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成婚之后,穆清和洛霖以新婚之名,借機休沐。因著是新婚,不便出府去住,兩人除了第二天的敬茶,連著一月未曾出院子一步。以前因著兄妹關系的束縛,兩人時刻克制自己,如今已然成婚,再也沒有什么能夠阻礙,似乎是要補足以前所有的逝去的時光一般,卿卿我我。
直至穆溫傳信,穆清和洛霖方才匆忙入宮。“什么情況?”穆清迫不及待地問到。
穆溫拿來奏折遞到穆清手中,憂心忡忡道:“皇姐,莊州青山鄉(xiāng)地龍翻身,青山鄉(xiāng)在山腳下,臨河,地龍翻身導致不少百姓被掩埋,再加上連日來大雨,道路不通,莊州守備奏折所言,無法施救,逃出來的人暫且被安置在莊州城中,但是突然涌出來的流民太多,后續(xù)安置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賑災是勢在必行的,但是人選上卻拿不定主意?!?p> 穆清沒有回答,反而看了眼坐在一旁的兩位丞相,問到:“兩位丞相有何看法?”
顧思遠起身行禮后回到:“君上,公主,按照往年慣例,莊州雨季還會持續(xù)一個月,此時恐怕也只能暫時安置在城中,搭簡易住所,供他們居住。等到雨季結束,在莊州城外尋一處為他們建一處寨子,供青山百姓居住,也可從官府的良田中分一些出去,讓他們可以自食其力,但現(xiàn)在最要緊的還是這一個月。按照史書記載,但凡地龍翻身過后陰雨連綿,倒是易發(fā)疫癥,莊州的百姓也不在少數(shù),我們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我記得宮中太醫(yī)署有防疫良方,不如派太醫(yī)與賑災使一同帶著銀兩、糧草、草藥前去賑災,如此方能確保萬無一失?!?p> 孫淼接著道:“臣深以為然,但這個人選須好好斟酌。以往賑災欺上瞞下的并不少,能到百姓手中的少之又少,要想及早控制住,不妨由工部進行寨子建設,如此可免多一道手續(xù)。至于人選,臣以為這個人選最好出身顯赫,為人剛正,最好能多一些震懾,防止有人趁此機會挑撥流民鬧事。”
說完孫淼的目光看向了洛霖,這話說得如此明了,差點直言推薦洛霖了。看到右相似有附和之意,穆清匆忙說到:“我倒是有一個人選,永昌侯韓斌,韓斌此人為人剛正,文武雙全,如今在城衛(wèi)營也算是盡職盡責,不失為一個不錯的人選,而城衛(wèi)營中各家子弟不少,個個非富即貴,韓斌能讓人信服,本身就能說明他的能力,不妨讓他挑選幾個公子,幾人一同前往莊州。”
“洛將軍有何看法?”穆溫反過來問洛霖的意見。
穆清推出韓斌來,洛霖已知穆清的意思,自然不會再去賑災,回到:“回君上,臣于政事不通。”
穆溫也不好再說什么,命人傳了韓斌過來,左右相及穆清和洛霖四人退出御書房。
“夫君,你對此事如何看。”兩人上了馬車之后,穆清問到。
洛霖思考片刻,回到:“右相所言不無道理,我擔心會爆發(fā)疫癥,而雨季不斷,百姓就不算真正得到安置,有楓溪之事在先,我擔心莊州官員也會如此,那時事情就會失控了。”
穆清沒有再說,心中卻已有了想法,防患于未然是必要的,明面上有韓斌,暗處不妨就交給穆清自己的人,而穆溫也必然會派出夜幕進行暗中查看,如此三管齊下,必能萬無一失。
既已現(xiàn)身,便不能再沉溺于二人世界,穆清和洛霖辭別洛韜和穆蕓,兩人回了鎮(zhèn)國大將軍府,而公主府與鎮(zhèn)國大將軍府之間的隔墻被徹底打開。公主府是先帝為穆清所準備的,穆清沒有摘掉公主府的牌子,卻是命人封了公主府的正門,進出皆從鎮(zhèn)國大將軍府出入,洛霖的這處宅子雖小,卻也很合穆清的心意,在兩人膩歪的這一個月內(nèi),洛霖專門為穆清準備了一間藥房,供她閑暇之余研究醫(yī)術。
