出去時兩人依然走的是來時的路,因為齊珩出兵需要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站在崖邊,穆清又恢復(fù)了之前的冷漠,仿佛在崖底的一切不過是一場清夢?!白D愫眠\!”
齊珩苦笑著看著穆清離開的背影,不免有些自嘲,穆清原諒他的前提,不過是他兄長之死。正如穆清所言,若她不是燕國公主,齊珺也不是齊國之君,那么仇恨便只在他們之間。然而事實卻是,兩個人之間的仇因著身份的束縛,變成了齊與燕之間的仇,百姓也跟著受了牽累,所以穆清給了他一個機會,親手了結(jié)這場恩怨。
穆清的良苦用心齊珩都明白,所以此戰(zhàn)雖非所愿卻不得不戰(zhàn)。齊珩明白穆清絕非善茬,她所有的漠然都建立在互不侵犯的前提之下。兄長,如今你可后悔惹了不該惹的人?
看著穆清走遠,齊珩方才向著軍營走去,此番他消失地?zé)o影無蹤,不知軍中是否有人動搖。
還沒走出多遠,齊珩便已經(jīng)意識到了危險,前方是一個包圍圈,看來為了殺他,還真是下了血本,不知清兒如何了,是否也遭遇了和他一樣的處境。
另一邊穆清也同樣的遭遇了伏擊,不一樣的是穆清有人接應(yīng),自從那天夜鸞離開之后,夜鶯就不放心穆清一個人單獨在外,所以假借給穆清送衣物、藥品的名義,命夜鸞再次過來,殊不知穆清已經(jīng)離開,唯恐穆清遭遇意外,夜鸞日日在山洞中等候,沒等到穆清,卻等來了伏兵。
夜鸞將計就計,帶人在此接應(yīng),眼下被包圍的卻不是穆清,而是在此伏擊穆清的人。沒有給對方說話的機會,穆清命人將伏擊之人斬殺殆盡,因為她心系齊珩安危,若是這些人能伏擊她,那么齊珩的蹤跡想必也不是什么秘密。她有夜鶯等人接應(yīng),但是齊珩卻是孤身一人,況且齊珩此前身上的傷雖已無大礙,但是卻禁不起傷上加傷。
這些人自是不需要穆清親自動手,夜鶯在一旁匯報,因為現(xiàn)在的局勢實在是太亂了?!肮鳎秃阃跏й欀?,衛(wèi)國仗著燕齊對峙之時,抽出一部分兵力直指汴京,白灼尚未出兵回援,洛霖公子來信,問公主是否有別的安排?”
洛霖的想法穆清自是能明白,此番她和齊珩對峙,緊接著又和齊珩雙雙失蹤,然后衛(wèi)國就起兵直逼汴京,若說這不是她和齊珩二人的陰謀,誰又會相信?
然而這次還真的是冤枉穆清了,也是此時穆清才想明白齊珩為何會進山躲避,齊驍為何又會向她求救,都是齊珩演的一處好戲,接下來齊珩會怎么做?會否齊珺和齊珩之間的君臣不和也是計劃中的一部分?
“還有一事望公主恕罪,齊驍跑了。”
“無妨,他于大計無礙。”雖然嘴上這么說,但心里卻更加確定了這是齊珩和齊驍聯(lián)手設(shè)局的這一想法,他們是想借此引出齊軍中的奸細,整肅軍紀。待處理好伏擊之人,穆清交待一聲便匆忙離開,她迫切地想印證心中的想法。
伏擊齊珩之人顯然也是衛(wèi)國之人,齊驍果然已經(jīng)在此接應(yīng),但伏擊齊珩之人比伏擊穆清的人高了不止一個檔次,看齊珩和齊驍?shù)热顺粤?yīng)對的樣子,來人武功修為皆不低。
在齊珩有性命之憂之前,穆清沒有出手的打算,她與齊珩之間的恩恩怨怨,她要與齊珩親手了結(jié),任何人都不能橫插一腳。
刺客似乎也發(fā)現(xiàn)了穆清沒有出手的打算,當(dāng)下不再分神,而是全力攻擊齊珩,齊珩見狀松了一口氣,這伙人極為難纏,齊珩并不愿穆清牽涉其中,但是穆清真的袖手旁觀之時,齊珩多少有些失落,手下越發(fā)凌厲起來。
