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建造”神明
泰拉歷4月29日。
二號衛(wèi)星：“玉鉤”的月面之下，沉寂而干涸的巖層之間。
一項足以稱之為褻瀆這世間所有智慧生命的事業(yè)正在徐徐推進，超越物質的光輝被與靈魂同質的事物攔下，反射、映照在此間每個擁有靈魂的生靈的眼底。
夏嵐看著晶體叢林中央閃耀的光點，久久難以回神——那其中有著令他感到極其熟悉的氣息在逐漸醞釀。
“感覺……和我好像，但細細品味又有著顯而易見的不同之處。”他摸著下巴評價道：“就像是……看照片里的自己一樣，即使是再像也能意識到它是虛假的。”
他身邊正仔細地檢查著各項參數(shù)的兩位卻不像他這般輕松寫意，而是始終眉頭緊鎖，在對視幾眼之后便開始高速操縱起各項控制裝置。
夏嵐注意到晶體叢林中部分能量流轉的變化，不由得轉身問道：“這出什么問題了？”
“能量花費與我們的預算出現(xiàn)了萬分之一的差異，并且波動幅度還在不斷上升。”海娜沉聲達到，接著又投入到了調(diào)整之中。
見兩人全神貫注，幫不了什么忙的夏嵐也只得噤聲，靜靜的站在幕墻前看著那個現(xiàn)實中僅僅像是一個零維光點的虛擬靈魂。
如若以現(xiàn)實一點的說法描述精神視野之中的它，那么包裹著它的“繭”是一個長軸三米、短軸兩米的橢球形，通體顏色……應該算是“發(fā)光的灰”，表面還有能量逸散產(chǎn)生的光點。
而晶體叢林的每一只探針都剛好觸碰在“繭”的表面，只有七根特殊的探針能透過它的表面，深入其中，對其中那個模糊的虛擬靈魂進行【紡織】。
看了大概十幾秒鐘，夏嵐逐漸在身畔兩人逐漸減緩的操作聲中皺起了眉頭，看向面露焦急之色的他們。
“要失控了嗎？”他問道，回身看向那個似乎正在向更高維度展開的零維光點。
兩人沒有回復。
看著越來越不穩(wěn)定的繭，夏嵐嘆息了一聲，在面罩上吹起了淡淡的霧氣。
靈魂織機內(nèi)部環(huán)境嚴格要求無雜質，所以他就穿上了這身輕便但又滿是高科技的納米隔絕服，它能近乎隔絕所有的不利物質，即使是核輻射也能完全免疫。
……
第一次【紡織】開始第8分16秒，這場建造神明的躍進最終以失敗結尾。
看著那里如同流沙一般緩緩流淌、落下的靈魂星屑，夏嵐露出了幾分意動之色——如果能吃上兩口，那可是對靈魂的超級滋補??！
雖然可能、昏迷十天半個月的……但畢竟富貴險中求。
“走之前你們可以給我整一瓶精加工的靈魂材料嗎？”他問道。
低頭看著資料報告的海姆達爾毫不意外地答道：“當然可以，那些東西對我們來說并不珍貴?！?p> ……
在添加定義量、再次計算、再次準備了半個小時之后，新的一輪編織再次開始。
“第二次運行就緒，三……二……一，啟動！”
倒數(shù)完根本沒人關注的數(shù)字，海姆達爾啟動了這座靈魂織機。
伴隨著一股讓人心神震動的沖擊感，無數(shù)的璀璨星光從龐大的晶體叢林之中劃過，就像是逆向的爆炸一般撞在了重多探針的中央，震出了漫天混沌的光影。
而在無數(shù)的晶體漂浮物質掃過之后，這些副產(chǎn)物被清理帶走，原本被整個照亮的靈魂織機又陷入了原本暗沉寂靜的樣子，只余最中央那處在泰拉現(xiàn)代物理意義上沒有體積的光點。
“哪怕是已經(jīng)看過了一次，依舊感覺好震撼吶?！毕膷共挥傻馗袊@道，目光灼灼地看著那其中正在被編織成型的蒙昧靈魂。
他目前感覺不出什么與之前的差別，或許只有細細觸碰、體悟才能理解他們對它作出的調(diào)整——但那顯然不會被他們允許，并且也有十足的危險性。
又站了片刻，見似乎依舊是四平八穩(wěn)，夏嵐隔著頭盔撓了撓頭皮，坐到了一邊的椅子上，靜靜地靠在那里看著舷窗外的奇譎景象。
……
【02】號編織實驗，第10分27秒，一份數(shù)據(jù)異常報告在投影屏幕上亮起。
幾乎僅僅延遲了五六秒鐘，看向海姆達爾兩人的夏嵐感知到了來自“繭”的異常波動，起身走到了舷窗前。
“看來依舊有一些問題?！彼闹心瑖@道，聽著身邊兩人飛快輸入的指令，看著不停閃爍著的靈魂織機，默默地注視著那個連靈魂都稱不上的模糊物質聚合體，注視著它的隕滅。
