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回 是怕表兄在偌大的京都里迷了路?
媒人心中如何想自己,趙錦衣毫不在乎。
因?yàn)樗匆娫诓贿h(yuǎn)處,有個(gè)人正倚在馬車車壁上,唇角含笑地看著她。
是宋景行!
趙錦衣的心忽地雀躍起來,只面上仍舊波瀾不驚,慢吞吞地走過去:“宋小哥,別來無恙?”
宋景行滿眼都是她微微嘟嘴的模樣。小姑娘似是有些不滿呢。
他眉眼間全是寵溺的笑容,看著趙錦衣別別扭扭的朝他走過來,柔聲道:“錦衣,近來可好?”
“還不錯(cuò)。”趙錦衣本來想假意說不好,又唯恐宋景行誤以為她是思念他,當(dāng)即改了口風(fēng)。
宋景行只笑著,想伸手摸摸她的頭,卻抑制住了,只輕聲道:“我路過這里,瞧見你的馬車,便停下來看看你。”
原來是順便。小姑娘臉色不變,眼神里卻多了一絲控訴:“你莫管我,男子漢大丈夫志在四方,你只管忙去?!?p> 宋景行其實(shí)是看到了她眼中的哀怨,但仍是狠下心來:“你若有急事,便去尋孔守成?!?p> 他是真的忙。他也是真的思念她。但這忙里偷閑的相會(huì),他已經(jīng)是十分滿足。
“保重?!彼吐曊f道,便毫不留情地走了。
趙錦衣沒出聲,只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巷道中。
其實(shí)她想告訴他,祖父醒了,并不滿意他們的親事……
不過,等他忙完也來得及。趙錦衣想。
她正要上車,忽地瞧見在另一條巷道中,義表兄吳疾背著藥箱,唇角勾起,意味深長(zhǎng)地看著她。
“義表妹,可否賞臉,帶表兄去品一品京都地道的香茗?”
“自是榮幸至極?!壁w錦衣?lián)P聲道。哼,他可是主動(dòng)送上門的兔子,莫怪她不客氣。
康惠坊自然沒什么好的茶坊,趙錦衣領(lǐng)著吳疾到了甜水巷子里的茶坊。
二人相對(duì)而坐,趙錦衣笑吟吟道:“表兄只管點(diǎn)茶,我來會(huì)帳?!?p> 吳疾露著一口白牙,看著趙錦衣:“既如此,表兄便不客氣了。茶博士,來一盞天香湯?!?p> 這天香湯卻是香料與茶葉一起窨過的香茶,吃起來入口盡是芳芬。
趙錦衣笑道:“想不到表兄竟是如此懂茶?!?p> 吳疾一笑:“我身為醫(yī)工,茶道與藥材的搭配,不過是異曲同工。”
茶博士自去炙茶餅,吳疾望著趙錦衣,閑閑道:“若不是我省得表妹已經(jīng)定了親,還誤以為表妹對(duì)我有情呢?!?p> 趙錦衣愕然地看著吳疾。
吳疾聲音輕輕:“表妹整日叫長(zhǎng)春跟著我,是怕表兄在偌大的京都里迷了路?”
胡管事上門提親,將還在暗暗拭淚的尤氏唬了一跳。
肖揚(yáng)已經(jīng)能坐起來了,只是還不能久坐。聞言也吃了一驚:“趙家的五姑娘?我并不識(shí)得?!?p> 尤氏顫顫巍巍的要起身給胡管事倒茶,胡管事趕緊擺手:“肖二太太莫要客氣?!?p> 一句肖二太太,讓尤氏又紅了眼。一轉(zhuǎn)眼已經(jīng)有二十年前沒有人這般叫過她。當(dāng)年肖家的輝煌仍舊歷歷在目,可十?dāng)?shù)年的痛苦也深深的刻在骨子里。
能喚她一聲肖二太太的,都是知悉肖家往事的老人了。
但……康樂坊趙家?尤氏思來想去,愣是記不起與這康樂坊趙家有過什么交情。當(dāng)年公公肖利被定罪,朝中官吏大多傾向?qū)⑿だ麛亓Q,以正朝野風(fēng)氣??禈贩悔w家……是當(dāng)年的另一小部分?
