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在去之前我必須要和您說清楚。”藍七走在穆清前面,攔住穆清,恭敬道:“公主,雪山在極北之地,那里終年積雪不化,天寒地凍,中原人若是去了,很難適應??赡軙霈F(xiàn)心悸、胸悶、惡心,嘔吐、短暫性暈厥等癥狀,還有可能出現(xiàn)雪盲癥,想當初我們搬到雪山上后,許多族人都因種種不適離開了,也有很多人出現(xiàn)了慢性的癥狀。此話并非是危言聳聽,只是希望公主有心理準備?!?p> “我還在想藍七公子究竟什么時候會告知我這些,莫非是想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了我,好把清和據(jù)為己有,如今看來倒是我狹隘了?!蹦虑蹇粗{七鄭重的樣子不由得逗趣道,看到藍七因為她的話神色有些凝重方才放過了藍七?!八{七,我已做了準備,古籍上倒是有緩解之法,想必藍氏在此生活了百余年,應當是做好準備了。我雖不會輕信于人,但也絕非暴虐之人,不會隨便懷疑于人,有道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即可?!?p> 從莊州到雪山的距離不可謂不遠,穆清也不著急,難得和洛霖出來放松,雖然身后還帶了藍七和他的兩個下屬,還有夜鶯、夜鳩和洛銘,但穆清絲毫不在意,這些人中,沒有人能做得了穆清的主。至于穆衍,他并非是回京了,而是同夜寒、夜珂和夜鸞、夜鳶一起去了軍中,穆衍他需要歷練,此前東軍一直在穆清手中,這次穆清把虎符交給了穆衍,若是他能憑借自己的本事,收服東軍,那么這就算是穆清送給他的大禮,否則,穆衍也只能守著城防營了。
至于為何要留下夜鸞和夜鳩,卻是穆清自己發(fā)現(xiàn)了些端倪,再加上夜鳶點播,穆清方才看明白,夜鸞這傻姑娘看上了人冷心思深的夜珂,他們二人互生情愫,夜鳶和夜寒性子相近,處處周到圓滑,互相吸引,穆清又豈會不成全他們。還有夜鶯,她居然和洛銘一來二去之間有些曖昧,只剩夜鳩一個人孤苦伶仃的。
難為穆清這一路上不斷地為洛銘創(chuàng)造機會,而穆清的樂趣之一,就是看著夜鶯和洛銘這兩個木頭天天相互試探,卻不敢表露心跡,看得穆清也有些著急?!耙锅F,他們二人這么木訥嗎?我已經(jīng)很努力地為他們創(chuàng)造機會了,為何他們還沒有更進一步?!蹦虑鍖χ锅F抱怨道。
“公主,他們二人不是木訥,而是知道各自的處境,他們深知公主您和洛將軍二人的使命,而我們的使命便是護你們周全,所以愛這個字,說起來簡單,但若要相守卻不太容易,所以他們二人索性就如此相伴著,不愿捅破那層窗戶紙?!币锅F看著走在一起的兩人,神色間有些羨慕。
“那你呢?沒有遇到喜歡的人嗎?”穆清突然而然的話,令夜鳩措手不及,更讓她沒有想到的是,穆清更為荒謬的一句,“你覺得藍七這個人怎么樣?”夜鳩冷著臉對著穆清道:“公主,你就別亂點鴛鴦譜了。洛公子,公主找您?!?p> 說完夜鳩就離開了,洛霖走上前來笑著對穆清道:“你跟她說什么了,我怎么看她臉色不太好?!?p> 穆清歉意地看了夜鳩一眼,小聲道:“和她開了個尷尬的玩笑,我也沒有笑,她也笑不出來?!?p> 洛霖摸了摸穆清的頭,寵溺道:“你呀,出了豐都還真是越來越?jīng)]個正形了。”
經(jīng)過這個小插曲后,穆清倒是收斂了許多,每日和洛霖悠哉游哉地看著風景,下著棋,喝著茶,其他人倒像是陪他們二人出來度假一般。越往北走,氣候越寒冷,靠近目的地的地方,遠遠看去,千里冰封,萬里雪飄,雪山高聳入云,穆清感受到了自身的渺小。
“公主,此乃我藍氏特制的帷幔,戴上它不會影響視物,還可防止雪盲癥。若是上山之時,動作要輕一些,不可大聲呼喊,也不可動武,否則引發(fā)雪崩,我們縱然武功奇高也難逃一死?!彼{七嚴肅地叮囑道。
穆清點了點頭,戴上帷帳,果然眼睛舒服了很多,這雪山也不再刺眼,當真是稀奇。山腳下建著一個村落,看著很大,住的人也很多,比尋常的城也不遑多讓。穆清有些疑惑,此處并不像是能種莊稼的地方,他們又如何生活?村子里家家門庭緊閉,偶爾有出來的人,也會熱情地和藍七打招呼。
“七公子回來了!還帶了幾位朋友,可要在村子里住些時日嗎?”
