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境以北有一處山谷,此谷常年籠罩在濃霧之中,因谷中時有傳出鬼魅哭聲,故而得名鬼谷。
一位藥農(nóng)背著背簍在谷中小心翼翼的前行。
腳下是腐爛的樹枝枯葉,一腳下去就像踩進了泥里,藥農(nóng)微弓著背,以免頭被長歪的樹枝刮到。
這個時節(jié)正是谷中濃霧最甚的時候,平常時藥農(nóng)們總會等霧氣退些方才敢進來,可這次他沒有辦法,因為他的孫女得了寒病,急需一種叫蛇炎草的靈藥醫(yī)治。
耳邊是一陣陣鬼哭狼嚎之聲,仿佛他正在走向幽冥。
每走一步藥農(nóng)都會先用木棍戳一下前面的地面,確保不踩進泥坑或者懸崖。
“阿~阿~阿~啊~”
頭頂一陣烏鴉的叫聲傳來,藥農(nóng)卻感覺親切不少,至少比那鬼叫聲強上許多。
“哎,終究是老咯,年輕時我可能走很遠吶?!?p> 藥農(nóng)雙手撐在膝蓋上,大口的喘著粗氣,在淤泥中前行,每一步都耗費許多體力。
摘下腰間的水壺,擰開壺蓋淺抿了一口水,讓干裂的嘴唇不至于那么難受。
藥農(nóng)休息了一會,便繼續(xù)前進,孫女是他前行的動力。
霧氣,路,樹。
整整一天一夜,這些就是他遇到的全部。
很遺憾,這次他沒有采到蛇炎草。
雖然以前他有很多次進谷都是空手而歸,但從沒有像這次這般絕望和難過。
“撲通”一下,他跪到了淤泥里。
“我小時候曾聽爺爺說過,鬼谷里住著仙人,多年來我對比一直深信不疑,仙人啊,求求你可憐可憐我吧,我不貪心,我只要一棵蛇炎草,我什么都愿意做,哪怕您拿走我剩下的壽命都可以,仙人啊?!?p> 耳邊的鬼哭聲消失了,眼前的濃霧漸漸消散,就在他跪著的方向不遠處,一株像蛇一樣盤在一起的橘黃色草藥閃著點點光芒。
藥農(nóng)再也顧不得其他,從淤泥中爬過去小心翼翼的拔下那株蛇炎草。
“謝謝仙人,謝謝仙人?!?p> 藥農(nóng)不停地磕頭,臉上頭發(fā)上沾滿了泥土。
“沙沙沙~”
幾只野狼從濃霧中走出來。
“不!不??!”
藥農(nóng)發(fā)瘋似的大喊,仙人您這是做什么,為什么要給我希望又要讓我絕望。
藥農(nóng)拿起地上的棍子,拼命的揮舞著。
“離我這把老骨頭遠點,我已經(jīng)很老了,我的肉都是硬的,你們不會喜歡的?!?p> 野狼們慢慢的圍了上來,它們不著急進攻,它們喜歡看到獵物在自己的壓迫感下崩潰的樣子。
藥農(nóng)揮舞出去的棍子和他的行動速度一樣遲緩,野狼只是輕輕挪動身體就躲過了他沒有任何威脅的攻擊。
反而是他自己因為太過用力被慣性帶倒在地上,四仰八叉的摔到泥里。
一只野狼猛撲上去,狠狠地踩在他的胸口。
藥農(nóng)只感覺胸口悶痛,喉嚨一甜。
一人一狼就這樣對視著,老人看著野狼的眼睛,慢慢變大。
他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孫女,那可愛的小女孩正在家中等著自己回去。
“爺爺,你看,瓔瓔堆的這個雪人好不好看?”
“爺爺,我今天去村頭的枇杷樹上采了許多枇杷,你快嘗嘗?!?p> “爺爺,我好冷啊,爺爺,我好冷啊?!?p> “爺爺,瓔瓔是不是要死了,瓔瓔以后是不是就見不到爺爺了?”
“不?。。?!”藥農(nóng)發(fā)出一聲怒吼,也不知他從哪里來的力氣,猛的抬起頭,一口咬在了那野狼的脖子上。生生咬下一塊肉來。
野狼的血水和唾液一起滴落在藥農(nóng)的臉上。
四周的那些野狼們見到血之后變得更加興奮了,他們嚎叫著一擁而上。
“不?。?!瓔兒??!”藥農(nóng)發(fā)出了不甘的怒吼。
山谷的深處有一間三層閣樓,此時在最上層的閣樓里正盤坐著三人。
一名布衣老者,一名俊美的書生,一名英氣的武士。
書生與武士面對老者,三人身前有一水盤,盤中的水里正倒影著野狼分食藥農(nóng)的殘忍畫面。
老者撿起腳邊的一枚谷粒,丟進了那水盤之中,波紋散去,畫面也消失了。
“說說你們看到了什么東西?”