刺客顯然也沒有想到,酣戰(zhàn)許久,齊珩竟然還能發(fā)動如此凌厲的反擊,一時間配合更加默契,齊珩與手下之人皆受傷不輕,刺客也沒好到哪里去,前來伏擊之人死傷過半,地上刺客和齊珩手下之人的尸體不計其數(shù),可見為了殺齊珩還真是煞費苦心。
在穆清等的不耐煩之際,穆清突然出手,以逸待勞,一時之間竟無人能奈何得了穆清,有了穆清的加入,形勢偏向齊珩一方,一炷香后,結(jié)束了戰(zhàn)斗,刺客撤退,而齊珩沒有余力去追,臨行時刺客問了一句,“傳言清和公主愛慘了恒王,如今一見果然不虛,他利用你,為了他兄長的大業(yè)拋棄你,害死你的兒子,你還能對他如此死心塌地,還真是讓人佩服。”
穆清一掌將人擊退,半分沒受影響,冷漠地說了句,“聒噪?!?p> 待刺客走后,齊珩想解釋,奈何剛要開口,穆清一巴掌甩在齊珩臉上,“整理好自己,拿出誠意來,明日我要看到結(jié)果?!?p> 說完這句話,穆清頭也不回地離開,齊珩對她的利用穆清做不到毫無芥蒂,她自以為算計了齊珩,卻沒想到卻是落入了齊珩的圈套。
看著穆清離開的背影,齊珩想說的話終究是沒有說出口。轉(zhuǎn)而對齊驍?shù)溃骸皞龅牡苄謧兡阌H自負責(zé)安置,營中之事一一匯報。”
齊驍知道齊珩這么著急是想盡快去見穆清,當(dāng)立即一一匯報,他知道穆清在齊珩心中的分量,也很清楚齊珩會變成如今這般有溫度的模樣,穆清當(dāng)居首功,他們所有人都喜歡這樣的齊珩。
“軍中奸細已盡數(shù)伏誅,這些人身份沒有任何可疑之處,但據(jù)蕭王查到的情報來看,在十年前,這伙人秘密來到了齊國境內(nèi),殺了一個小村子的人,將所有人盡數(shù)換上,所以我們在征兵的時候,他們的身份毫無問題,他們中有些人喪生在戰(zhàn)場上,有些人一步一步爬到了校尉的位置上,更有甚者一路做到了參將的位子,只為了今日的致命一擊?!?p> 齊珩風(fēng)平浪靜的表面上看不出來喜怒,可是齊驍卻覺察出了齊珩周身散發(fā)出來的涼意,良久,只見齊珩終是說到:“雖然他們這些年來為我齊國開疆?dāng)U土也出過一份力,但是他們進入齊國的方式太過粗暴,百姓何辜,放過他們,死去的百姓也不會安息。將他們丟到亂葬崗,給死去的小村子建個衣冠冢,從此封村,他人不得踏入一步?!?p> 回到營中,處理完傷口,換了件衣裳,是穆清為他選的那一件白色的長袍,若是忽略掉齊珩的森羅般的氣場,倒是有幾分仙風(fēng)道骨的模樣?!拔疫@樣好看嗎?”
齊驍初次聽到這樣的話,一時間有些驚詫,驚詫過后方才回道:“王爺與這件衣服相得益彰,若是王爺能再柔和些,想必會更好?!?p> 齊珩努力地卸去一身戾氣,使自己看起來溫和些,可在見到穆清的那一刻,齊珩才明白,哪需要什么刻意,只要是那個人是穆清,她就能占據(jù)他所有的溫柔。
只是穆清和洛霖之間談笑風(fēng)生的模樣刺激了齊珩,齊珩竟有一瞬間的自卑,若是沒有齊瑋與他橫插一腳,穆清和洛霖是不是就會在一起,穆清有沒有后悔嫁給他。
“沐璃在哪?”
還沒進門,齊珩就聽見穆清冰冷的聲音傳來,齊珩反而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畢竟以穆清的聰慧,她怎么可能猜不出來。
“你不用覺得疑惑,此前父皇遇刺,命喪黃泉,適逢沐璃的噩耗傳來,我來不及細想,便接受了這個事實,再接下來就是你與齊珺二人反睦,再接下來就是現(xiàn)在這種局面,你與齊珺所圖甚多,現(xiàn)在衛(wèi)國趁你我二人失蹤之際已深入齊國腹地,我若是真的存了滅了齊國之心,與衛(wèi)國聯(lián)手,死拖住你,不讓你回防,你又能如何?難不成真的要置我于死地嗎?”
