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個人知道自己哪天死會是什么心情?會做什么事?文譽升三天后寅時就會壽終正寢,文譽升站在樓上看著天邊即將沉下去的夕陽,散滿半天的霞光。漆黑的夜過后又會紅彤彤的重新升起,就是新的一天。他并沒有畏懼死亡,因為夢中得知他會轉世輪回,對于他來說只不過是黑夜即將到來,睡一覺又會迎來新的開始一樣!回首一生最大的轉折點就是十五歲那年的奇遇了。
品德是立身之本。故事發(fā)生在清朝的一個小縣城。文譽升字彰顯從小就接受著老父親的教育,因為父親是村里唯一的秀才,有些地主大戶的小孩子需要請他來啟蒙。老文先生也是盡其所能的教育這些孩子,所謂教書育人,除了給孩子啟蒙一些知識,還教育孩子應該怎么做人。除了教句讀韻律,大學里面的內容也長掛在嘴邊,“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有些人十幾歲就能考中秀才,有些人四五十歲也只是一個童生。后者即使兩鬢斑白見了前者也要尊稱一聲“先生”!文譽升的家雖說不是大富大貴,但是房產田地也夠生活。就因為“致知在格物”所以文譽升被父親關在屋子里面,每天背書到很晚。十五歲那年的清明,文譽升和幾個朋友一起出去踏青,路旁有個小院子并不如何出眾,看建筑風格古色古香的,還有一個年輕女孩,扶著門露出半張臉,單從這半張臉就如出水芙蓉??匆娢淖u升這些人路過并沒有退回去,而是直直看著他們!其他人都意氣風發(fā)搔首弄姿,爭先表現自己,文譽升卻用袖子遮住臉,轉過頭默默的說了一句非禮勿視!其中一個朋友卻對著女子住所對面的房子看了又看,輕聲說“哎!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物是人非啊!”順著那人的目光往對面的房子看去,也的確是個雅致所在,門旁幾竿修竹,屋子前邊是修整過得草坪東南角還有魚潭里面的幾尾紅色鯉魚,都像是空中飄著沒有依靠一樣。可見主人很是勤快經常換水,而院子西南角沿著院墻種的松樹雖然不高,但是都郁郁蔥蔥。文譽升又順著青石路向里面瞧去,二層小樓,門口貼著對聯上寫到“風墜雀巢二三子連窠及地”下聯對“月過雞屋四五聲金榜題名”。文譽升脫口而出“這個對子挺有意思哦!”這時二樓樓上窗戶突然開大了些,一個胖乎乎肉球一樣的光頭探出來后,指著下邊的幾人“看什么看,鬧鬧嚷嚷的,你們幾個莫不是要偷東西!滾遠點!”文譽升抬頭一看,二樓窗口出現一個人正在往頭上戴帽子,他不是沒有辮子,而是故意刮得干干凈凈,頭皮都是黑黝黝的,又特別光滑油膩。應該是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剃一次頭。按照這種推測只有和尚才會這么做,但是這個肉球又穿的俗家衣服,一時弄不懂情況。心里思量這么雅致的地方,卻住著一個和尚極不相稱!而和尚不住廟里又滿口污言穢語,估計也不是什么好和尚!剛剛唉聲嘆氣的那個書生拉著他說“快走快走!”文譽升有點摸不著頭腦跟著他走到僻靜處“你拉我干嘛,走這么快!我們又不是真的要偷東西,得和那個和尚理論理論!”這個拉著文譽升的書生叫吳君聞,本是出門踏青的游玩的,自見到他時就眉頭緊鎖,似乎有什么煩心事,平時接觸并不多不好直接問他。只見吳生往樓上望了望,警惕的和文譽升到旁邊說話“彰顯兄,你可知我為何發(fā)出感嘆,你可知道那個住所本來是我的,只為欠了寺院香火錢才被他訛去的。這香火錢本來應該是我自愿的,但是這個知客僧來了以后就把這個錢誣賴成了我欠寺院的錢,最后告到縣里,把這處房子抵了債,知縣老爺和這個知客有點關系,聽說這個知客僧的妹子是縣令的外宅!”文譽升皺著眉頭說“你這宅邸雖小但雅致的很,怎么也要上百兩銀子,怎么會欠這么多香火錢,什么寺院,什么和尚,還有知縣這不就是強盜嗎!”文譽升本來就是看不得貪官惡霸仗勢欺人,這次又是自己的好友同窗,憑著書生的義氣就要上前敲門理論。吳生大驚,拉住文譽升“切莫聲張,這和尚厲害的很在縣里我差點就挨了板子,他拿的那個證據,是找人臨摹我的字跡寫的,說我損壞寺院金身,修葺費用不過三百兩左右,再加上工錢也沒多少,家父還不知道這事呢,正犯愁怎么辦呢!”文譽升聽的云里霧里的,弄不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就讓吳生講一講原委!