老者舉起茶杯飲了一口茶,對書生和武士二人說道。
書生低頭沉思,武士抬頭望著天花板,好像在研究那蜘蛛結(jié)網(wǎng)。
“張義,你先說?!?p> 老者點了那武士的名字。
“弟子看到了狼、藥農(nóng)、靈藥、小女孩?!?p> 老者不置可否,轉(zhuǎn)頭望向書生。
“弟子看到了魏、六國、良策、周?!?p> 老者滿意的笑了。
“很好,很好,你們都看到了自己應(yīng)該看到的?!?p> “世人皆知魏國強大,卻不知其強大到各種地步?!?p> “秦國多年來一直在努力發(fā)展國力,魏國先以贏子褚為質(zhì)子,后又放其回國,爭奪皇位,實則是為了延緩秦國的腳步?!?p> “魏國的青葉道人曾到蜀國游歷,意外遺失了一本道法秘籍,后被蜀人張教意外獲得,未免太巧了一些?!?p> “周國前國主帝辛是百年不遇的雄主,上位僅七年便讓國力翻了一倍,且此人在外交上也是難得的好手,不提蜀唐這兩個臨國,就連南方超級大國東吳也對他青睞有加?!?p> “可是,就那么突然的,他失蹤了,姬廠列舉了許多帝辛的罪狀,或許對于普通人來說那是罪,但對于一個帝王來說,那算得了什么?!?p> “周國的妖族之亂,沒人會懷疑到遠在北方的魏,因為他們既沒有新仇,也無舊怨?!?p> “而且,魏只是主謀罷了,其余各國都有參與其中?!?p> “等姬廠死后,周國的妖怪們自然就會消失不見?!?p> 老者說完,微笑著望向二人,
兩人的表情各不相同。
書生面露沉思之色,武士滿臉悲憤。
“老師,您不覺得這太殘忍了么?周國的百姓何其無辜??!”
武士氣得直接站起來,質(zhì)問道。
“師弟,不得對老師不敬!”
書生急忙喊道。
老者表情不變,只是站起身來走到窗邊,此時天上艷陽高照,正是一個難得的好天氣。
“張義,你說這天是晴天呢,還是雨天呢?”
老者頭也不回的問道。
“晴空萬里?!?p> 張義不假思索的答道。
“哦,是嗎?”
老者抬起手,屋中的水盤里分離出一滴水珠飄到老者的手中,老者輕輕一捻,水珠破碎。
天空驟然下起瓢潑大雨。
“現(xiàn)在呢?”
老者又問。
“老師,這不公平,您法力高深,能隨意控制天氣變化,我如何能猜的對?”
張義憤憤不平道。蘇情拼命拉著他的衣袖,讓他別說了。
“蘇情,張義,你們記住,這個世界上,永遠是當權(quán)者說了算的,你看到的,是他們讓你看到的,如果他們不想讓你看到,那么即便你有四雙眼睛,你也是個瞎子?!?p> ———————————————
沙北村外,一名獵戶裝扮的男子緩緩的走進村里,敲響了一戶人家的大門。
開門的是一名中年婦女,紅腫的雙眼讓人不由得聯(lián)想到她常??奁?p> “我叫阿義,是住在家常崗的獵戶,昨天進鬼谷打獵時遇到了一個老人,他讓我把這個給你們?!?p> 獵戶說著從懷里拿出一個布袋子,里面裝著一株蛇炎草。
那女人看到那布袋頓時像發(fā)了瘋一般的大喊起來。
“當家的,當家的!”
