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湯尼他們殺掉的那兩個女孩兒，您一直在調(diào)查此事，想必這些細節(jié)您也都爛熟于心?！鄙w倫端詳著自己粗壯的胳膊，自顧自道：“其中有一個還不到20歲，響應(yīng)帝國的號召，自愿離開中產(chǎn)階級的家庭，來到百里之外的難民營，來給那些可憐的孤兒當老師當大姐姐甚至是當媽媽，管理他們，教育他們，多好的孩子呀……”
“可他們還是那么殘忍地殺害了她！”酒杯啪地一聲墩在桌上。
“她的母親在胸前掛了一塊寫著：‘我女兒去難民營教書，被人J殺！我恨！’的大牌子站在軍營門口十多天，我每天從那里走過看到她那求助的眼神，我的心臟就要從嘴巴里跳出來！我甚至不敢直視那個母親！還有另一個女孩兒，馬上就要結(jié)婚了，你知道在現(xiàn)場她的未婚夫哭成什么樣子嗎？那個冷雨天我能看到他的熱淚冒著白色的熱氣像泉水一樣噴出來！我們沒讓他見他未婚妻的尸體！太慘了！那么細嫩的胳膊被擰成了麻花兒形兒！雙手從背后捆到雙腿上！被勒成那個姿式的她最后該有多么痛苦啊！那白花花的身體還被塞滿了金幣！我不敢看！我難過！我內(nèi)疚！我跟著她們一起痛苦！我為我有如此殘忍的同類而感到羞恥！”
蓋倫舉杯，一飲而盡。
“這粗壯的臂膀，應(yīng)該為那些可憐的瘦弱的沒法反抗像湯尼那種兇徒的人而戰(zhàn)，去保護她們！去為她們復(fù)仇！去主持正義！去告訴那些扭斷弱者纖細胳膊的人什么才叫公道！用這粗壯的臂膀?qū)δ切┓侨说那莴F去講出暴力這種他們唯一聽得懂的語言！用這粗壯的臂膀親手把那些魔鬼送回地獄！”
馬休聽得面紅耳赤，他坐直了身體，沉聲問道：“您承認是您殺的？”
蓋倫倒酒，舉杯，一飲而盡。
“馬休大人，我親自去這巨大城墻之外偵察過，一座一座的尼魯人的人頭山……我親自去難民營里安頓過難民，最難的時候他們一碗粥要分給三個人喝，我在難民營見過兩個五六歲的兄弟倆為了一小塊面包大打出手，哥哥贏弟弟但最后還是把那面包給了弟弟……馬休大人，我們趕上了一個戰(zhàn)爭的年代，不是敵人死就是我們亡！國家內(nèi)外交迫！危如累卵！看到了嗎？我們這塊土地在燃燒！你聽見了嗎？我們的尼魯?shù)目藓?！?p> 蓋倫一用勁兒，胳膊上大塊兒的肌肉鐵一樣隆起，他喊道：”您知道我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嘛?。坑眠@臂膀！去擊敗異族藍島人！讓和平重歸尼魯大地！讓孩子們不是餓著肚子而是有飯吃！讓他們不再提心吊膽而是能走進學(xué)校書聲朗朗！讓這血與火的戰(zhàn)爭成為只能在我們后代教科書上看到的歷史！讓我們尼魯人能真正像人而不是待宰的豬狗一樣去生活！馬休！你懂嗎？該掃的垃圾就要掃除！該戰(zhàn)勝的敵人就要戰(zhàn)勝！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間當手提三尺劍立下不世之功！我們這樣堂堂七尺男兒的手臂，該為這種格局的正事兒大事而不惜粉身碎骨！我們這樣的手臂該用來接勛章而不是被戴上鐐銬！而持有這樣孔武有力手臂和正直思想的人該被得到理解和仰慕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坐在這里被對面兒的你一次次卑鄙地詰問人倒底是不是你殺的！”