穆清句句輕描淡寫,落在齊珩心里卻是擲地有聲,他知道此事沒有提前與穆清商量就擅自決定,是他之過,在穆清和齊國之間,他選擇了齊國,所以他就失去了得到穆清的機會,可是身為一個皇室的戰(zhàn)神,又怎能拒絕的了一統(tǒng)天下的誘惑,況且這還是他與皇兄一起定下的心愿。
齊珩只是自己沒有任何辦法反駁,所以只能壓下心中的渴望,靜靜地站在穆清身后,回答穆清的問題?!澳聸b的孩子沒能保住,所以暫時用沐璃頂了穆沚的那個孩子,宮中所有的知情人都已經(jīng)處理了,瞞著你也是為了騙過陳曦的耳目?,F(xiàn)下陳靖瑢已經(jīng)帶兵直逼汴京,不如燕齊兩國暫且放下恩怨,我?guī)П卦鄧诖似陂g不進犯齊國,我舉齊國之力滅掉陳靖瑢所帶大軍,燕國自可集全部兵力拿下衛(wèi)國,這筆買賣于你們而言并不算虧?!?p> 穆清淡淡地放下手中棋子,對洛霖道:“想不到時至今日依然只能靠著兄長相讓才能僥幸贏得兄長半子,這棋下著也著實無趣,兄長以為恒王的提議如何?”
洛霖自是毫不客氣,任何膽敢傷害穆清的人,他都不會姑息。“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前提是對方是個值得信賴的盟友,但依目前的情形看,顯然齊國不是個好的選擇?!?p> 全程洛霖都沒有抬頭,而是在不緊不慢地收著棋子,全然忘記了待人處事的禮儀,聲音里透著幾分譏諷?!拔覀兇罂梢栽邶R衛(wèi)兩敗俱傷之際,坐收漁翁之利?!?p> “或者齊珩你放棄回援,與兄長一起發(fā)兵衛(wèi)國,如今衛(wèi)國一半兵力在齊國,一半兵力在與燕國對峙,若是合燕齊兩國兵力,何愁衛(wèi)國不破,臨城被圍之際,汴京的困境自然可解?!蹦虑宓穆曇敉回5捻懫?,齊珩和洛霖不由得一驚,穆清的計策未嘗不是一種辦法,也可避免在燕國出兵之際齊國出爾反爾。“若是想要燕國不插手,這就是唯一的辦法,你愿不愿意都只能如此。”
這樣的計策已在得知被齊珩利用時想好,齊珩和齊珺兩兄弟時時以不和的面貌示人,讓朝堂和燕衛(wèi)兩國放松警惕,穆清就不相信,在這種時候,齊珺還會一如既往地相信齊珩。
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穆清不想挑起戰(zhàn)爭讓百姓遭此劫難劫難,然而上位者無不想要天下一統(tǒng),擴充疆土,為自己的功勞簿上再填一項豐功偉績,既然無可避免,早來晚來終歸是要來的,穆清阻止不了。趁著如今齊珩對她還有所虧欠,衛(wèi)國行將踏錯之際,此時出手無疑是最好的選擇,能否破了衛(wèi)國,還得看此番是否能旗開得勝。
看穆清如此堅持的模樣,齊珩自知勸說無果,若是他不同意,穆清便會趁他回援之際出兵,那時齊國真的就會遭受重創(chuàng),此時看來,答應(yīng)穆清的要求是唯一的方法。
“如你所愿,明日出征!”留下這句話,齊珩苦笑著離開。兄長,你真的是惹到了不該惹的人,從一開始就不該打穆清的主意,到最后又針鋒相對,既然不能一擊必殺,何不化敵為友呢?