一名壯漢邁著急促的腳步聲從屋內(nèi)沖出來。
“公公的布袋子?!?p> 那男人和婦女忙問起獵戶袋子的主人現(xiàn)在如何。
獵戶答,那老人許是遇到了狼群,被啃掉了半個身子,他發(fā)現(xiàn)時已經(jīng)快要死了,只拜托他將這袋里的東西送到此處。
男人本想問獵戶為何不將自己父親的尸首背出來,可轉(zhuǎn)念一想,自己兒時曾跟著父親進過一次鬼谷被那里面的情景嚇得不輕,此后寧愿在家種地也不愿去做那采藥人。
想來人家并沒有義務(wù)去做這件危險的事。
男人誠懇的道謝,并想給獵戶一些銅幣以做感謝,被獵戶拒絕了。
獵戶走后,那女人終于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張義回到了閣樓,都好像還能聽到那女人的哭聲,即便他知道這不可能。
“老師說,你回來以后,讓你去后山砍一百根竹子,沒砍完之前不能回來?!?p> 推開二樓的房門,蘇情正盤坐在床上看書,見他進來,帶著心痛的語氣轉(zhuǎn)達了老師的話。
張義沒有問為什么,在他的認知里,這個世界上就沒有老師不知道的事,老師既然罰他,那必然是他做錯了事,至少老師認為他做錯了事。
“噠!噠!!噠!!!”
竹林里除了風(fēng)聲只剩下利斧砍擊竹子的聲音。
張義赤裸著上身,腰里別著一把備用的斧頭,手中的利斧不停地砍在竹子上。
“你在怨恨先生么?”
身后不知何時出現(xiàn)一匹野狼,這野狼身型龐大,更能口吐人言。
“小灰,你在說笑么?我哪里敢怨恨老師?!?p> 張義嘴上這樣說著,手上卻加重了力道,只一擊就砍斷了那根竹子。
“留些力吧,不然后面的竹子你砍不動。另外,先生是為你們好。有許多道理都需要用血來書寫才能讓人印象深刻?!?p> 野狼說完便走了。
張義不停地砍著竹子,待砍到第四十九根時,斧頭斷了,他熟練的換上備用斧頭,繼續(xù)砍。
這竹子有個神奇的地方,不管你用新斧頭還是舊斧頭,每砍四十九根斧頭就會斷掉一次。
待砍完98根竹子,兩把斧子都斷掉了,張義開始用牙去咬,直咬得滿嘴鮮血。
夜晚,張義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回到閣樓。
蘇情還在看書,張義的床榻前放著一個食盒。
“還有些溫度,快些吃吧?!?p> 蘇情頭也不抬的說道。
張義拿了一身干凈衣服,去閣樓后面的山泉里打了兩桶水沖了下身子,方才回到房中用飯。
“你在怨恨老師?”
蘇情依舊沒有抬頭,張義停下了筷子。
“師兄,我們學(xué)法的意義在哪里?”
“不知道?!?p> 蘇情放下書本,一臉認真的說道。
“我替你答了吧,拯救蒼生!”
“呵呵,師弟說笑了,連老師那等通曉天地真理的人物都救不了蒼生,我們算什么,算個屁?!?p> 如此粗俗的話語從蘇情口中說出,非常不可思議,張義卻非常認同,笑著點點頭。
蘇情默默拿出床底的靜心咒抄寫起來,老師罰他每次說錯話時就默寫靜心咒一百遍,他每次都照做,即便老師并不在場。
第二日,師兄弟二人起床后來到老師的房前請安,卻無人答應(yīng)。
蘇情推門而入,只看那桌上留有一紙書信。
“吾去周,汝等自尋明主投之。走時記得鎖門。”
的確是老師親筆,蘇情將信遞給張義看了。
二人沉默無語,老師行事向來如此,隨心所欲。
蘇情收拾了行李,先一步走了,張義站在閣樓上看著他的身影漸行漸遠。
然后張義背上包袱,鎖上門,也走了。
鬼谷從那天起再也無人敢進入,因為有一只狼王占據(jù)了那里,凡有入山者,必葬身狼腹。
朝歌城曾是一座美麗的城池,無數(shù)能工巧匠用自己的畢生心血將它雕琢成大陸上最雄偉的城市。
可如今只剩下殘痕斷壁,只有那摘星樓依舊聳立。
摘星樓的最頂層,紂王與他的愛妃妲姬一同賞月的地方。
“娘娘……”
“我說了,以后不許再這樣叫我?!?p> “是,九姑娘。”
一名滿臉黑色斑點的男子跪在地上,在他身前,一名戴著青狐面具的女子正出神的望著腳下暮氣沉沉的朝歌城。
“申攻豹,秦國的將軍送回去了么?”