胡管事微微笑著:“過去的往事不必再提,肖二太太,如今肖小郎君也該成家立業(yè)了?!?p> 肖揚(yáng)的親事,的確是尤氏的一塊心病。
肖家如今,家破人亡,只剩下她這個(gè)身患沉疴的老寡母,而肖揚(yáng)的身份,莫說是家世好的姑娘了,便是康惠坊里窮人家的女兒,也不愿意嫁給肖揚(yáng)。
趙家忽而上門提親,雖然是個(gè)庶女,尤氏卻又一次覺得,是老天開眼,老天終于在時(shí)隔二十年后,一次又一次地眷顧肖家。
尤氏老淚縱橫:“趙五姑娘心地善良,愿意下嫁我兒,是我兒天大的福分。可胡管事,您也看到了,我拖著病體,揚(yáng)兒也受著傷,可謂是家徒四壁,若是正常的提親,我們肖家,怕是暫時(shí)沒辦法,怕委屈了五姑娘……”
肖家的情況比胡管事想象的,要嚴(yán)重得多。
沒來肖家前,胡管事粗粗的估量了一下,但沒想到會(huì)這般窮困潦倒。肖家大宅院是大,可如今的肖家母子沒有能力撐起那般大的院子,窩在這小院中,房里還散發(fā)著陳年的藥味……怕是肖揚(yáng)用苦力掙來的錢都用來買藥材了吧。肖家的情況,比五姑娘才退掉的那戶人家更為慘烈。
五姑娘,省得嗎?
肖家郎君倒是生得一表人才,便是在病中,胡子拉碴的,也看得出來眼是眼,鼻是鼻。五姑娘說見過肖揚(yáng),胡管事并不這么認(rèn)為。其實(shí),他心中的想法與趙錦衣差不離。五姑娘一心要嫁肖家,定然有旁的目的。
胡管事臉上帶著得體的微笑:“我們五姑娘素來心地善良,無論什么境地,都不會(huì)委屈的。”
“那甚是好?!庇仁蠚g喜得要答應(yīng)下來。
肖揚(yáng)虛弱地靠著墻壁:“胡管事,你莫不是來誆騙我們的罷?我們肖家,可沒有什么金銀珠寶。我祖父肖利,不是貪官。五姑娘最好莫要竹籃打水一場(chǎng)空?!?p> 胡管事就省得,肖家還是有清醒的人的。
他一臉肅然:“肖小郎君莫害怕,我們五姑娘,可是四姑娘的親堂妹,素來與四姑娘要好,又怎地會(huì)有旁的壞主意呢?”
尤氏驚呼:“原來五姑娘竟是我兒的恩人趙四姑娘的堂妹,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不識(shí)恩人妹妹了?!?p> 趙四姑娘自然是好,可也不至于救人一命還得賠上自己堂妹的。肖揚(yáng)可并不是狂妄自大的人。
他正猶豫,卻聽得阿娘答應(yīng)下來:“五姑娘既然愿意下嫁,我們肖家自然感激不盡。只是,這定親之事,還得勞煩胡管事……”
胡管事一口應(yīng)承下來:“一切交給老奴手上?!?p> “這聘金……”尤氏盤算了又盤算,手上只有上回趙四姑娘送過來的十兩銀了。
胡管事笑瞇瞇的:“五姑娘年底才及笄,我們先將親事定下,旁的到時(shí)候再說。”說不定沒過幾日,五姑娘就改了心思呢。
心中一件大事落下,尤氏的臉頰又多了幾分光彩。胡管事一行人離去,她站在房門門口看著斜陽西下投進(jìn)來的陽光,心中猶豫著,要不要將那些錢取出來……
當(dāng)年,肖家自然還留了后手的。有一筆錢,就十分穩(wěn)妥地藏在安全的地方。
尤氏數(shù)次,在過不下去的時(shí)候,想開口告訴兒子,將那筆錢取出來,可最終還是忍下來了。這回肖揚(yáng)要定親,盡管趙家豁達(dá),可肖家不能讓趙家失了臉面啊。畢竟人家都要將自己視若珍寶的姑娘下嫁過來了。
還是,再等等吧。萬一這件親事,不過是五姑娘與家中人置氣,才沖口而出要定這門婚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