蓋倫振臂高呼：“做些正事兒吧，馬休！看了你的刀疤我就知道你是個正直的人，我知道你聽得懂我在說些什么！別忙著為那些無恥淫徒討回什么公道！那些被痛苦奸殺的弱者如何瞑目你不去管！布里奇斯那樣的人做為高級軍事統(tǒng)領(lǐng)玩忽職守戰(zhàn)時避戰(zhàn)陷萬民于水火只知尋歡你視而不見！反過來你卻總忙于摧毀這粗壯臂膀！你在迫害代表國家難得的戰(zhàn)爭資源！醒醒吧馬休！看看你這些天忙碌的事情到底有沒有價值！想想你殫精竭慮做的事到底是不是我們國家最需要的！打開你的格局吧！別以為天底下只有你一個人高尚正直無私！我不認為我的品質(zhì)沒有你的崇高或純粹！你無權(quán)審判我！”
蓋倫一席話，說得馬休又辣又熱，雖然是毫不留情攻擊，但他覺得五體流暢。他再次拿起酒杯，這一次他一飲而盡。
“閣下，湯尼這件事！到此為止！我不會提出異議?！瘪R休自己給自己倒上酒，一抑脖子，全部喝光。之后，他又給蓋倫和自己再次斟滿酒，他顯得非常興奮，極度興奮！
“有相同能量的人才能相互識別，有相同能量的人才能相互欣賞，有相同能量的人才能成為知已！我真的很高興能遇到您這樣的人！”第三杯。
蓋倫不勝酒力，滿臉通紅，還是堅持著干了這一杯。
“勤務(wù)兵，再拿酒來！”蓋倫舌頭發(fā)直。
門輕響，酒來了。馬休去取酒，回身把酒放在茶幾上時，才看到蓋倫已經(jīng)歪倒在沙發(fā)上，睡得像個嬰兒……
而從今天起，馬休也果然不再追查湯尼等人的死因了。
轉(zhuǎn)眼間，二十幾天過去了。
月底，又到了交房租的時間了，華納和他的女人愛爾麗斯已經(jīng)無力支付帝都城里的房費，即使再偏僻的小屋子他們也租不起了，于是他們搬到了城外幾十里的鄉(xiāng)下。二人飽受生活的煎熬，每天與饑寒為伴，華納花光了最后一點微波的積蓄，開始在鄉(xiāng)鎮(zhèn)里繼續(xù)籌備小醫(yī)館，這是他們唯一的生路，別無選擇。
小醫(yī)館在鄉(xiāng)鎮(zhèn)的集市上，還要兩三天才能籌備好，華納餓著肚子走在去醫(yī)館的路上，愛爾麗斯在和華納賭著氣，不給他做熱的飯菜，連熱湯都沒有，華納不敢說什么，每天只能吃些冷的面包，愛爾麗斯不停地抱怨著生活的艱苦，總提及以前在府邸時的奢侈生活，華納除了安慰又敢說些什么呢，巨大變故的面前，才不到半年的時間他已蒼老了許多，蓄起了胡子，賣了外套，裝著平民的粗布短衣，唯一留下的就是那件白色襯衫。
在醫(yī)館里擺布好桌椅，碼好了藥材，華納呆呆地坐了下來，看著這十幾平的狹窄空間──這是他最后的希望，是一片黑暗中微弱的燭火。有時候華納會懷疑自己做錯了什么？為什么自己被卷入到清行老國王余黨的政治洪流中？為什么家境一落千丈？為什么自己那么努力卻還是從庭官成了個平民？華納自問一生行善沒害過誰，常言道：天道酬勤，善有善報，可為什么，為什么這好報就總是不出現(xiàn)在自己身上呢？難道這一切都是命運的考驗？
看著自己的手，粗糙，干裂，哪像一名醫(yī)生的手？