女子淡淡的開口發(fā)問。
“是,娘娘,秦國大將軍已經(jīng)送回去了,同時我們還故意放走了一些魏兵和秦人,想來要不了多久,王將軍和許將軍拼死除妖的事跡就會被人們流傳?!?p> 那申攻豹恭敬的答道。
那女子轉(zhuǎn)身走下摘星樓,等女子走好,申攻豹站起身,走到剛才那女子站立的地方,俯視著這座曾經(jīng)的周國都城。
“朝歌啊,朝歌。”
摘星樓的地下有一條長長的通道,青狐面具的女子舉著火把漫步在微弱的火光中。
路總有盡頭,即便女子刻意放緩了速度,還是走到了那扇門前。
輕輕拂去門環(huán)上的灰塵,女子用手握住銅環(huán),用力一拉。
“咔~咔~咔~”
沉重的石門緩緩升起。
這是一間石室,四面墻壁上伸出無數(shù)根鐵鏈鎖住了石室中央的一個男子。
一位老仆模樣的人從黑暗中走出。
“娘娘?!?p> “我想和他說幾句話?!?p> “是,娘娘?!?p> 老仆接過女子的火把輕輕退了出去,石門重新關(guān)上。
“愛妃,是你么?”
那男子抬起頭來,空洞的雙眼望著前方。
女子摘下青狐面具,露出了一張絕世的容顏,她曾說過,這張臉只能給他一個人看,可如今他卻看不見了。
“大王~”
“哈哈哈哈,愛妃,你果然沒有忘記孤?!?p> 那男子哈哈大笑道。
突然,他止住了笑聲。
“愛妃,為什么你寧愿相信魏國那個老混蛋,也不愿意相信孤呢?難道是孤不夠強大么?”
他說這話時一股強大的威壓從體內(nèi)迸發(fā)出來,青狐面具女子的衣衫無風(fēng)自動。
“大王英明神武,怎會不夠強大?!?p> “只是妾身等不了那么久了……”
“魏王給了你什么好處?”
“自成一國?!?p> “愛妃呀,愛妃,你要的這些,狐也可以給你呀?!?p> “大王……”
石門再次打開,老仆拿著火把走了進來,女子重新戴上了面具。
“娘娘,時間到了?!?p> 老仆的話語雖然恭敬但透露出一股不容拒絕的意味。
“知道了,務(wù)必好生照顧紂王?!?p> “是,娘娘?!?p> 石門再次關(guān)閉,紂王感覺眼前的黑暗似乎更黑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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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國,林田縣。
一輛馬車正疾馳在官道上。
平凡從顛簸的車廂中醒來,他睜開眼就看到了一旁正背靠車廂看書的華服老者。
“你醒了?先別動,你傷得很重,等到了林田縣,我再想辦法給你治療?!?p> 華服老者見平凡醒來,幽幽開口說道。
平凡點了點頭,又暈了過去。
那日他撞破小鎮(zhèn)的幻象,被妖族重重圍困,身上滿是虎抓狼咬的傷痕。
好不容易逃出了小鎮(zhèn),卻因體力不支倒在了路邊,眼看就命喪虎口,一輛路過的馬車救下了他。
老人只說是去周國做生意的商人,可平凡覺得沒那么簡單,周國大亂,哪還有商人敢去做生意,但既然人家不說,平凡也就不再多問。
馬車停在一座府邸前,門口的護衛(wèi)急忙上前。
“老爺,到了?!?p> 車夫恭敬的說道。
華服老者下了馬車,命令手下人將平凡送去治療,自己則進了府里。
“爺爺,你回來了!”
左腳剛踏進門檻,一個輕靈的聲音便在耳邊響起。
華服老者微不可覺的皺了一下眉,轉(zhuǎn)過頭來,一位公子哥打扮的妙齡少女正在不遠處朝他揮著手。
華服老者眼中流露出寵溺的神情。
“青蓮丫頭,你這又是準備去哪里?”
少女跑到華服老者身邊,拉著他的袖子撒嬌道:
“爺爺~,我前兩天在鐵匠鋪看中一把寶劍,才賣7個銀幣,好便宜哦~”
華服老者無語,7個銀幣還叫便宜,自己這孫女從小就被家里溺愛慣了,明明是個女兒家,卻整天打扮成男人,行那俠客之事,老者本以為她只是一時興起,哪曾想她拿起槍劍之后就也不愿去碰那繡花針。
頭痛啊,別人家的閨女到了十六歲,說媒的都已經(jīng)踏破了門檻,再看看自家這位,老者回頭看了一眼自家的門檻,嗯,新得很。
“爺爺~”那古靈精怪的少女見爺爺沒有反應(yīng),繼續(xù)撒嬌。
“別搖了,別搖了,給給給,喜歡就買吧?!?p> 老者從懷里拿出錢袋,剛想抽出7個銀幣給她,少女直接一把搶過錢袋,飛也似的逃走了。
“謝謝爺爺,爺爺最好了?!?p> 老者無奈的搖搖頭。
“父親,您這樣太慣著她了?!?p> 一位白衣中年人從假山后走出。
“你想教訓(xùn)你老子么?”