藍七也會很有禮貌的回應,“是要住兩日,大家最近都好吧!有狼群過來騷擾嗎?”
“沒有,最近倒是很安靜,想必那些狼暫時還有吃食吧,過幾日就說不準了,二公子已經(jīng)派人在村子各個地方挖了陷阱,也有護衛(wèi)在四周巡視,一有動靜就會互相通報的。”
“那就好,阿嬸早些回去吧!天寒地凍,小心著涼或者凍傷?!?p> “行,若是需要,我家里還有些蔬菜,你可拿去招待貴客,我先回去了。”
聽著二人的對話,穆清心中感慨,難怪藍氏之人寧愿身死也要除掉姜氏眾人,被人逼迫從清和那般富庶的地方搬到如今這樣鳥不拉屎的地方,一待就是百年,若是異地而處,她怕是會做的更過分。
“讓公主見笑了,實在不方便此時暴露公主的身份,他們極為排斥外人,若非是我親自帶來,恐怕公主早在進村之時就被包圍了?!彼{七笑著向母親賠罪,但依穆清的敏銳,還是聽出了藍七心中的怨。
沒有理會穆清的反應,藍七邊帶路邊自顧自地說到:“已經(jīng)搬去永州的只是附屬于藍氏的一些百姓,如今在這座冰城里是真正的藍氏族人、藍氏的姻親,還有依附于藍氏的一些小族,這些人占絕大多數(shù),清和這片地方是我們的故土,但別人也在此處生活了百余年,我自是不能那般自私的趕別人走。莊州若非是姜氏族人的老巢,能殺了他們而使那些依附于藍氏的百姓有片棲身之所,我們也不會盯上莊州。公主也知道,我們并沒有傷害莊州的百姓。此番也并非是想要一座城,公主也不會肯,我們只是想要清和的蒼山,作為族人的棲息之地。若是公主不嫌棄,可在此處住幾日,你便能了解我們有無別的心思。你也會知道,你若是幫了他們,那么公主在他們的心中,不會比藍氏的地位低。”
穆清沒有說話,這個地方果然如藍七所言一般,即便是穆清提前吃了藥丸,依舊難受的緊。晚膳,藍七的族人送來了一碟青菜、一條魚、一盤肉,一晚魚湯,藍七不好意思道:“公主,這已經(jīng)是我們能拿出的最好的食物了,還望公主將就幾日,這魚湯中放了山上的雪蓮和一些草藥,能緩解你們的不適之感,很是滋補,公主不妨多嘗些。草民就不打擾公主休息了,我就住在隔壁,公主若是有事,可叫我,我的族人并不會來此打擾公主?!?p> 說完藍七便已退下,穆清如藍七所言喝了魚湯,休息了一會兒,果然不如之前那般難受,洛霖守在穆清身邊寸步不離。這里的夜晚很安靜,安靜到村子外面的狼群包圍而來的聲音不絕于耳,他們都是久經(jīng)沙場之人,聽聲辯位都是家常本領(lǐng)。
“公主,數(shù)量很多,我們雖在中間位置,但仍不能確保安穩(wěn)無虞?!币国L皺著眉頭道。
穆清吃了東西,又喝了些魚湯,再加上夜鳩的針灸之法,已經(jīng)緩了過來。穆清正想坐起來被洛霖強按了回去,“有我們在,哪用得著你出手,夜鳩守著你,我們?nèi)巳タ纯??!?p> 穆清拗不過洛霖,只好躺了回去?!耙国L、洛銘,我夫君就拜托你們了?!?p> 沒過多久,號角聲響起,藍氏護衛(wèi)已經(jīng)戒備,雖然有著陷阱,但是這么多年和這些兇猛的動物打交道,這些動物更是聰明了許多,在它們眼中,這村里的百姓都是他們的食物,他們時不時地便會過來飽餐一頓,久而久之,他們對這些陷阱也有了敏銳,陷阱幾乎失去了作用。藍七第一時間派人守在了穆清的院子,不愿穆清受到絲毫傷害,畢竟穆清是能帶他們離開這里的人。
