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回 放狗尋人
油燈昏昏,房中的光線,不似方才那般明亮了。
趙錦衣腦袋一點,猛然驚醒。
周遭的環(huán)境有些陌生,她茫然地眨了眨眼,才回過神來。
窗戶半掩,微風(fēng)從縫隙鉆進來,應(yīng)是有些冷意的。但沒有。她低頭,瞧了瞧自己身上的披風(fēng),是去歲新做的那件。
也不省得梅染什么時候給自己披上的。她竟是不知曉。
趙錦衣腦子漸漸變得清明起來。
梅染與鴉青……她望了一圈,瞧見二婢正以手做枕,伏在椅子上打瞌睡。
宋景行呢?趙錦衣站起來,環(huán)視了一圈,沒瞧見宋景行。
偏房的燈倒是亮著,有低低的說話聲。
胡叔父他們,似乎是很欣賞宋景行呢。這也不奇怪,胡叔父他們,最喜歡稀奇古怪的玩意,否則也不會窩在這小院里,整日編寫些連她都驚嘆不已的小報文章。雖然吧,有些挺狗血的。
消息是她給的沒錯,可若是沒有胡叔父他們的妙筆生花,玲瓏書局也不會辦得這般好。
趙錦衣出了門口,卻是瞧見暗處坐著一人。
她唬了一跳:“宋郎中,你坐在這作甚?為何不去歇息?”他是個大男人,又是個工匠,胡叔父他們又這般欣賞他,借一張床榻,應(yīng)該不難吧。
宋景行沒有起身,只轉(zhuǎn)頭看了她一眼:“他們討論得甚是熱烈,我出來避避。”
趙錦衣問:“你都做了什么?”
“不過是略微講解了玲瓏珠的構(gòu)造,他們便興奮不已,非要畫幾張圖,讓宋某做一些另外的煙花出來。”
若不是心中牽掛著長春,趙錦衣定然是十分贊同胡叔父他們的。生財有道,如今有一個發(fā)財?shù)臋C會就在眼前,她當(dāng)然是不能錯過。但……
趙錦衣問宋景行:“宋郎中有玲瓏珠,為何還受了傷?”
宋景行氣定神閑:“玲瓏珠不過是嚇唬人罷了,算不得利器。趙姑娘還是莫要將玲瓏珠看得太重。宋某不過是閑來無事,才做了這玲瓏珠?!?p> 這是在婉拒她。
趙錦衣有些訕訕。她的的確確是起了將宋景行收服的念頭。但宋景行與一般人不同,她是別人的救命恩人,而宋景行卻救了她兩回。宋景行還是個看起來衣食無憂的官吏,也沒有什么地方可需要她的……
宋景行仍舊坐著,卻能感受到趙錦衣的目光。他當(dāng)然省得趙錦衣想與他說什么,他偏偏不挑明。
他也說不清道不明自己的這種心情。
二人正有些沉默,有人輕叩院門:“東家。”
是打探消息的人回來了。
“那人一直在妓館中沒有動彈,也不與旁人接觸??烧媸枪衷?。”
趙錦衣微微蹙眉,看了宋景行一眼。線索到底還是斷了。
宋景行站起來了,就斜斜的倚在廊下,星眸微掩。感受到她的目光,他抬眼看著她道:“我還有事,先行一步?!?p> 咦?這就走了?方才還死皮賴臉的要跟著她呢。
趙錦衣張了張嘴,到底是又合上了,只看著宋景行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了。
打探消息的人問她:“東家,那位到底是什么人?”竟與東家冷冷淡淡的。
趙錦衣道:“不過是個怪人罷了?!闭f來非要跟著來,說走馬上就走了。還真是……無情無義啊。
“那接下來……”手下還等著她指示。
趙錦衣肅著臉,冷然道:“放狗尋人。”
對東家的指令,手下有些遲疑,他們玲瓏書局,按照趙家的支使,一向可都是低調(diào)的。這夜已深,京都再繁華,放狗尋人,也不大適合吧。
趙錦衣忽而笑道:“若是碰上官府的人,就說是我的一個婢女,偷了我的錢財,跟著一個小奴才跑了。這京都怪事年年有,小婢子跟著小奴才私奔的事可不少。”
世人對這些事,總是津津樂道的,說不定還要幫著尋上一二,親眼見見那膽大包天的一對小情人。
手下自領(lǐng)命而去。
趙錦衣正欲回房,卻見梅染怔怔地站在門口。見姑娘回頭,她急忙擦了擦眼角:“姑娘恕罪,奴婢不省得姑娘起來了?!?p> “無事?!壁w錦衣輕嘆一聲,進了房,卻見鴉青迎上來,“姑娘,讓婢子也跟著去罷。”
“不用,我還有事要差遣你。”趙錦衣緩步走著,吩咐鴉青,“叫胡叔父他們過來?!?p> 鴉青自去了。
梅染遲疑了一會,還是問出口了:“姑娘,今晚咱們不家去了嗎?”眼看就要二更天了,若是遲些再回去,被熟悉的人瞧見,恐怕有些人的唾沫子能將姑娘給淹沒了。
自然是要家去的,但不是現(xiàn)在。不管能不能安然尋回長春,她總得做些什么,好叫那人不敢小覷了她。
胡叔父等人過來了。
趙錦衣坐在椅上,面容冷清:“給我動筆。”
她要筆誅忠王,好叫世人看清他的真面目。什么與世無爭,什么心地善良,通通是假的。她要讓他的虛偽,無處藏身。
誰料才說了第一句,胡叔父就道:“咦?可不是前兩日才得的消息,說是這忠王出京替圣上到五臺山祈福去了?!?p> 他自己說完,還特意起來,走到堆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臅芮?,精?zhǔn)地從上頭翻出一個錦囊來。
他還道:“還以為東家您省得呢?!?p> 趙錦衣捏著那張薄薄的紙條,眉心直跳。
她精心經(jīng)營的玲瓏書局,出了差錯。這么重要的事情,她竟然不省得。兩日前,兩日前她在忙什么?她竟是不曾看過這消息。
三書生還提筆看著她。
趙錦衣站起來:“這錦囊是什么時候送過來的?”
胡叔父道:“東家可不是糊涂了,這消息兩日前送過來的。”
趙錦衣將紙條攥成團,轉(zhuǎn)身跨過門檻:“速速家去!”她一顆心跳得厲害。
梅染與鴉青糊里糊涂的跟在后面,追著趙錦衣。
慌慌忙忙的上了車,車夫在趙錦衣的吩咐下,將馬車駕得飛快。
趙承德是在半路攔的趙錦衣:“衣兒,你倒是讓阿爹好找。甜乳酪可買回來了?”
阿爹怎地在外面?
趙錦衣利落地下了馬車,鉆進阿爹的車中:“阿爹怎地出來了?”
趙承德怨道:“你阿娘非讓我出來尋你,說是你三姐姐,瞧見你與宋郎中在一道游玩。兒啊,你如今與宋郎中尚未定親,雖說他是你的救命恩人,可也不能這般隨便……”
趙錦衣可無心聽他說這些,急急問道:“家中可有異常?”
家里好好的,能有什么異常?趙承德糊里糊涂,正要說話,卻是聽得外頭車夫詫異道:“那不是三房的車夫李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