面對自己的兒子,老者可不用給什么笑臉。
“不敢,不敢?!?p> 那白衣中年人連忙說道。
“客兒,隨我到書房?!?p> 老者說完先行一步,那白衣中年人急忙跟上。
老者名李子木,曾在長安為官十年,后急流勇退,舉家搬到這林田縣來隱居,兒子李客自小天資聰穎,可多年來一直被父親禁止參加科舉考試。
李客婚后生有一女,名青蓮。
要說家中無子,本該是件很難過的事,可李客反而覺得遇事隨遇而安,沒有什么不好。
書房里,氣氛十分詭異,李客還在努力的消化父親告訴他的信息。
周國的妖族之亂居然起于人族之手,是誰敢行這逆天之事。
妖族之亂一爆發(fā),李子木便秘密潛入周國進行調(diào)查,沒曾想居然發(fā)現(xiàn)了這個驚天大秘密。
“今天我對你說的話,你只能聽,不能記,可明白?”
“是?!?p> “明日我將要啟程前往長安城?!?p> “可是父親你剛剛回來,不如歇息兩日再……”
“皇上還等著我呢。”
“阿,皇上?”
“我在回來的路上救下了一個年輕人,我走后你務(wù)必好生照看,等他傷好了,送他一些錢財離去?!?p> “是,父親?!?p> 林田縣城的鐵匠鋪里,青蓮正把完著一把寶劍,看得出來,她非常喜歡。
王鐵匠也是個老實人,給了她一個成本價6銀幣。
付了錢,青蓮在回去的路上還在不停擺弄著寶劍。
“刷刷刷,仙人指路,刷刷刷,劍道歸一?!?p> 惹得路人紛紛側(cè)目,但一見到是李家的大小姐,那就沒事了。
“李小姐好?!?p> “李小姐好?!?p> 路人紛紛向她問好,李子木是遠近聞名的大善人,十里八鄉(xiāng)的哪里有什么災(zāi)哪家有什么難,他都會第一時間出手相助,久而久之,林田縣的人都稱他為李大善人。
對于李家小姐,自然也是喜愛無比,至少李青蓮從記事起,在街上吃東西就沒人問她要過錢。
唯獨那鐵匠鋪的王憨憨,會收她的錢。
其實這也怪不得人家王鐵匠,一次兩次還好,可這大小姐偏偏喜歡刀槍劍棍,經(jīng)常往那里跑,為了這祖?zhèn)鞯匿佔幽軌蚓S持下去,王鐵匠只能含淚收她個成本價。
回到府里,青蓮迫不及待的就在后花園里操練起來。
可她畢竟沒有學(xué)過武功,只會照著畫書上的樣子瞎練,好看是好看,并沒有什么實際效果。
偏偏她還自鳴得意,以為自己馬上就要神功大成,到時候去闖闖那江湖,做一名俠客,劫富濟貧。
“咳咳?!?p> 李客輕咳了兩聲,嚇得青蓮趕緊回過頭來站好。
“爹?!?p> 李客背著手目光嚴峻的看著她手中的寶劍。
“蓮兒,不是為父說你,一個女兒家家的,整日舞刀弄棍,成何體統(tǒng)啊。”
“爹爹教訓(xùn)的是,蓮兒知錯了?!?p> 李客無語,每次你都這樣說,每次都不聽。過后又繼續(xù)。
“哎,對了,西房里住進來一個外鄉(xiāng)人,在家中養(yǎng)幾天傷,你最近不要到那邊去,打擾了人家休息?!?p> “知道了,爹爹?!?p> 李客交代完便走了,青蓮轉(zhuǎn)著骨碌碌的大眼睛,也不知在想什么。
入夜,平凡已經(jīng)醒來,正躺在床上無法動彈,他現(xiàn)在手腳無力,短時間內(nèi)是無法痊愈了。
眼前閃過那些恐怖的畫面,平凡搖了搖頭,可那影子卻揮之不去。
這時,房門輕輕的打開了一條縫,青蓮正趴在門上,偷窺著里面的情景。
原來李客不說還好,一說有位受了傷的外鄉(xiāng)人住在西房,不由得勾起了青蓮的興趣,要知道唐國境內(nèi)治安極好,尋常人走在路上都不一定能踢到一塊凸起的石頭,更何況受了重傷,所以青蓮下意識的以為這必然是個行俠仗義的俠客,為了拯救弱小與壞人搏斗才受了傷。
這不,偷偷過來想一探究竟。
“進來吧。門沒鎖?!?p> 平凡雖然受了傷,但畢竟在學(xué)院修行過,耳力要勝普通人許多,聽到了門外的腳步聲。
“哦,你可以教我武功么?”