半個時辰過后,洛霖等人依舊未歸,穆清自是不會再待在院中,當下帶著夜鳩和幾個護衛(wèi),向著狼群的方向而去,直到真正見識到了,穆清才真正覺得觸目驚心,那些被狼咬死的,咬斷胳膊和腿的不在少數(shù),更有甚者,那些在之前就已經(jīng)殘了的,撲上去救下尚健全的人,那樣的血淋淋的傷口,比之戰(zhàn)場上的殘酷更甚。
藍七以輕功飛奔至穆清身邊,懇求道:“公主先行回院子,此番是我藍氏一族大劫,想不到連動物都懂得合作,此番來此的不僅僅是狼群,還有這雪山上的虎、熊和狐貍,雖然狐貍攻擊力不強,但是極為狡猾,而且他們動作敏捷,極為難纏?!?p> 這些穆清已久看在了眼里,但是穆清不能退,這一刻,穆清已經(jīng)當他們是燕國的百姓,所以這些人她會去守護?!澳闳ケWo你的族人,我自會保護好自己,而且你們可是我清和地界的百姓,我怎會放任你們不管。”
藍七聽到穆清的話,激動的心情難以平復,這是他出生這么多年第一次明確地知道,他們藍氏四代人的夢想終于要實現(xiàn)了。手中多了幾分力量,手中的劍也更加凌厲,穆清提劍加入,第一次與猛獸拼殺,雖然沒有經(jīng)驗,但是穆清身上的殺氣饒是這些畜生也在極力退避。
穆清不知道她砍了多久,只知最后獸群退去的時候,穆清手中劍已經(jīng)布滿鮮血,手似乎有些抖,比在戰(zhàn)場上拼殺更累。這一夜,穆清并沒有睡,村中之事有藍家其他公子處理,藍七倒是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喜悅,再次過來確認。
“公主,我們真的可以離開了嗎?”藍七說的小心翼翼,生怕穆清只是一時之意。
這樣猶猶豫豫的藍七是穆清不曾見過的,穆清很嚴肅道:“你即刻回去和你族中商議,清和雖然富庶,但是人口卻并不多,適合建村子、寨子的地方不少,而且官府登記的宅子也不少,若是你們愿意分城而住,眼下倒是可以立刻搬過去。由你的族人帶隊,你先一步過去置辦宅院,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況且我不相信這些年莊州的那些官員會毫無作為?!?p> “公主睿智,草民多謝公主成全?!?p> 藍七正在欣喜之時,穆清朱唇微啟:“不過我有一個條件,你也知我走的是什么樣的路,我需要人,我的條件就是你藍氏年輕一輩從此聽我差遣,我需要你藍氏的護衛(wèi)和那批死士。想必你也知道我給你的從來就不是什么毒藥,這個交易若不做在你?!?p> “屬下即可帶族人拜見公主?!彼{七絲毫不猶豫地跪在穆清腳下,心悅誠服。
“不再考慮下嗎?”