看著齊珩離開,穆清收起眼底的眷戀,她知齊珩對她并非完全無情,但是與他的家國比起來,卻是不值一提,她知道他的無奈,但是卻不能原諒。
“兄長,我并不能完全信任他們,為防止你們出兵衛(wèi)國之際,齊珺聯(lián)合陳靖瑢對燕國發(fā)難,我會發(fā)兵攻打齊國,給陳靖瑢點信心,那時陳靖瑢必然不會輕易撤離汴京,他會不顧一切逼死齊國,讓他們不會再翻身,而你們就有足夠的時間去攻打衛(wèi)國,等拿下臨城,那時陳靖瑢若是沒有拿下汴京,那么我們便滅了陳靖瑢所帶兵力,讓衛(wèi)國滅國。衛(wèi)國折騰這么多年,勢力毫無忌諱的滲入燕齊兩國的皇都,依齊珺的性子怎么可能能忍?齊珺那時聯(lián)合父皇逼衛(wèi)國有所動作就是最好的證明。”
穆清說的平靜,絲毫沒有往日的憐惜百姓之心,洛霖看著難受,齊珩雖然沒有明說,但是想必關(guān)于沐璃的一切也不是空穴來風(fēng),沐璃身子不大好是既定的事實。只怕喪子之痛不能避免,只是早晚的事情。
“清兒,別把自己逼得太緊,我知現(xiàn)在的亂局不是你作為,我們不得不應(yīng)對,做出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但是兄長希望你能看的開,斯人已逝,我們活著的人生活還得繼續(xù),兄長希望你還能如此前一般豁達。”
穆清穩(wěn)了穩(wěn)心神,“兄長所言,清兒何嘗不知,可是如今的燕國,百廢待興,雖然京中有明玨公子坐鎮(zhèn),但他所施行的各項政策,須有手段強硬之人支持,穆溫和穆衍暫時沒有這個能力,他們還需要成長。軍中除了洛氏,其他人我并不能完全信任,也不舍得姑父再上戰(zhàn)場上拼殺,所以此事必須盡快了結(jié)?!?p> 洛霖知曉如今燕國的情形,此刻應(yīng)是休養(yǎng)生息的時候,但是他們卻沒有那個時間,此戰(zhàn)當(dāng)是速戰(zhàn)速決,于三國而言都是最重要的。
“兄長,此番出征定要處處以你為先,即便是在衛(wèi)國作戰(zhàn),我也信不過齊珩,他是一個合格的家國守護者,從不沉浸在情愛之中。雖然以他的驕傲不屑耍陰招,但是在家國面前他的原則不堪一擊,他并不可信,兄長定要對他處處提防。”
聽到穆清如此說,洛霖心中刺痛,那是他心愛之人,卻被人傷成這般模樣,這話穆清雖然說的平淡,但洛霖知道穆清內(nèi)心的痛苦?!扒鍍?,我自會當(dāng)心的,時候不早了,清兒早些休息吧!”
“兄長,齊珩師從莫先生,醫(yī)毒雙絕,讓夜鳩和夜鳶與你一起,夜鳩善毒,夜鳶細致入微,有她們二人在兄長身邊,我也能安心,一定平安歸來?!?p> 洛霖笑道:“清兒安心!”
洛霖所率兵馬尚在衛(wèi)國邊境,連夜過去,穆清有些擔(dān)心,喚來夜鳩和夜鳶,“兄長就拜托你們照顧了,一定要平安歸來。”
“遵命!”
待洛霖離開之后,穆清坐在棋盤邊擺弄著棋子,夜鶯不忍,前來勸解?!肮?,夜深了,早些休息吧!”
“無妨,密切關(guān)注兄長一行,有任何消息,立即反饋給我。讓廚房準備點宵夜送過來?!?p> 夜鶯畢竟在穆清身邊許久,自然知曉穆清此言何意。當(dāng)即不再逗留,立即安排部署,經(jīng)歷了燕帝和小世子之事,穆清整個人都冷了,若是洛霖公子再有異常,很難想象穆清會怎樣。
穆清希望自己是想多了,“齊珩,別讓我失望?!?p> 丑時三刻,夜鶯來報,洛霖一行遭受伏擊。
穆清嘴角輕揚,“齊珩,這可是你自找的,傳令韓斌,動手?!?p> 穆清早就料到齊珩不會乖乖就范,定會伏擊洛霖一行,逼迫穆清放棄攻打衛(wèi)國的計劃,放他回齊國。齊珩料定穆清不會在此時對齊國出手,可惜齊珩小看了穆清,忘了穆清也是一個掌權(quán)者,她有偌大的燕國要守護。
齊珩伏擊洛霖必然會親自上場,其他人不是洛霖的對手,那么現(xiàn)在齊國軍營中必然無帥,穆清怎會放棄如此良機,逼迫齊珩只能依她所想。
穆清沒想過要傷齊軍根本,畢竟攻打衛(wèi)國帝都還要依靠齊珩發(fā)力,此番不過是為了給齊珩一個警告,讓他不可肆意而為。
洛霖那邊穆清已經(jīng)拜托了顧昀照拂,顧昀與孟旭一體,自然形影不離,還有夜幕其他人暗中接應(yīng),洛霖不會有事。
寅時韓斌來報,齊珩帶人回援,他們便撤了回來,依穆清所言燒毀了齊兵一半的糧草。
聽到匯報,穆清一顆心方才安定下來,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