青蓮?fù)崎_門走了進來。
平凡脖子上綁了石膏,無法動彈,青蓮站在他的側(cè)面他看不見。
只聽這聲音異常好聽,想來應(yīng)該是個女孩子。平凡猜測應(yīng)該是這戶家人的孩子。
“你為什么會覺得我會武功?”
畢竟是救命恩人的孩子,平凡雖然說話都十分痛苦,但還是開口說道。
“因為你受了傷?!?p> “受了傷就是俠客么?”
“只有仗義出手的人才會受傷,躲在被子里的人是不會受傷的?!?p> 平凡想反駁,卻又覺得她說的似乎有點道理。
“我不是俠客,我只是一名學(xué)子?!?p> “可是尚武學(xué)院的學(xué)子?”
“嗯,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p> “你真聰明?!?p> “那你可以教我武功么?”
“你覺得我現(xiàn)在這樣能教你武功么?”
“那等你傷好了,教我武功好不好?”
“可是,你是個女孩子呀?”
“女孩子不能學(xué)武么?”
青蓮非常生氣的說道。
“不是,我只是覺得,女孩子要是臉上有傷疤,會嫁不出去?!?p> 青蓮一時語塞,她從未思考過這個問題,而且這的確是個很重要的問題,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如果真的在臉上留下了疤痕……。
門開了,門又關(guān)上了,屋里只剩下平凡一個人。
第二天清晨,一輛馬車駛出了林田縣城。
李子木憂心忡忡的坐在馬車里,思緒飛到了遙遠的長安。
“不知道陛下得知這個消息,會做何反應(yīng)啊。在林田縣蟄伏了這么多年,終于要重回長安了么?”
他思考著接下來可能會發(fā)生的變動,自己的安排是否足夠等等。
不知不覺馬車行了三個時辰,突然停了下來。
“老爺,到了?!?p> “嗯?”車內(nèi)的李子木非常疑惑,長安路途遙遠,三個時辰怎么可能到了。
一瞬間,精明的李子木似乎意識到了什么。
他沒有走下馬車,甚至沒有撩開馬車兩邊的車簾看上一眼。
當然,如果他那么做了,他就能看到平坦的草地上,數(shù)十名弩手正用手中的短弩對準了他。
“老張啊,你跟了我多久了?”
“回老爺,二十年了?!?p> 馬車外的車夫恭敬的答道。
“我可曾虧待過你?”
“回老爺,沒有?!?p> “你是魏人?”
“回老爺,不是的?!?p> “那我實在猜不到,你為何這么做?!?p> “回老爺,我雖然不是魏人,可我想成為魏人。”
“為什么?”
車外沉默了許久,車夫并沒有給出答案,冰冷的利箭穿透了馬車的木板,李家的家主李子木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死了,他心中的秘密,也隨著他的離世,被塵封于此。
一晃時間過去了十日,林田縣城,李府后花園內(nèi)。
平凡一身短衣打扮,正在指導(dǎo)一身鎧甲的李青蓮武藝。
“師傅,我剛剛那招仙人指路用的對不對?”
李青蓮一臉“興奮”的問道。
由于她戴了鐵面罩,所以這份興奮只能靠平凡自己去腦補。
“大小姐,可不可以不要叫我?guī)煾?,我們的年紀明明一般大?!?p> “是,師傅。”
“另外,你為什么要穿著如此厚重的盔甲練功,不礙事么?”