吳君聞家里其實也是比較闊綽的,雖不是首富也是比較殷實好多處房產地產自不必提。據說其祖父當過官的,至于什么官就不清楚了,他自己怕辱沒先祖名聲也不會主動提及。這處住宅只是由吳生自己住讓他安心讀書,吃飯和一應物品都是家里送過來。吳生父親每年過了上元節(jié)就出門做生意了,飽經風霜與旅途的坎坷,經過幾次和官府辦事,處處碰壁之后也就下決心,一定要讓兒子讀書做官。他心里覺得做官的賺錢要比做生意容易的多,做生意肯定是有賺有賠,當官的則是穩(wěn)賺不賠的,升官發(fā)財,升官了也就發(fā)財了。吳父謹小慎微精明強干,慢慢的積累下不少財富。但世事無常,覺得自己夠精明了,還有比他更精明的。吳生領著文譽升到了一家酒館找了一個清靜地方坐下,點了兩樣小菜。文譽升出來幾乎沒來過酒館,家教比較嚴他不敢隨意喝酒,每次朋友聚會也都是在茶館喝點茶,討論下文章。而吳生家里管的不嚴,吳生更是無所不至,什么酒館尼庵道觀寺院,甚至有時還去一些煙花場所,酒肉朋友也比較多,都知道他家有錢又不愛讀書,和他一起蹭吃蹭喝的為數不少,文譽升平時很少和他走動,最近才聯系起來的,有可能是這位吳少爺要收心學習了也不一定。坐下后酒菜一樣樣的上來,兩人吃著菜繼續(xù)聊了起來。吳生又是嘆了一口氣“要說我的霉運還得從這把一把象牙扇骨的扇子說起!”
吳父去年做了一樁生意從杭州運一批絲綢到廣州,說來也巧廣州知府老爺剛到任,所有直屬官員都要來見面,報告一下當地的情況府庫收支賬面都要帶著。有一位先到的縣官心中有愧想要送點禮,走了門子提前一天見了面,行拜見禮后知府老爺就說“本府剛到地方,有些情況需要了解,看你風塵仆仆這官服都舊了,知道的是說你清廉,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這廣州府官員都窮的穿不起新衣服”說完哈哈干笑幾聲端起茶碗,吹了吹茶葉喝了一口,問“明日本官擺下家宴,宴請各位同僚,你怎么今天就來了,我這還沒有什么準備,你有什么事要和我提前說嗎”其實知府心里清楚著呢,凡是這種都是自身有問題,提前來送禮想通融的,之所以穿著破舊的官服,顯得自己多么的廉潔,連官服都沒錢做??粗ㄎㄖZ諾,還想沽名釣譽,所以諷刺了他一句。沒想到這個縣官回到館驛后,和那些準備見知府的官老爺們說“知府大人啊,有點不高興,說我穿的太寒酸,給廣州府丟人”另一個縣官趕緊接話“不對吧,這位大人!凡是這種會面都是想了解我們平時是否能夠廉潔奉公,穿的破舊一點自然顯得廉潔,不用說出來,知府大人一看就知道誰廉潔了,怎么見這任知府大人還要穿新衣服嗎?”之前縣官不高興了“你看我這身衣服,碰了一鼻子灰剛回來,你不信你就這么去見,回去取新衣服是來不及了我得抓緊時間做一套新的去”這時候就聽七嘴八舌的,有的說“哎呦!家里那么多件新的沒帶來呀,這怎么辦呢?”有的說“趕緊吧快點出去做一套一天時間,多給工錢能趕出來!”吳父正好販過來的絲綢,供不應求連本帶利共得三千多兩。