藍七斬釘截鐵道:“如今我是藍家的家主,我說了自然是算的,能帶領(lǐng)族人脫離這種擔驚受怕的日子,僅僅是聽從公主的號令,于我們而言,是幸事?!?p> 說完藍七退下,他迫不及待地和族人分享這個好消息,雖然是用一些人的鮮血換來的,至少從此以后他們便不必再如此了。若是他們?nèi)掠兄?,也會替族人高興的。
“父親,二哥,三哥,五哥,六姐,八妹,還有各位叔叔伯伯,清和原本就是清和公主的封地,如今她更是貴為攝政公主,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她做的決定,連燕國的君王也不會反駁,而且經(jīng)過這些時日的相處,我很清楚公主的為人,我們四代人的夢想如今終于實現(xiàn),況且我們既入清和,自然是以公主為尊,這本就不算是條件。”藍七激動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復,因此言語間有些急切。
“我相信七弟的選擇?!币坏赖芈曇繇懫?,是藍七的二哥,算是除藍七之外藍家第二文武雙全之人了。
有了藍二和藍七點頭,其他人也不再反對,當下去做準備,越早離開,族人便能更少遭罪。
次日穆清等人和藍七先行離開,藍家有自己的傳信方式,并不會迷路,這次穆清沒有游玩,她知道藍七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再次看向這白茫茫的一片,倒是多了幾分死寂,再也沒有了來時那般心境,只希望能早日離開。
經(jīng)過一個月的趕路,幾人終于回到了清和,穆清從未像今日這般珍視現(xiàn)在的這片土地,若非親眼所見,她怎么也不會相信那般死寂的地方竟然還會有人居住,且一住就是百余年時間。
兩個月后,藍七在清和九州大大小小的城池,鎮(zhèn)子上買了十多處宅子,再加上自己所建的兩處村子,一處寨子,已然準備妥當。至于如何分配穆清不再過問,畢竟是藍氏自己的事情,穆清不會插手,只聽聞最后大家都和和氣氣地選擇了自己所要居住的地方,而那處寨子,就成了藍七一家人的居住地。
而穆清和洛霖一直在清和九州游玩,自從清和成為她的封地以來,穆清倒是從未來過此處,更遑論好好游玩了,有洛霖相伴,穆清自然最是舒心。直到穆溫派人來請,穆清才不情不愿地踏上回豐都之路,但穆清自然是不會趕路的,如此與洛霖悠哉悠哉地一路游山玩水回去。回豐都之前,穆清給藍七送過一封信,讓他安頓好族人之后來豐都一趟。
這一路最為驚喜的還是,穆清懷孕了,穆衍也不能催,直到穆清月份大了,回到豐都之時已接近臨盆之時。穆衍匆忙帶人回來,方才趕得及聽見嬰兒落地的聲音。“恭喜君上,恭喜將軍,公主誕下一兒一女,龍鳳呈祥。”
洛霖高興地不知所措,這樣的情景在夢里出現(xiàn)過千百次,沒想到成真之事是如此的令人無足無措?!肮髂?,她可還好?”洛霖急切地問到。
“公主一切都好,只是生了兩個孩子,有些力竭,昏睡了過去,等會就好了?!?p> 洛霖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沖入房中,守在穆清的床邊,看著兩個可愛的孩子,看著穆清倦怠的容顏,于心不忍?!扒鍍耗闶芸嗔?,以后都不生了。我們一兒一女已經(jīng)圓滿,我很知足了。”
“你們兩個要乖乖的,若是惹你娘親不高興了,我會把你們掃地出門的。”兩個孩子仿佛聽懂了一般,睜著眼睛看著洛霖。
穆溫和穆衍從未抱過小孩子,奶娘把孩子交到兩人手中時,他們二人緊張地手都不知往哪放,跟個木頭一般不敢輕舉妄動?!跋氩坏轿覀円彩亲鼍司说娜肆??!蹦卵苌禋獾卣f到。
不一會兒穆清醒了,看著床邊的洛霖和小床里的兩個孩子,穆清從未有一刻像此事這般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