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回 巧合

　　申平樂原先是懷疑趙錦繡又回了娘家。畢竟前兒有人替她忿忿不平了幾句。

　　他怒氣沖沖的帶人來質(zhì)問，可趙家門房卻一口咬定，大姑奶奶壓根沒回娘家。

　　申平樂自是不信，直到看到岳母黃氏驚慌失措地趕來，趙家眾人也是一副驚訝的模樣，才信了門房的話。

　　黃氏氣急敗壞：“繡兒還大著肚子，一夜未歸，你是死人嗎？”

　　這還是黃氏頭一回不管不顧地在眾人面前訓(xùn)斥他。

　　申平樂一叉腰，反問她：“趙錦繡不守婦道，一夜未歸，難不成我還要興高采烈地接她回來？”

　　黃氏氣得臉直顫抖：“她大著肚子，能做什么？萬一，萬一一尸兩命呢！”

　　申平樂不省得此前趙家苗姨娘的事情，冷哼一聲：“我可沒叫她亂跑。你們趙家趕緊差人去尋罷，我們申家是丟不起這個(gè)臉?！?p>　　黃氏還要說，趙錦華扯扯她的衣袖，面色蒼白的和她言語了幾句。

　　黃氏便將申平樂撇到一旁，自顧奔去尋趙承歡。

　　卻是遇到了趙錦衣。

　　趙錦衣輕輕吁了口氣，與黃氏道：“我問過三叔父了，他說他決不會(huì)做這樣的事，但不省得旁人的會(huì)不會(huì)做。伯母還是快些派人手，到各處尋一尋大姐姐罷?！?p>　　那晚大姐姐神思恍惚，許是會(huì)做一些沖動(dòng)的事情也不一定。

　　趙錦衣攥緊拳頭，大姐姐，可千萬別想不開??！

　　趙家人仰馬翻，城門不遠(yuǎn)處的僻靜小院里，趙錦繡度過了最舒坦的一日。

　　竹床雖然狹小，但阿圓將床鋪得極為舒適，她安安穩(wěn)穩(wěn)的睡了一夜。次日清晨，才剛起來，阿圓便進(jìn)屋來，替她梳妝，伺候她洗漱，動(dòng)作分外的熟練與柔和。

　　另外一名叫做阿方的丫鬟，臉兒方方的，卻是練得一手好廚藝。

　　熬得入口即化的雞蓉粥，配上青翠的、灼過水的時(shí)蔬，以及包得分外精致的素饅頭，讓趙錦繡不由自主地吃了個(gè)肚兒圓。

　　阿圓笑道：“娘子這般瘦，吃多些不打緊?！?p>　　趙錦繡有些不好意思：“竟是許久沒有這般暢快地吃過了?！弊詮募薜缴昙?，婆母姑子時(shí)不時(shí)的磋磨她，用飯時(shí)她要站著布菜，待到她吃時(shí)，已經(jīng)是杯盤狼藉，殘羹冷炙，所剩無幾了。

　　阿圓柔和地笑著，給她端來漱口的茶水，并沒有過多的詢問她的事情。

　　而阿方，則是專門給她做飯的，除了端飯菜來，便是坐在廊外研究食譜。

　　院子的主人一整日都沒有露面，照料院子主人的，是一對(duì)年輕的夫婦。許是院子主人打過招呼了，對(duì)突然出現(xiàn)的她們并沒有投來好奇的目光。

　　那年輕婦人，甚至還向阿方請(qǐng)教如何做饅頭。

　　阿圓怕她寂寞，問她平日里可有什么消遣。她細(xì)細(xì)的想了想，羞澀道：“不妨給我?guī)├C花用的物什罷?！?p>　　阿圓便說：“這娃娃的肚兜兒、褂兒、尿布也得準(zhǔn)備起來了?！?p>　　阿圓便出去了一會(huì)，很快便帶回來一大兜東西。

　　柔軟的江陵布，上好的絲線，繡繃，剪刀等物什，琳瑯滿目地?cái)[滿了桌子。

　　趙錦繡性子?jì)轨o，素來喜歡女紅，又因?yàn)樽娓腹茏x書管得嚴(yán)，一手丹青描起花樣子來，異常的純熟。待她飛針走線，不過須臾便繡出一只活靈活現(xiàn)的蹴鞠時(shí)，阿圓詫異道：“娘子繡得真好。”