平凡看著她那幾十斤重的鎧甲滿臉黑線,每動一下都咔咔作響。
“這還多虧了師傅上次提醒我,學(xué)武容易受傷,要是傷到了臉,就嫁不出去了,所以我讓王鐵匠連夜打造了這副鎧甲。”
說著她還得意的轉(zhuǎn)了一圈,平凡無語。
“把盔甲脫了,你穿著這身別說練功了,等會中暑了我都不一定能救得了你?!?p> “哦。”
李青蓮乖巧的脫掉了盔甲,里面居然還有一層內(nèi)甲。
她眼巴巴的看著平凡,平凡努努嘴,她得繼續(xù)脫掉。再摘下面罩,露出了一張微紅的俏臉。
“好了,再來?!?p> 之后的一段時間里,平凡就留在了李府教授李青蓮武藝,一方面是為了報答救命之恩,另一方面是順帶養(yǎng)傷。
直到雙色大陸353年10月,他的傷已經(jīng)好的差不多了,便準備與李客辭行。
這次周國之行讓他感覺到了自己是多么的弱小,他打算繼續(xù)提升自己的實力,爭取早日達到呂級,然后去崇文學(xué)院找任家復(fù)仇。
當他與李家辭行時,心中不免有些擔(dān)心,李青蓮那丫頭不知道會不會很難過,出乎意料,小丫頭不知道笑得有多開心啊,還主動幫平凡收拾行李。
讓平凡稍安的心里不由得泛起一絲絲失落。
不過轉(zhuǎn)眼間就被他拋之腦后,趙子龍曾經(jīng)跟他說話,女人只會影響到自己拔劍的速度。
到了要走的那天,李客親自送平凡出了城。并送了他一輛馬車,還有一些錢財衣物。
“駕!”
平凡一邊操控著馬車,一邊觀賞著沿途的風(fēng)景,大唐地處大陸南部,山高水長,在如此秀麗的景色中自駕游是件難得的美事。
行了兩個時辰眼看就要到達洲舊鎮(zhèn),平凡拿出地圖出來再次確認了一遍,他此行準備沿官道北上,從龍安縣過境,橫穿蜀國再向東北方向走,到達學(xué)院。
正研究得入神,馬車的車輪壓到一塊凸起的石頭,車身猛然顛簸了一下。
“哎呦?!?p> 一個聲音從車廂中傳出來。
另一邊,林田縣李府。
李客正端坐在李青蓮的閨房中留戀的看著屋內(nèi)的一切。
“少爺,已經(jīng)按照您的吩咐,將協(xié)助小姐藏進車廂里的幾個丫頭都滅口了。”
門外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李客知道這是他的貼身老奴在說話。
“嗯。”
李客輕嗯一聲,屋外沒了聲響。
“蓮兒,你可莫要怪爹爹呀?!?p> 一滴熱淚從李客的眼角滑落。
府門外,一隊官兵破門而入。
“奉陛下旨意,李子木意圖謀反,著林田縣令即刻領(lǐng)兵捉拿其全家,押解長安問罪?!?p> 諷刺的是傳旨的老太監(jiān),在李客小時候還抱過他,那時他的父親還在長安做官。
“我祖隨先皇南征北戰(zhàn),立下赫赫戰(zhàn)功得以賜姓李,如今卻被人誣陷謀反,陛下啊……,我李家赤膽忠心,你怎能不知啊。”
李客言罷以頭撞墻而死,他的貼身老奴亦被發(fā)現(xiàn)自盡于房中。
“洪公公,李家上下三十六口除李客之女李青蓮不知所蹤外,都已死于后院。”
一名侍衛(wèi)上前稟報。
“傳令各郡縣,務(wù)必嚴防死守將李青蓮捉拿歸案。”
“是,公公?!?p> ———————————————
“大小姐,你這是玩的哪一出???”
平凡無奈的看著眼前這個一身男裝打扮的李家小姐。
“我要陪你闖蕩江湖!”
“你爹知道么?”
“知道?!?p> “再說?”
“知道吧?!?p> “嗯?”
“好吧,他不知道,不過你放心,他絕對不會管我的?!?p> “額,大小姐,我能問一下你是怎么藏進馬車的么?我記得我上車前看過,里面沒人呀?!?p> “嘻嘻,我藏在車底下?!?p> “車底下?”
“對啊,我以前經(jīng)常這樣偷偷躲在車底下,跟著爺爺?shù)纳剃犈艹鋈ネ妗!?p> 平凡以手扶額,看來開車前繞車一周還是很有必要的,他在蜀國考馬車駕照的時候就是這一條忘了,好在考官是他老爹的熟人,這才沒被扣分。
“我不管你那么多,現(xiàn)在馬上上車,我送你回去?!?p> 平凡嚴厲的說道,平時他教授李青蓮武功時,每次她不聽話他就板起臉,李青蓮就會乖乖聽話,可這次沒用咯。
“小凡哥哥~”
“叫我?guī)煾?!?p> “好的,小凡哥哥~”
“額……”
“你就答應(yīng)我嘛,我都好久沒出過門了,爹爹說,明年我就要嫁人了,你知道他讓我嫁給誰么?”