三千兩銀子這可是發(fā)了一次橫財,馬上也快過年了,打算帶著這三千多銀子回家,不過帶著這么多銀子笨重又不安全,于是帶著銀子到了錢莊換成銀票帶在身上,興致勃勃意氣風發(fā)的往住宿的客棧走,邁著方步街口轉了個彎,沒走幾步就被一個人撞了個滿懷。吳父被撞了個趔趄,一看這個人雖然是個仆人打扮,但是從臉上也能看出來應該是哪個府上的管家,衣服干凈利索,不是那種只是干粗活的下人。吳父還沒來得及說話,那個人連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吳父抬頭一看原來這是個當鋪,從屋里出來一個伙計,指著這個人罵到,“你個騙子,這破扇子還想要一千多兩銀子,一百我都不收你的,遠點啊,再不走我報官抓你!”吳父也沒在意,整理一下衣服,說了句“沒關系!沒關系”就繼續(xù)往客棧走了?;氐椒块g后,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決定次日啟程回家。有數了一遍銀票放好,休息了一會,就到樓下吃飯。只聽見挨著窗邊有一位客人正在唉聲嘆氣,看過去只見那人眼淚只在眼圈里打轉,顯然是遇到了什么為難的事了。吳父看這人好面熟端詳了一下,正是當鋪門口撞了自己的那個人,好奇心起就那人對面的桌子坐下。喊了一聲“小二”引起了那人注意,那人一抬頭看見吳父,哎呦一聲站起來作揖說“剛才實在對不起啊,還挺有緣這又見面了!”吳父也答禮,回了一揖說“兄臺有什么難事嗎,不如過來坐一起商量一下”那人略一想,轉身用衣袖蘸了眼角的淚水“也好,一人計短,兩人計長”就與吳父坐到了一桌!小二也過來點了飯菜。聊天得知這個人的確是一個管家,但是不在本地,家里主人是個財主,只因為出去喝酒辦事回來路上撿到一個五十兩的大元寶,被官府下獄。說這錠銀是有竊賊從府庫偷出來的,定了同謀。幾乎耗盡家財買通縣官,死罪改成活罪,等到抓到正盜再放人。如今還缺些銀子打點知府縣令才敢放人!又說今天之所以會撞到吳父,就是為了當這把扇子。說著從袖子里面拿出一把象牙扇骨的折扇,遞給了吳父,吳父不懂這個東西沒打開扇子,從外觀看這把扇子很名貴很漂亮,白色扇骨中間鑲嵌著金絲花紋,小心翼翼的又送回給他。那人又繼續(xù)說道現在我身無分文,吃完這頓飯去哪住都不知道。說著站起身來,仰天長嘆“哎!都怪那個當鋪伙計不識貨,說我的扇子一百兩都不值,我家公子買的時候足足花了一千多兩銀子?!闭f罷強忍淚水來回走了兩圈,小二把菜送上來說到“二位慢用,我們這店雖小,來往客人卻不少,之所以一直都生意興隆,都仰仗您各位幫助。我們也從不欺騙客人,菜品都是真材實料,您可認準了,真材實料哦!”說著話,還拿眼睛瞟了一眼吳父!吳父掃了一眼小二,心想平時也沒見他這么嘮叨,就和那個管家說“這個當鋪不識貨,那就去別的當鋪看看嘛,有什么大不了的!”那人又回到座位,坐了下來說“人生地不熟,我又不知道別家當鋪在哪,兄長能攜帶下感激不盡”說罷又站起來深深一揖,吳父扶起他,看著他坐立難安的樣子,心里不由得樂開了花,隨即起身帶著那人往外走,喊了聲小二把飯菜送到我房里去,我一會就回來。