兩個月后,朝中收到韓斌及工部奏折,言明為青山百姓所建的寨子正在進行中,青山百姓協(xié)同工部一起進行家園重建,并初步按照戶籍擬劃分了良田,所有事情正在有條不紊的進行,只是賑災錢款不夠,還需一筆撥款。
穆溫召集左右相及六部官員進行商討,后定追加二十萬銀兩的賑災款,由禁衛(wèi)軍副統(tǒng)領武世興帶人護送賑災款前往莊州。
一個月后,朝中再次收到莊州的奏折,卻并非是莊州之事已得到妥善解決,而是莊州爆發(fā)了時疫,隨行太醫(yī)所帶草藥已用完,按照此前古方所記載的治療時疫的方子,時疫已暫時控制住,但此后仍需大量藥材。
這次穆溫沒有找朝臣商議,而是找來了穆清,藥材是需要派出,但是事情卻有些不尋常,這三個月以來,只收到了韓斌的奏折,卻未曾見過工部和后來派出的禁衛(wèi)軍副統(tǒng)領武世興的只言片語。且算起來,夜幕已有半個多月未曾傳遞過消息了。再加上穆清派出去的人,亦是如此,事情朝著他們最不希望的發(fā)展。
“皇姐,此次會有朝中官員牽扯在內(nèi)嗎?”穆溫憂心忡忡道。經(jīng)過楓溪一事,容不得他們不往此方面想。
穆清擺了擺手,沉聲道:“不會的,君上即位之初,借著鄭銳之事朝中已清理過一遍,楓溪之事后,朝中再次清理了一遍。你私下里定然也派夜暝查過,我也暗中查過一番,定然沒有人能在如此力度之下仍不漏絲毫破綻。朝中清理過后,看樣子是該處理各州郡了,那才是最靠近百姓的地方,若是不能還百姓清明,我穆氏將會失去民心,那時即便有再多的謀略,也將無計可施了。”
穆溫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沉聲道:“洛將軍已在豐都多日,軍中想必積攢了許多軍務。”
只這一句穆清便已清楚穆溫的意思,但莊州如今的形勢并不樂觀,且吉兇難料。韓斌、武世興都是軍中將領,而夜幕和穆清的死士武功不低,能雙雙失聯(lián),可見遇到的麻煩不小,處理起來恐怕比楓溪之事更加麻煩。
穆清無奈道:“這次的事情的確不容小覷,穆衍尚需歷練,但此行危險,是否同行由君上決斷。朝中有你,我們倒也無懼。我會告訴洛霖,每三日書信一封,若是信斷,君上可直接調(diào)兵包圍莊州,不必管我們。”
穆清這番話讓穆溫觸動很深,似乎穆清每次離開豐都,都是生死難料之事,朝中眾人雖多,但文武雙全,智勇無雙之人卻如鳳毛麟角,除了豐都五俊和穆清穆衍外,這些危機之事?lián)Q誰去都不能讓人完全放心。
“皇姐,保重!”穆溫知道穆清不會放任洛霖獨自前往,所以這句道別格外珍重。
穆清拍了拍穆溫的胳膊,淡然地道出一聲“放心”后離開了御書房。
次日洛霖帶著穆衍離開,前往邊城,穆清作為洛霖的新婚妻子,自然隨行。三日后,洛霖一行人突遇匪寇,穆清身受重傷,洛霖寸步不離地照顧。
十日后,易容后的洛霖、穆衍和穆清來到莊州,三人分頭行動,目之所及,卻與三人所思所想大不相同。
莊州城外為青山百姓建的寨子,已然完工,青山百姓已經(jīng)住了進去,左鄰右舍,其樂融融,絲毫沒有痛失家園,痛失親人的悲痛,反而人人喜氣洋洋,而穆衍將之歸結為平白得了屋舍良田和銀子之后的僥幸。
另一處遠離莊州城中及百姓居住之處的地方臨時搭了棚子,專門用來救治染了時疫的百姓,隨行太醫(yī)在棚內(nèi)來回穿梭,藥童在一旁忙碌著煎藥,這一切看起來竟毫無破綻,但據(jù)穆清觀察,此處明里暗里的侍衛(wèi)不計其數(shù),不說做其他裝扮的,還有混跡在其中染了疫癥的人。他們時刻保持警惕,但凡有人靠近太醫(yī)及醫(yī)童,他們也會隨之而動,雖然沒有大幅度的動作,但是眼睛卻沒有離開過太醫(yī)和醫(yī)童。
