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石片在王府內(nèi)踱步煩心,上次他欲送往妖鬼城的藥菇被毀,還導致秦大人身首異處,心中甚為愧疚。空中微不可聞一聲輕嘆,“此次作戰(zhàn)妖鬼城,王爺并未遣我同去,怕是已有些懷疑了吧!”
“肖先生,府外有位劍士求見?!惫芗也铰拇掖叶鴣矸A報。
肖石片早已猜到府外是何人,淡然回道:“讓他進來吧!”
藍根發(fā)髻高豎在笠帽之上,一如夏桑先前在后殿所見那人一樣,只是這次,他面上沒有黑巾。藍根單膝跪地,作請罪狀:“藍根有負先生所托,著實羞愧,還請先生責罰!”
“起來!”肖石片將其扶起身,“原本,我想讓你去藥谷盜逆息丸,再以藥谷的名義奉給王爺,那逆息丸有緩解疑難重癥之效,對霍湘小姐的病有所幫助,說不定王爺高興之下便打消了發(fā)兵藥谷的想法……雖然你沒有盜得逆息丸,但藥谷的危機也算暫時解除,如今倒是妖鬼城即將遭難!”逆息丸也算是奇藥至寶,盜取逆息丸算是一份極難的差事,肖石片派藍根前去,原也是“病急亂投醫(yī)”之舉,自然不會因而有不滿之意。
“先生為何對妖鬼城甚是關(guān)心?”
肖石片抬頭仰望藍天,“我總相信報應(yīng)輪回,王爺有恩于我,我既為王爺效力,自然不愿王爺多添罪孽!何況,生靈無辜??!”
因鐵甲兵先前兩次遭難,所剩無傷的人僅占大半數(shù),之后的路途,鐵甲兵耳聽八方,甚為謹慎,福爾瑪霖更是多數(shù)識破埋伏與陷阱,這很讓劍衛(wèi)焦慮不安,“不愧是經(jīng)歷過刀劍浴血的勝將,王爺?shù)挠^察力的確驚人!”
夏桑的面色亦是不好看,一路下來,不僅是所布的局沒有對鐵甲兵造成大規(guī)模的傷害,福爾瑪霖反而設(shè)計反擊,傷了妖鬼城的人。
鐵甲兵距離妖鬼城,已經(jīng)是越來越近!
若是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只能挾首以制群兵,但是挾持皇家王爺?shù)淖锩沓且彩菗敳黄穑?p> 夏桑正心煩意亂,眼中的猩紅愈來愈烈時,便聽后方有馬蹄聲正匆忙趕來。
“圣上有旨!圣上有旨!請王爺暫時停步!”
皇家派來的信使官迎風疾馳,待馬蹄濺起的風沙來到福爾車駕旁時,信使官緊忙勒緊韁繩,馬兒前蹄高抬,在原地踏步停歇。
福爾在聽到信使官的聲音時,便已下了車駕,提前恭候。待信使官手中的雙軸龍紋黃布高舉時,福爾攜眾鐵甲兵跪落在地,“臣聽旨。”
信使官展開圣旨誦讀,所念內(nèi)容卻讓福爾臉色一變。
圣上的意思,是已經(jīng)知道鐵甲兵被調(diào)到出城,要福爾即刻停止前行,帶領(lǐng)鐵甲兵原路返回。
劍衛(wèi)欣喜,在夏桑耳邊低語道:“這下可好了,妖鬼城有救了!”
但夏桑眉間的褶皺卻并未舒展,“事情恐怕沒那么簡單!”
福爾跪在原地,并未起身領(lǐng)旨。
信使官等了片刻,耐性被逐漸消磨,但也不敢厲聲呵斥,只好擠出笑:“王爺!王爺,該領(lǐng)旨了!”
若按往常,接到圣旨后,福爾理應(yīng)道一句:“臣遵旨!”之后接過旨意。然而,福爾卻遲遲不愿開口,亦不愿起身,軍列眾人緊張對視,都摸不清領(lǐng)軍人的意思。福爾手中持有召令,若他沒有接旨下令,鐵甲兵是無法返回的!
信使官平日備受尊崇,見圣旨如見圣上,所有人在他面前都是畢恭畢敬,甭管是王爺或大將軍,亦或是皇城中受寵的妃嬪,見了他都得放低姿態(tài)。
“福爾王爺,您還不接旨嗎?圣上的命令,若非王爺準備違抗?”信使官語氣變換,儼然是耗盡了耐性。
劍衛(wèi)急得慌張,也不顧禮節(jié),對著福爾喊道:“王爺,您這是怎么啦?趕快接旨呀!”抗旨的罪名,從來都是以血染府邸落幕,即使是與圣上有骨肉之親的兄弟。畢竟,皇家無情!
“他不可能接旨的?!?p> 夏桑并未因這圣旨的到來,有分毫的喜悅,他早已料定會如此。
“這是為何?”劍衛(wèi)不解,“即使王爺再想要保仇,莫非還能拋下王府中所有人的性命?”
“他已經(jīng)無法回頭了!”