二人路上聊天,得知管家是附近村里的,名字叫蒯朋。主人家名字不方便透露,吳父也就沒繼續(xù)問下去。心里盤算我雖然不辨真假,當鋪老板應該不會認錯,是個好東西不如就買了他的轉手又是一筆進賬,急切賣不出去也不怕他貶值,若找個名人畫個好點的扇面,不知道又能翻幾倍!不一時到了當鋪抬頭一看“興隆當鋪”,進門是一個伙計接著,蒯朋拿出扇子遞給伙計,伙計敲了敲柜臺示意放到上邊,拿到手里嘩啦一聲打開,頭也沒抬大聲喊到“蟲蛀破扇子一把!要當多少???”“一千二百兩!”伙計一驚,抬頭看了蒯朋一眼“一千二百兩?!”蒯朋趕緊解釋“你看好了,這扇骨可都是象牙鑲金的,我家主人買的時候可是花了兩千多兩買的,不著急用錢是不會賣的”蒯朋盯著伙計,似乎是怕又碰見不識貨的,難以掩蓋心里的焦急。吳父把這些都看在了眼里,伙計翻來覆去看了幾遍,還是愛答不理的“來當鋪的都著急用錢,我不管你多少買的,到這了是你要賣給我,不是我去買你的”啪嗒一聲往柜臺上一放,轉身進了里屋。不一會出來位年齡大一點的老先生穿著長衫,留著山羊胡子,手里也拿個扇子,伙計跟在后邊,顯得很是恭謹垂著手低著頭。這就是當鋪里的大柜了,大柜問了句“哪位的扇子啊?”蒯朋過來回話。老先生看了看蒯朋,一身仆人打扮“哪里來的扇子?這要是你的我可要報官了!”當鋪都是這樣的,東西是好東西,人如果看起來很窮,人與物顯示出不相稱的話,就要說報官恐嚇一下,但是絕對不會報官,如果是偷來的自然急于出手,價格可以壓的很低,某些膽小怕事的,更是有可能把東西直接扔下逃跑。蒯朋趕緊解釋“我家主人含冤負屈等錢救命,所以拿出來當了!”“我看看我看看,呦!好東西?。”任沂掷镞@個可是強多了,嗯……象牙是真象牙!想當多少???”蒯朋舒了口氣!似乎是看到了希望。吳父的心也放下了,隨之又擔心起來,要是賣給了當鋪自己可是錯失了良機!現在只能靜觀其變了。吳父報了價格一千二百兩,大柜斜了蒯朋一眼,又看了看吳父“死當九百,活當八百!看你也是一個衷心的仆人,死當多給你一百,死當一千可以吧!出手后就不能贖回了啊。”蒯朋當時就臉紅脖子粗的說“這可不行!差太多了不行,不行,您再給漲漲?你看這是……”沒說完大柜雙手一背昂首闊步,就進了后堂了?;镉嬤^來招呼“您當不當啊?當的話我這就給您取銀子?”二人跟伙計說要出去商量一下。文譽升聽了這么久還沒到正題,吳父還特意攪黃了交易估計是起了貪心,有點焦躁起來“我問你這處宅子怎么回事,可沒問你家是怎么投機取巧賺錢的,快點說正事?!眳巧v的起勁,渾然不覺文譽升已經不耐煩了。“彰顯兄還是個急脾氣,馬上就說到正題了,別著急??!”文譽升已經聽出來了吳父是要趁火打劫,落井下石,就這種事情吳生也有臉出來說,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并且感覺這個蒯朋就是個騙子,可是又不知道往后怎么發(fā)展。吳生又繼續(xù)說下去,揭露一個并不高明卻又使局中人逃不出的騙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