　　趙錦繡嫻靜地笑：“不過是多練爾?！?p>　　一日的時(shí)光就這般過去了，趙錦繡睡了午覺起來神清氣爽。

　　只她不好總是欠著孔六郎的。她打算，待孔六郎再來時(shí)，便要托他與四妹妹見一面，從四妹妹那里借些銀錢。

　　誰知左等右等，孔六郎始終沒來。

　　趙錦繡只得問阿圓。

　　阿圓道：“六郎君素日里公務(wù)繁忙，便是連奴婢們也很少能見到他?！边@句是真話，六郎君自小便比別的富家子弟要努力，自從入了禁軍，更是異常的努力。要不怎地能年紀(jì)輕輕，就做上了指揮使呢。這次若不是六郎君回家搬她們救人，她們還見不著呢。

　　對(duì)于趙錦繡，阿圓是充滿了好奇的。自從六郎君被公主退親，京中貴女們就看不上六郎君了，低門戶的姑娘們倒是愿意嫁，但六郎君嘴上說著他怎地會(huì)沒有女子可娶，卻一直對(duì)親事不上心，因此六郎君的婚事，成了孔家最大的一件心事。

　　昨晚六郎君回家搬人，老夫人一拍板：“不管是什么樣的女子，只要她是個(gè)良家子，和離過的，孔家也能接受?！?p>　　但萬萬沒想到，竟是一個(gè)懷著身孕的年輕婦人。

　　還瘦得不像話。不過，除了極瘦，還是看得出婦人容貌姣好，肌膚潔白，舉手投足間，頗有教養(yǎng)。雖尚不可知她是什么人家的女兒，但門戶應(yīng)不是太低。許是后來遇人不淑，才受虐至此。

　　阿圓在心中想，怪不得六郎君一直沒動(dòng)娶妻的心思，原來這是，心中有人了啊。雖然還是別人家的小娘子，但總算不似入定的和尚一般無動(dòng)于衷了。

　　公務(wù)繁忙，趙錦繡心中便篤定了，孔六郎，還真的是個(gè)官吏。恩公既忙，她自不可能再追問的。只在心中暗暗的想，以后定然要好好報(bào)答恩公。

　　至于申家……她想，沒了她這個(gè)人，申平樂會(huì)歡天喜地罷。

　　申平樂快瘋了。

　　申家可以沒有趙錦繡，但不能沒有臉面！在申家，他們可以隨意磋磨趙錦繡，但出了申家，他們是有臉面的大戶人家！倘若趙錦繡果真一尸兩命的死在外面，那些御史的唾沫，大概能將父親給淹沒了。他雖然沒有功名，可父親卻是正四品的官員。父親的位置又是個(gè)肥差，多少人虎視眈眈……

　　若是他昨晚不逗留在小妾房中，小妾又用了些助情香，二人共赴巫山云雨了一夜，絲毫不知疲倦，也不至于睡到日上三竿，更不至于快午后了，才省得趙錦繡不見了！

　　起初他不以為然，覺得趙錦繡定然是躲在申家的哪個(gè)角落里暗暗垂淚。

　　可申家人尋遍所有的院子，卻是連人影都沒見。

　　申平樂仍舊不以為然，篤定道：“那賤人回了一趟家，膽子卻是壯了。如今趙家有人替她出頭，她自是一有不如意，便回趙家去。”

　　他還想著，待她回來了，定然好生收拾她一頓。

　　可趙錦繡竟然沒回趙家！

　　申家的管事跟著他到趙家，原來是想做個(gè)勸和的人，見狀臉色不好看了，附在他耳邊道：“雖然如今趙家子孫不成器，可趙慶在朝中卻還是有些人脈的。老爺囑咐了，務(wù)必要將太太好生的接回申家?！?p>　　其實(shí)老爺?shù)脑捠牵哼@對(duì)蠢母子！素日里慈母敗兒便算了，休叫他們壞了我的大事！

　　申家太太不見了，自不能大肆聲張，只能派人暗地里悄悄地尋。

　　只是夜色蒼茫，京都里本就魚龍混雜，沒有官府的相助，尋人不是一件易事。

　　申老爺?shù)降走€是忍不住，使了些銀錢，托了人，讓巡城的禁軍幫著注意一二。

　　好巧不巧，他托的人，竟是孔守成的上司。

　　上司的密令傳下來，孔守成眉頭一皺，他昨晚收留的小娘子，竟然是申家婦？

　　孔家與申家，明面上相安無事，暗地里卻互相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