“華納！”一聲粗野的斷喝打斷了他的思路，華納一抬頭，只見他身前站著一超級大胖子，小小的醫(yī)館瞬間變得滿滿的，這大胖子一身雇傭兵的衣服，正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這家伙，就是他！上次在帝都城里打砸小醫(yī)館時，搶走貴重藥材的，就有他！
看清來人后，他差點把膽嚇破！他已經(jīng)知道了是王庭雇了一些雇傭兵來迫害自己這些淪落貴族，現(xiàn)在自己已經(jīng)跑出城外，來到了鄉(xiāng)下，不知道對方怎么又跟上來了?。?p> “你要干什么?。俊比A納哆哆嗦嗦站了起來。
“干什么？”超級大胖子嘿嘿冷笑，臉上的肉直顫，他沖外面喊了幾聲，街上馬上又圍過來幾個雇傭兵，他們蜂擁擠入小醫(yī)館，一時屋里全是人，這些痞子一樣的家伙全都盯著華納。還是那大胖子開的口：“哥幾個，又找到一個，看來黑狗大人會高興的！喂喂，你是叫華納對吧？我們不是說了嗎？官家不許你開店、借款、打工、典當，我們都是監(jiān)管人！你是落迫的貴族，只能像狗一樣的活著，哇哈哈哈，看到你們這些人模人樣的家伙這個樣子，爽死了！”說完大胖子猙獰地哈哈大笑。
“兄弟們，老規(guī)矩，非法經(jīng)營的物資藥品全拿走，人教訓(xùn)一頓，不許傷筋骨！咱們是執(zhí)法者，但你要被逼瘋了跳河了，可就不怪我們了！哈哈哈”大胖子仰天大笑。
“什么執(zhí)法者，你們這些無恥的流氓！我看誰敢動我的藥！”華納話挺硬氣，拿起板凳兒，但手哆哆嗦嗦。
噌！大胖子一下變了臉，把腰上的制式軍刀抽了出來，刀尖兒指著華納的鼻子，一字字道：“放下！老子殺你，比殺一只螞蟻還簡單！”見華納嚇呆在原地并不動彈，大胖子猛地一拳懟了過去，沒打華納，只是一拳頭砸在了木制的板凳兒上，那板凳兒馬上四分五裂，華納被震得倒在地上，驚恐地看著胖子。
“哼哼，問問我們黑狗里哪個不是經(jīng)過生死搏的？一個小雞崽子還在跟我比劃？”大胖子冷笑著轉(zhuǎn)了轉(zhuǎn)手腕兒，“如果不是上面有命令讓你們落迫自盡，剛才那拳能把你打個對穿！兄弟們！費什么話？砸！”最后胖子惡狠狠地道，他的幾名同伴一擁而上，砸店，搶藥，華納哭喊著在地上翻滾，胡亂抱住他們的大腿，又被踢了好幾個跟斗。
好一個兵荒馬亂的年代。
夕陽拉長了人的身影，華納灰頭土臉地往家里走，十分鐘的路他磨蹭了半個多小時，這回他是真的沒轍了──他們愛爾麗斯連一丁點錢都沒有了！
果然，半小時后，他和愛爾麗斯的小家里再次傳出女人的怒斥，愛爾麗斯哭著把華納罵了個狗血噴頭。
“你這個窩囊廢！你告訴我！這日子還怎么過？我們靠什么生活？”愛爾麗斯尖叫著。
“親愛的，你別急！”華納勉強露出一絲微笑，“如今還剩下最后一條路，我問了這些人的住址，他們在鄉(xiāng)治安所營房，我明天去找他們，把那些藥品要回來！”
聞言，愛爾麗斯一陣冷笑，那臉青一陣白一陣的，她冷道：“華納，如果能要得回來，就不會被搶走。我看明白了，你這種窩囊廢只會說大話！你要不回來！”說到最后，是用喊的。
“那你說怎么辦？”華納終于崩潰，臉紅得像只斗雞。
“你不用跟我這女人喊叫，”愛爾麗斯陰沉著臉，“明天，不用你去要藥材，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