“嗯,嫁給誰?”
平凡心中一跳,下意識的問道,可問完他就開始后悔,這關(guān)他球事。
李青蓮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嫁給縣城東頭王員外的那個傻兒子……”
“不會吧?”
平凡一愣,這王員外家的傻兒子可是周邊出了名的,人傻脾氣暴躁,已經(jīng)打跑好幾個老婆了,李客瘋了,要把女兒嫁給他,這李家再落魄,也不到這個田地吧。
“是真的,小凡哥哥,青蓮不會違抗父親的命令,可青蓮只想,在失去自由之前,最后看一眼這個世界。好不好麼~”
李青蓮抓著平凡的手,左右搖晃著。
聞著青蓮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再看她楚楚可憐的模樣,想到如此花季少女,將要嫁給一個她不愛的人,平凡不禁有些心軟。
“那,你想去哪?”
又一次說完就后悔系列,平凡恨不得抽自己幾個大嘴巴子,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想不到自己這只臭狗熊也是如此。
“我想去看一看尚武學(xué)院,那里是天下武者心中的圣地?!?p> “你進不去?!?p> “我就去門口看一眼?!?p> “很遠?!?p> “秦國有我李家的一個驛站。我到時候自己回來,絕對不會麻煩你的?!?p> “哎,那好吧,不過你要寫一封信給你爹,告知你的行蹤?!?p> “沒問題?!?p> 李青蓮高興壞了,圍著平凡蹦蹦跳跳的大喊萬歲。
這瘋丫頭,平凡無奈道。
馬車重新啟程,這次李青蓮沒有躲在馬車里,而是坐到了副駕駛上。
“大小姐,你這是干嘛?”
“在馬車里看不到那么完整的風(fēng)景?!?p> “說的也是啊,駕!”
過了沒多久,風(fēng)景看膩了的李青蓮開始纏著平凡教她駕車。
“算了吧,很難學(xué)的,而且這是在官道上要是被人發(fā)現(xiàn)就麻煩了,你沒有駕照?!?p> “哼,那你有么?”
“我當然有。”
平凡從懷里拿出一張馬車駕駛許可證出來,上面還有平凡的畫像。
李青蓮默默的看了一會,然后鉆進了車廂,過了一會再出來時已經(jīng)變了模樣。
高聳的胸脯變成了飛機場,臉上白嫩的皮膚變得有些黝黑。
一雙大眼睛上畫了兩條不起眼的眼線,讓眼睛整整小了三分之一,再加上一些細節(jié)處的修改,還別說,盡然與畫像上的平凡有幾分相像。
“現(xiàn)在可以教我了吧?”
“你這易容術(shù)跟誰學(xué)的?”
“我爺爺教我的,他說行走江湖最重要的就是偽裝好自己,你快點教我嘛,小凡哥哥~”
“……”
林田縣通往洲舊鎮(zhèn)的官道上,一輛馬車正在高速行駛著。
“駕!哈哈哈哈,好玩啊,好玩啊好刺激??!駕!”
“慢點,慢點,祖宗,慢點?!?p> 駕駛座上的李青蓮披頭散發(fā)像瘋子一般大笑著,手中的馬鞭揮個不停,副駕駛的平凡死死的抓住馬車的車廂門,一臉驚恐狀。
前方出現(xiàn)了一輛豪華馬車,因為車身寬大,需要兩匹馬才能拉的動。
豪華馬車行駛在路中間擋住了李青蓮的馬車,李青蓮喊了幾聲那馬車都肯讓路。
“我沒有駕照!”
李青蓮大喊了一聲。
前面的馬車不為所動,車夫用狗尾巴草剔著牙。
“就跟誰有似的?!?p> 李青蓮氣鼓鼓的坐下,越想越氣,平凡剛想安慰她幾句,只見她重新站了起來。
“我是女的!”
瞬間,前面的馬車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讓到了左側(cè),車輪的邊緣死死貼住道路的邊沿。這駕駛技術(shù)沒有十年的駕齡絕對做不到,而他之所以這樣做,只是為了給李青蓮多讓開些路。
李青蓮滿意的坐下,一揮馬鞭霸氣十足的喝道:
“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