莊州城中,卻像是從未發(fā)生過時疫一般,街道上人來人往,叫賣之聲不絕于耳,一派繁榮之象。但洛霖卻看出了不尋常,街上的巡邏官兵似乎更多一些,巡邏地也更頻繁,而城中各小巷子卻無一人。洛霖所到之處,凡有問,必無所答,人人對他像是看到了瘟疫了一般避而不及。且洛霖還發(fā)現(xiàn)了更為不尋常之處,便是慈恩堂,慈恩堂是官府收容孤兒的地方,按照配置該是有一個管事嬤嬤和十二官婢,而洛霖目之所及之處,雖人來人往,卻始終不見孩子的蹤跡,反而處處暮氣沉沉。慈恩堂后院是廚房、漿洗、堆放雜物之所,卻空無一人,此處處處透著反常。
晚上,三人相聚在莊州城外,將各自所見一一說來,穆清聽完沒有說話,反而問了洛霖的想法。而洛霖聽完穆清和穆衍所言,一種不安之感油然而生?!叭朔遣菽荆肽軣o情,得了屋舍良田銀兩固然值得高興,但痛失家園、痛失親人卻也沒有那么容易恢復?!?p> 洛霖握著穆清的手緊了緊繼續(xù)道:“孩子最是喜歡玩鬧,即便都是孤兒,也不會磨盡了他們的天性,怎會是一團死氣,依我所見,不如先從慈恩堂下手,那里我總覺得有問題。”
洛霖的提議穆清自然不會反駁,嫁給洛霖之后,穆清已經(jīng)收斂了鋒芒,朝堂之事若非穆溫過問,穆清也不會輕易插手,在穆清看來,洛霖的才華不應該被她的身份所淹沒,洛霖所得到的一切都是他應得的,洛霖他值得。
“皇姐,目前朝廷派出的人,我們也僅僅看到了太醫(yī)和醫(yī)童,何不問問他們?”穆衍詢問到。
穆清知道穆衍有時候聰慧,有時候卻很愚蠢,比如現(xiàn)在問的這個問題。穆衍雖武功可以,但沉不住氣,性子太急躁,這也是穆清帶他出來歷練的原因。穆清耐心地解釋道:“正因為他們在明面上,所以更不能去招惹。要么是被買通了,要么就是毫不知情,不論是哪種結果,他們都是放在明面上的誘餌,就等著我們過去呢!你還要主動去送?”
穆衍聽過也知自己問的太過幼稚,暗惱自己口不擇言,未經(jīng)思考。
商定好了之后,趁著夜色,三人摸進了慈恩堂,按照事先的部署,穆衍在外接應,穆清和洛霖則由后門潛入,畢竟慈恩堂內(nèi)部的消息他們并未掌握,只能慢慢去探,但同樣的危險性也會更大,穆衍留在外面是給穆清和洛霖的一條后路,也是穆衍的生路。
慈恩堂內(nèi)通常情況下只有一名嬤嬤和幾名官婢照顧這些孤兒,這種地方受官府照應,所以并未設護衛(wèi),后院這些地方倒是安靜。兩人沒有猶豫,迅速通過此處,經(jīng)過一處長廊時,洛霖拉住了穆清。
只見洛霖做出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穆清立刻心領神會,當下屏住呼吸,與洛霖一左一右,三息之后打開房門。此處是一處柴房,夜色很暗,穆清能感受到角落里有個因驚嚇而急促的呼吸聲,門后亦是有兩個人埋伏在此,穆清和洛霖推門而入的瞬間,一左一右兩個木棍分別打向兩人,卻被穆清和洛霖輕易化解,兩個小身影也被穆清和洛霖抓在手中。
穆清看著掙扎的兩人卻一直向那個墻角處搖頭,不禁冷聲問道:“你們是什么人?為何要偷襲我二人?角落里的也不用躲了,出來吧!我們并不想傷害你們。”
說完穆清何洛霖同時放開了兩個孩子,按照穆清的感覺,角落里的應當是個小女孩。果然,小女孩諾諾地一步步走了過來,溫聲細語道:“哥哥姐姐,你們不要傷害他們,我跟你們走?!?p> “小夕,不用管我們。”一個男孩激動地說到。
穆清不由得點了兩個男孩的穴道,她怕兩個人的聲音引來別人,畢竟他和洛霖可是暗中查訪,前院的情況并不清楚。穆清蹲在小夕跟前,語氣輕柔道:“小妹妹,你能告訴我你是誰嗎?”