這場拉鋸戰(zhàn)又持續(xù)了三分多鐘，依舊以人類的失敗告終。
出乎夏嵐的預料，控制中樞里的氣氛相當?shù)啬亍疽詾楹Ｄ愤_爾兩人會在調(diào)整過后再次實驗的呢，畢竟失敗是常有的事情。
“呃……看來問題似乎蠻大的？”
見兩人沉默無言、什么也不做，夏嵐又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需要幫忙嗎？”
海姆達爾和海娜對視了兩眼，隨即又看向他，然后又一言不發(fā)地返回了操作臺前，啪嗒啪嗒敲鍵盤輸入了一大串的字符。
數(shù)秒鐘之后，微弱無比的波動從舷窗外傳來，夏嵐回頭便看見了一個與之前截然不同的白色光點，它在精神視野之下無比平穩(wěn)，內(nèi)含一個模糊的灰色人影……
“一下就能搓一個虛擬靈魂？！”他瞪大了眼睛，怪叫道。
“嗯，這是標準方案?！焙Ｄ容p聲說道，在面板上輸入了卸載指令。
在一陣微弱的閃爍之后，那個虛擬靈魂爆成了漫天星屑，但這些星屑遠不如方才終止【02】編織實驗時的百分之一的濃度。
星屑飛速消散殆盡，海娜又輸入了另一串指令。
這次是一道更為明顯的沖擊波，它照亮了編織探針所在的區(qū)域，然后又飛速地暗淡下去，在閃爍了五六秒鐘之后便陷入了平靜，而夏嵐也眼花繚亂地看到了它所包裹著的那個虛擬靈魂。
“這是我們現(xiàn)在能制作出來的、較為穩(wěn)定的、最高載荷的虛擬靈魂。”海娜說道，又同樣把它摧毀了。
“而以你的靈魂為藍本制作虛擬靈魂，其難度則是遠超制造它們的千倍萬倍。”
夏嵐敏銳地注意到了她話中的細節(jié)——她從來用的都是數(shù)據(jù)化的描述，但現(xiàn)在卻用的是“千倍萬倍”這種非常含糊的描述，足以證明她對此完全沒有把握。
“那我能做什么呢？”他問道。
海姆達爾微微搖頭道：“其實，我們現(xiàn)在還并不知曉如何才能運用起你的力量，我們對此也是一無所知。”
“你現(xiàn)在能做的……就是等待，我們會給您一個答復的?！焙Ｄ瘸谅暤?。
“行吧。”他無奈地點了點頭，選擇了離開此處。
……
坐著升降機回到了生態(tài)園之中，看著窗外滿眼的碧綠之色與明亮的天空，夏嵐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濁氣，心中頗有幾分憂慮。
如果真的無法完成他的靈魂的仿制品，那對前文明的二人來說絕對是一個非常重大的打擊，到時候非但會讓他們感到絕望，更有可能會在返程的時候出現(xiàn)一些糟糕的問題——
——在最開始提出返回要求的時候，海姆達爾其實就提醒過他們了，如果只有他們一批人的話，很有可能會被“它”的耳目偵測到，到時候恐怕不僅僅是死不死的問題了。
但如若海姆達爾他們主動向“它”發(fā)起了攻擊，那就有機會吸引它的注意力，讓夏嵐他們避過它的耳目、安全抵達泰拉大地。
也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他來到拆卸平臺，張開雙臂，接著便有無數(shù)的機械臂從四面八方伸出，所過之處的隔絕服就像是被吞噬了一般飛速消融，很快便一點都不剩了。
“納米機器人材料就是方便啊?！彼挥傻谜ι喔锌?，走出分離室，來到了落地窗前，看著這片有山有水的絕美生態(tài)園，目光微瞇、憑空捏出望遠鏡便看到了斯卡蒂與幽靈鯊。
她們似乎又在鼓搗著什么美食，但遠遠地望去似乎是某種比較黑暗的料理，夏嵐看了兩眼便決定別過去湊熱鬧了。
在欣賞了片刻兩位手忙腳亂的美人之后，一陣腳步聲吸引了夏嵐的目光。
待到那人走過走廊的拐角，面罩下的臉讓夏嵐微微挑眉。
“呦，林南，好幾天不見了啊，出來散心？”他抬手招呼道。
似乎正思考著什么研究事項的林南微微抬頭，注意到了窗邊站著的夏嵐，頓時便下意識地走了過去，招呼道：“夏嵐先生您好。”
雖然說被一個比自己大二三十歲的老學士叫先生顯得有些奇怪，但夏嵐還是在他們的要求之下接受了這個稱呼，憑借著自己非人的身份與地位獲得了他們的擁護。
“剛剛看你愁眉苦臉的，是礦石病研究遇上什么困難了嗎？”他端正起態(tài)度問道。