福爾領(lǐng)鐵甲兵出城,本就犯了罪!雖然這多是圣上默許的,但明面上,沒人會敢質(zhì)疑圣上。
“他領(lǐng)軍出城,想去滅妖鬼城不假,但鐵甲兵真正的目標,必然是其他,圣上會寬宏他的放肆,也正是因此。”夏桑也是略有不解,“雖然不知圣上為何突然下旨要求他帶軍返回,但多是惺惺作態(tài),給他人明面上的解釋??怪际侵刈锊患?,但福爾領(lǐng)了圣上的暗令,若此時帶鐵甲兵回京,違了圣上真正的意思,只怕才更罪名昭昭,圣上有一大堆理由可以治他的罪!”
劍衛(wèi)心中的明燈瞬滅,“你能想到這些,那王爺估計也是如此猶疑。王爺陪伴圣上左右多年,對圣上的心思萬分清楚?!?p> 福爾思量多時,腦海中瘋狂掙扎分析,想著如何才能以最小的代價完成圣上的囑托,卻又不傷及王府中其它人。遙想起圣上那日秘密召他到宮內(nèi)議事,倆人從黃昏到晨醒,待宮殿門大開時,他又回身問道:“皇兄當真堅定如此?可會中途有變?”
那身穿一襲金龍紋皇袍的天下至尊,在香案前手撫濃眉,似想撫平眉間的川型褶皺:“若是有變,會有信使官攜一美玉贈你?!?p> “好?!备柨粗羧诊L華絕代的皇兄,如今因天下大小決策而終日眉頭緊鎖。
“皇兄不乏多笑一笑,笑面君子哥總比皺眉板臉的老頭子更惹小宮女喜愛。”
信使官已經(jīng)耗盡耐性,連聲催促:“接不接旨,也就王爺一句話的事,王爺何必讓整個軍列的人,陪著王爺跪如此之久?!?p> “除了圣旨,圣上……可有讓大人給臣送何物?”
福爾問出一句讓所有人滿頭霧水的話,就連信使官都被問得莫名其妙,疑聲道:“王爺是何意?圣上御賜之物,自是無人膽敢違意偷藏。本官既然沒有拿出,那必是圣上未曾御賜天恩!”
“是嘛?那可真是可惜了……”福爾殘忍一笑,突然抽出身旁鐵甲兵腰后的長槍一揮,信使官脖頸間的皮肉被劃開,血流如注,尸體倒下之時,眼中還滿是驚愕與對死亡的恐懼。
“王爺!”孝戰(zhàn)身上有傷,原本是在隊列偏后方療養(yǎng)的,信使官來臨,他也只能原地跪著。但誰知,信使官突然命斃于此,軍列慌亂騷動,他才知事態(tài)不妙!
“王爺!這是為何?”孝戰(zhàn)沖到福爾跟前,焦灼詢問,“王爺并非沖動之人啊!這其中,可是有何難處?”
福爾淡定自若,收起手中長槍,開始吩咐手下將信使官的尸體處理掉。之后高聲喊道:“見信使官行職傳旨,如見圣上親臨,如今信使官遇難,在場眾者難逃其罪!”
鐵甲兵慌了神,如市井小婦般四議交耳,場面十分聒噪。孝戰(zhàn)手中的長槍震地怒吼:“全都安靜!聽王爺吩咐。”
鐵甲兵懼孝戰(zhàn)嚴威,漸漸閉上了嘴。
福爾掏出懷中召令,向軍列諸人警示:“召令在此,全軍只需聽從持令者的吩咐辦事即可。至于信使官,今日有誰曾見過?”
“糟了!”劍衛(wèi)暗罵一聲,與夏桑倆人只能眼睜睜看著軍列紛紛改口:“這……”
“……是??!屬下并未見過……”
“可恐怕……小的家中有妻小……屬下亦不知情!”
“我等……未曾見過信使官……”
“對對對,未見!”
夏桑雙眼一閉,又一無辜的生命被牽扯隕落!
福爾不允許其他人插手,信使官的尸體與那奪命的圣旨,全都被福爾交由孝戰(zhàn)一人處理。
“王爺與大伙兒先行,待我處理好這些,再快馬與王爺匯合?!?p> 軍列又齊齊整整地趕路。
劍衛(wèi)方才多次失態(tài),夏桑不得不提醒道:“你注意言行,福爾聰明謹慎,你莫被他發(fā)覺有不忠之心!”
“我知曉了!”劍衛(wèi)似又不甘心道:“你說……圣上會相信?”
“信使官傳旨途中遇難,此言的確虛假,讓人難以信服?!比煜氯硕贾?,信使官的身份尊貴,即便是山野流寇,都不會傻到對信使官心存歹念。但……“信與不信,不由民心,全在圣上一念之間!只是不知,到時會是誰頂下了這個謀害信使官的莫大罪名!”
若是信使官遇害的消息傳回京,必引得朝野震動,天子大怒,屆時必是伏尸百萬!
此計雖不完美,且極具風險,但能在短時間內(nèi)做出如此決策,的確不容易。
“若是福爾能完美解決圣上的后顧之憂,那么圣上高興之余,或許也會拼力保全自己的至親兄弟!亡者無辜!”
“最多三日,鐵甲兵便至妖鬼城下,你可有其他計策?”劍衛(wèi)對妖鬼城上心,夏桑衷心感激,但也只得實話實說:“我并沒有辦法,只能選擇與妖鬼城共存亡!”
“妖鬼城,當真命該如此嗎?”
風嘯山林,如人哀嚎。
夏桑亦不愿妖鬼城認命,他唇齒一動,“圣上突然下旨,必是有事發(fā)生,你可有辦法派人查探?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