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歌會(一)
大年三十一早,甘臨就帶著一家人到了國家電視臺。
本來甘臨是希望他們在家吃團圓飯的,不成想兩邊的長輩,加上徐礪都想湊熱鬧。就給他們要了票,安排到了相當好的席次。
讓國家臺配給他的一位助理領(lǐng)著家人參觀轉(zhuǎn)悠,自己則去探望了幾支隊伍的演職人員。
然后是化妝,換演出服,與池子君一同去演播廳完成了最后一次走位練習。
回到化妝間,國家電視臺名記榮鈴對他們進行了專訪。
采訪重心大半是放在池子君身上,問了許多諸如對國內(nèi)的看法、對參加這次演出的心路歷程、對港灣與內(nèi)地樂壇的看法,等等問題。
池子君披著黑色羽絨服,內(nèi)里套著白色紗裙,梳著發(fā)髻,一派大家閨秀的模樣。但她整個人又很放松,一點不端著,回答問題非常真誠,給人的感覺像是回了娘家,令榮鈴也感覺由衷親切。
聊著,榮鈴問了個有些刁鉆的問題:“子君,據(jù)我所知,你和甘臨同志不是第一次合作了。你在國內(nèi)發(fā)行的第一張專輯《小城故事》中三首歌都是甘臨同志寫的。能不能讓觀眾們了解一下,你和甘臨同志是怎么認識的?我想大家都很好奇?!?p> 池子君甜甜一笑:“好像很多報紙都說過我們倆吧?看報紙就知道過程咯。”
“那么,你們……”到底是國家電視臺記者,還是覺得在這樣的場合問男女之情有點上不了臺面。
“我們是好朋友。”池子君用手肘杵了杵甘臨:“估計前輩子是八拜之交?!?p> 榮鈴又問了甘臨一些問題,其中包括:“甘臨同志,這次聯(lián)歡晚會也是比賽。賽前,許多人都說,奪獎的主要看點在你和你的老師谷春華同志、以及前進歌舞團關(guān)天德同志身上。你怎么看?”
甘臨能怎么看,謙虛一下:“不敢與老師爭鋒,創(chuàng)作獎第二名可以爭取一下?!?p> 到底是年輕氣盛,榮鈴莞爾。采訪即將結(jié)束之即,對池子君和甘臨說:“鼠年新年來臨之際,你們給全國觀眾朋友們拜個年吧!”
池子君想了想,整蠱作怪地對著攝像頭福了一福:“祝大家在鼠年里,學習鼠一鼠二,事業(yè)獨鼠一幟,生活鼠能生巧,掙錢鼠不勝鼠,有情人終成眷鼠!”
榮鈴拍掌,又把話筒對準甘臨:“甘臨同志,都說你才華橫溢,作詞寫曲有如探囊取物。你能不能在三分鐘內(nèi),給大家寫一首拜年的歌?不一定非常工整,但要能唱出來。可以嗎?”
說完,拿惡作劇的眼神看著甘臨。
池子君也壞笑起來,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甘臨苦笑:“三分鐘怎么可能寫得出一首歌,真當我是機器嗎?”看到另一張化妝臺上擺著一個笛子,就拿過來:“我最近倒是寫過一首曲子,倒是可以借這個機會吹給大家聽聽?!?p> 見甘臨要表演,化妝間內(nèi)其他人都安靜下來,化妝的也不化妝了,走動的也不走動了,都圍攏到甘臨身邊。
甘臨坐在獨登上,面對攝像機:“天地風霜盡,乾坤氣象和。歷添新歲月,春滿舊山河。獻上一首《喜洋洋》,祝全國觀眾們新年大吉、喜氣洋洋!”
音樂乍起,笛聲明亮婉轉(zhuǎn),像一群小鳥,嘰嘰喳喳歡叫,又好像一群兒童在大街上呼朋引伴。
歡笑聲音隨風飄入院落,有老者閑坐庭前,沐浴陽光,高談闊論,神采飛揚。
穿梭于房間屋后的是家中婦人,備點心、掛燈籠、貼春聯(lián),忙前忙后,不停張羅。
這時又來一貨郎叫賣,人們扶老攜幼圍攏攤前,不一會兒他的口袋里就塞飽了大把鈔票。
樂曲漸入高潮,是一家子圍桌吃年夜飯。屋外火樹銀花、金蛇狂舞,鞭炮聲,孩子們的歡笑聲,攀上屋頂,直上云霄。
……
演播廳一角,一叢珊瑚形狀的彩燈下。
郭英把谷傳芳、關(guān)天德、春華、代強等幾個老伙計叫到一起拍照。
見關(guān)天德臭著一張臉、一個人站得遠遠的,郭英就把他強拉倒谷傳芳身邊站好,沒好氣地說:“老關(guān)~~~你就站在這兒!不準往外挪了!要笑!!”
兩根食指把關(guān)天德的嘴角往上拉:“大過年臭著張臉你擺給誰看呢?這次你輸肯定是輸了,要有風度!”