都被老大爺叫先生了，他難免心頭有些束縛感，沒法像平時那么輕松。
林南微嘆，解釋道：“我們最近弄出了一個系列的化學藥物制劑，它能通過影響人體生理現(xiàn)象來影響人的靈魂，進而遏制礦石病與靈魂的交互，最終達成大幅削減礦石病蔓延速度的效果……”
夏嵐微微挑眉，林南見他沒有插話的意思，繼續(xù)道：“但是這種藥劑制作難度過大，泰拉大陸上沒有這么高級的設備，就說其中需要的一臺離心機就遠超我們已有的設備了，也就是說幾乎做不到復刻?！?p> 他說著，輕車熟路地打開投影面板，翻出了最低限度的制造要求，遞給了夏嵐。
夏嵐作為閑著沒事就逛醫(yī)療部、只要手頭有材料就能粗制應急用礦石病抑制劑的超人，自然是能看得懂這些數(shù)據(jù)，隨即就露出了一個非常驚詫的表情。
而注意到他這個微表情的林南臉上一頓，接著便驚喜地搭上他的肩膀，追問道：“您知道哪里有這么先進的離心機？！”
反應過來的他頓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收回了手，接著便得到了夏嵐的回復：“嗯，我知道一個組織擁有足夠這個數(shù)據(jù)的離心機，其他的制作設備也沒有差距太大，只要降低百分之五的要求就能復刻?！?p> 聽到這個肯定的答復，林南頓時就神色一震，興奮道：“那我這就去優(yōu)化制作流程，不說百分之五，就算百分之十都能做到！”
看著風風火火地跑開的老學士，夏嵐無奈搖頭，考慮起了使用那幾臺羅德島高級權限區(qū)的制藥設備的想法。
按照凱爾希所說，那些玩意來自前文明，是他們覆滅前最后以源石的特性制造出來的設備，能像羅德島一樣避開“它”的探測。
雖然效果基本都遠不如前文明的巔峰造物，但卻依舊能輕松碾壓現(xiàn)在這片大地上最尖端的設備。
而作為它們的下位簡化品——羅德島現(xiàn)役的大部分制藥設備，它們則是奠定了羅德島在礦石病治療行業(yè)的龍頭地位。
如若不是本部沒有在大城市占據(jù)優(yōu)秀位置、沒有與發(fā)達國家簽訂正式勢力合作契約，羅德島早就一飛沖天成為真正意義上的絕對引航者了。
不過如若簽了賣身契，羅德島自然不會像現(xiàn)在這般自由且主權獨立了。
……
這天傍晚，夏嵐又去看了一次海姆達爾兩人的實驗，但得到的卻還是依舊在研究中的答復。
他隨即又折道去了礦石病研究所，進門卻見凱多正在對自己進行藥物試驗，嗟嘆的同時也感到了幾分敬畏，然后他就提出了一個對兩人來說近乎是雪中送炭的想法——復蘇那些正處于深眠中的傭兵，讓他們來進行實驗。
在在不危及生命、不造成重大痛苦、不嚴重違反倫理道德……等一眾要求的前提下，海娜批準了這場跳過動物試驗的人體試驗。
原本冷清安靜的礦石病研究所頓時就熱鬧了起來。
甚至還有好幾位傭兵要求著凱多和林南加強測試頻率，要求他們加快研究進度的，至于理由……就像是成為傭兵的理由一樣，理由多了去了，數(shù)之不盡、問之無窮。
但唯有一點得以確認，那就是和踏上這場可能有去無回的旅途一樣，他們之中超過半數(shù)的人為的都不是自己。
除此之外，還有另一個令人感到欣喜的消息——他們在這群全副武裝的雇傭兵之中發(fā)現(xiàn)了另一位擁有著豐厚源石研究學識的學者，他的能力甚至比起兩位都有過之無不及。
問起原因……大抵是缺錢吧，以及曾經(jīng)因為得罪了領導而受到排擠、被造謠、被封殺、被重多知名企業(yè)拒絕了合作。
可悲，可嘆。
但幸運的是，比起夏嵐前世那個表面上似乎正在走向賽博朋克結局的世界，這片大地上匹夫也足以撼動大樹，而他便是那擁有著斗爭天賦的武夫。
?。ㄇ笆赖氖澜缂儗偬摌嫞?，但并不是現(xiàn)實地球，如有歧義，解釋權歸作者所有。）
總而言之就是這樣，三個學者、十個礦石病患者兼雇傭兵，然后再加上一個經(jīng)常來視察的神秘領導，在這里搞起了礦石病研究。
而夏嵐，吃吃睡睡逛逛，然后再·真摸摸魚、吃吃大餐，快活似神仙，就是偶爾去靈魂搖籃那邊測測靈魂數(shù)據(jù)，為他們建造虛擬靈魂尋找新的定義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