小女孩看著穆清,嚇得縮在了一邊,穆清也不能強來,只好退在一邊。洛霖見狀不由得偷笑,沒想到竟然還有穆清搞不定的人,甚至只能點穴解決。
雖然是晚上,但是洛霖似乎給安定的魔力,只見洛霖拉著小女孩的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溫柔道:“小妹妹,你們在怕什么,說出來,我們會幫你的。”
讓穆清意想不到的是,小夕居然開口了,也沒有絲毫的畏懼,反而有些委屈道:“大哥哥,我爺爺被壞人抓起來了,爺爺被壞人抓起來了……嗚嗚……嗚嗚……”
此處也不是問話的地方,看著小夕突然哭了起來,洛霖慌忙哄道:“小夕,先別哭好嗎?若是把壞人引來了,你和你的兩個小伙伴都會有危險的,哥哥姐姐也會有危險的。若是你信得過哥哥的話,跟哥哥走好嗎?哥哥會保護你們的。”
奇跡般的小夕居然真的停住了哭聲,點了點頭。穆清見狀也冷聲道:“若是你們兩個也聽明白了,我就解開你們的穴道,既然遇上了,我們自會護你們周全?!?p> 看到兩個小孩子點頭,穆清依約解開了兩個小孩的穴道,隨后對洛霖道:“此地不宜久留?!?p> 隨后兩人帶著三個孩子離開,今夜算不算是收獲,穆清也說不明白,但至少救了三個小孩,畢竟也是三條人命,也是燕國的子民。
門外的穆衍看到兩個人出來,還帶著三個小孩,詫異道:“你們不是去打探消息,怎么還把小孩子帶了出來,我們?nèi)齻€人可沒有會照顧孩子的呀,況且此番出來任務那么重,孩子可怎么辦呢,難不成還能一直帶在身邊?”
“別聒噪了,待會兒把人引過來就真的在劫難逃了。”穆清白了穆衍一眼,不耐煩道:“你看看街道上,白天那么熱鬧,但是一到晚上,家家戶戶門庭緊閉,城門關的那么早,街上卻連巡查的人都沒有,不覺得奇怪嗎?”
穆衍深知穆清所言不錯,閉上嘴,扛著一個小孩向外跑去。還真是怕什么來什么,剛走到巷口,就落入了包圍圈。
“放下小孩,留你們個全尸!”黑衣人頭領劍直至穆清三人,冷聲道。
三人放下孩子,穆清冷笑道:“第一次有人敢如此跟我說話,倒是許久都沒有動過手了,你們?nèi)羰腔卮鹞規(guī)讉€問題,我放你們離開如何?”
黑衣人頭領仿佛聽到什么笑話一般,嘲笑道:“既然你如此不識抬舉,那就別怪我們了,動手!”
穆清也不再廢話,護著三個孩子,而洛霖和穆衍則加入了戰(zhàn)斗,來人武功不低,洛霖和穆衍聯(lián)手,堪堪和他們?nèi)恕6虑遄o著三個孩子的同時,還得應付著黑衣人頭領,穆清也是分身乏術。時間長了,他們肯定是耗不起的,畢竟這個地方人生地不熟的,難保黑衣人沒有后援。
洛霖和穆衍也是意識到了這個問題,當下穆清和穆衍換了位置。穆溫和洛霖二人配合默契,且穆清武功高于穆衍,一時之間占了上風,沒過多久四個黑衣人就死在了穆清和洛霖的聯(lián)手攻擊下。
黑衣人頭領見伏擊失敗想服毒自盡,卻被洛霖眼疾手快地一拳打落了牙齒,并卸了他的下巴?!白甙桑“阉麕Щ厝ズ煤脤弻?,定會有所收獲?!?p> 穆衍沒好氣道:“我們?nèi)齻€人離開尚且費勁,你還要帶著他?你可別忘了你還有三個小孩要照顧呢!”
“找個地方審審他,現(xiàn)在是夜里,街上一個人都沒有,若是我們幾人在外招搖,那豈不是目標更加明顯。我看他們剛才待的那個柴就不錯,我們還能分一個人去前院探探。”
穆清的提議兩人也沒有拒絕,畢竟現(xiàn)在確實沒有什么好的辦法,不如明日分頭出去,還有機會。再次回到那個柴房,三個孩子有些害怕,看的出來他們確實對這個地方充滿了排斥。洛霖只好待在此處照顧三個孩子,誰讓他更招小孩子喜歡呢。
穆清倒是忘了這茬,看樣子,這個黑衣人帶上也是個累贅,但是就這么殺了豈不是太可惜了,畢竟穆清還沒有弄明白這些黑衣人是沖著他們?nèi)齻€人來的還是沖著這個孩子來的。
為防止黑衣人搗亂,穆清給他喂了毒藥,雖然不致死,卻會讓人百抓撓心,四肢無力,痛苦異常?!澳銈儍蓚€在此等著,我去看看,穆衍你審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