前面三次大彩排下來,決賽的結(jié)果已是清晰了。關(guān)天德指導的三支隊伍,歌曲和演出都是一流,但并沒有超過谷傳芳,更不用說與甘臨相比,怎么看都是輸?shù)拿娓蟆?p> 關(guān)天德自己也是心中有數(shù),走完了從不相信到試圖扭轉(zhuǎn)局勢到承認失敗的心路歷程。臭著張臉,也只是為了面子罷了。
而當他靠近谷傳芳,聞到對方身上傳來的一點淡雅清香,臭臉也變成了木頭臉,心里苦不堪言。
這么多年總想爭個輸贏,何嘗不是想對方多看自己一眼。但說來說去,這不過是一廂情愿的自我感動罷了。在她心里,他關(guān)天德大概也只是個背景板罷了。我看青山多嫵媚,青山看我未必如是,人生之悲莫過于此。
正煩惱,柔軟的觸感從手上傳來。側(cè)臉看,是郭英從背后偷偷抓住了自己的手。關(guān)天德驚訝至極,不敢動靜太大,免得被人發(fā)現(xiàn),保持著僵硬的微笑看著鏡頭。
前面攝影師說:“我數(shù)一、二、三,大家說,茄子!”
攝影師說:“一、二、三!”
關(guān)天德:“茄、茄子!”這才想起,自己一輩子沒結(jié)婚,郭英同樣也是一輩子沒結(jié)婚。
……
徐礪看著陳列室滿墻的黑膠唱片,從前朝時候的魔都時代曲,到紅都時候的革命歌曲,再到建設(shè)時代的激情樂章……
盡管徐礪對_內(nèi)地音樂不怎么感興趣,也是大受震撼。這些都是夏國音樂的活歷史啊。
隨行的國家電視臺工作人員給她介紹:“這些專輯,都是我們國家臺,以及我們臺的前身洪都公司主導或參與制作的。今天春節(jié)歌會的節(jié)目,也會專門錄制幾張專輯以供陳列,成為我們臺底蘊的一部分?!?p> 甘媽、樊敏不耐煩聽這些,帶著湯圓走在前面看陳列室的各種展品。
甘國華和徐直軍在最后面,坐一根長凳上,意態(tài)悠閑。
徐直軍見甘國華用水壺倒了一杯并一口悶下,聞著空氣中似有酒香,不禁駭然:“你這水壺我看看?!苯舆^來湊鼻下一聞,果然全是酒!
甘國華得意洋洋,又倒出一杯:“你來整點?”
徐直軍猛搖頭。
“男人不喝酒,枉活九十九!”
甘國華又是一口悶下,爽快地嘆了口氣:“我這一輩子算是值了!逃難到蜀省,撿了個如花似玉的老婆?;貋硖炀?,又整了份好工作。浩劫沒整到我,自然災害也沒餓著我?!?p> 大笑:“現(xiàn)在臨老了,兒子又爭氣!你看著吧,這次春節(jié)歌會后,我兒子、你女婿,他就真全國出名了!到時候咱們走街上,不知道多少人羨慕。嘖嘖,有面兒,咱們這張老臉還真有面兒!”
……
王玲玲畫完妝,靜靜地坐在鏡前。
秦園園笑嘻嘻地走來:“玲玲,呆坐著干嘛呢!我們?nèi)フ腋逝R玩,他和池子君在一起呢,順便要幾張池子君的簽名?!?p> 王玲玲乜視秦園園:“不去,要去你去,憑什么我們內(nèi)地歌手就比港臺的差!”
秦園園不解:“你不是最喜歡池子君嗎?還有你的‘寶寶’!你不去看著他點,池子君那么漂亮,不被勾走了?”
“什么狗屁‘寶寶’!能被勾走的就不是我的,是我的就不該被勾走!”王玲玲聲音中帶了惱。
“吃槍藥了你?”秦園園眼珠子一轉(zhuǎn):“和甘臨鬧別扭了?”
“哪能呢!人家是大詞曲家,配得上他的,不是天后,就得是超新星。我只是個沒名氣的內(nèi)地小歌手,敢鬧別扭,不吃飯了?”王玲玲嘆了口氣:“總之,以后他是他我是我,別把我們扯一起,配不上他。”
“行行行,隨便你?!鼻貓@園恰好瞥見楊陽鬼頭鬼腦從窗外走過,趕緊躲王玲玲鏡子后面:“別作聲!”
王玲玲繼續(xù)盯著鏡子看。
鏡子中似乎又幻化出甘臨的笑容。
王玲玲取出口紅,在鏡子上畫了一個“X”字!不喜歡我就不要撩撥我,撩撥了我就不要見異思遷,見異思遷了就給我滾!啊tui!你個渣男!
抱著胳膊繼續(xù)思考以后的路子,想來想去再次堅定了一個認識:
女人,還是要有錢才行!
男人都是聞腥而動的狗,今天能忍住,明天未必能忍住,早晚有一天會變的!只有小錢錢才能和自己相親相愛、天荒地老!
掏出包包里面一張名片認認真真看了:東海唱片公司,張?zhí)怪?p> ……
下午五點開始。國家電視臺召集全體演職人員集合,由臺長莊壽彝作了最后的總動員。
動員講話很簡短,卻極有份量。
莊壽彝最后說:“祖國和人民,期待你們拿出一場代表天夏最高水平的晚會!世界和時代,期待見證天夏龍裔至為驕傲的時刻!”
“不管你們是歌手、樂手、伴舞,還是從事幕后工作,我要求你們,放下一切負擔和包袱,做一臺好戲!讓辛苦了一年的老百姓扎扎實實高興一晚!我給你們保證,參加這一次晚會,將成為你們一生的寶貴經(jīng)歷,夠你們吃一輩子!記一輩子!吹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