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方勉帶上了弓箭、干糧，與張雨繡兩人一道，出了集市。
很多人都來送行。
“小勉哥，記得常回來看看！”
“一定！”方勉看著鄉(xiāng)親們都來送自己，也有些不舍，揮了揮手。
“小勉哥?！币粋€(gè)穿著麻布衣裳的小女孩兒跑上前來，“你還會回來跟我們講故事嗎？”
“當(dāng)然回來??！”方勉抱起小女孩兒，問道，“到時(shí)候沒準(zhǔn)你爹已經(jīng)給你生個(gè)胖弟弟了，小勉哥給你們一起講好不好呀？”
“好！”
“哈哈哈哈！”
眾人歡笑起來，那名伍姓漢子走上前，撓了撓頭，“勉小哥，以后可沒人給咱們算命了?！?p> “不用算啦?！狈矫憷事暤溃皥?jiān)守正道，敬信天地。天行健，君子以自強(qiáng)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住唬鹤蕴煊又?，吉無不利！”
“你們都已經(jīng)懂了！”
他又看了看遠(yuǎn)方：“但是這天底下，還有很多人不懂吶?！?p> 他朝眾人揮了揮手：“走了?！?p> “小勉哥再見！”
“再見！”
……
兩人從下橋集出發(fā)，先去了禮水。
接著沿著禮水往上，翻過險(xiǎn)山，涉過深澗，走了一整天，因?yàn)橐疹檹堄昀C的腳程，差不多只翻過了第一座山。
不過再往里，基本上沒什么路了，再加上又是沿著大河，而并非走尋常人所走的道路，河岸上是嶙峋的怪石，下方是濤濤的水流，且陡且險(xiǎn)。
前些日子才下過大雨，山間的洪水還未退完，沿著崖石往下望去，底下都是黃濁的洪流，實(shí)在不敢想象，掉下去是個(gè)什么下場。
兩人行至一處，前方的道路很險(xiǎn)，百尺的山澗，兩邊的山石都向下傾斜著，又濕又滑，還生了不少綠色的青苔。
向下方看去，澗底的流水拍打著山石，濺起大片白色的浪花。
方勉慢慢地，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
“哥，我怕?！睆堄昀C雖然一直嚷著要來，但畢竟是個(gè)不過十六歲的姑娘。
即便登過玉積山，但那也不過是盛江府附近的小山，哪里真來過這種深山老林。
“古圣人曰：不知命無以為君子?！狈矫阍谇胺酵Ｏ聛?，轉(zhuǎn)過身，一邊等著她，一邊開口道，“知命者，知有命而信之。”
“人不知命，則見害必避，見利必趨?！?p> 張雨繡思索著，稍稍鼓起一些勇氣道：“哥，你說得對，我們還要去找仙人呢，一定不會在這里發(fā)生危險(xiǎn)的?！?p> 只見她深呼吸了一會，然后鼓起勇氣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過來。
落足在方勉旁邊平坦的巖石上，她長出了一口氣：“果然沒事！”
“嗯，我們繼續(xù)?！?p> 慢慢地，時(shí)間愈發(fā)地晚了，夕陽斜照在深林間，透著一線線昏黃。
“啊——！”就在這時(shí)，張雨繡驚叫一聲。
她好似看到了什么，臉色瞬間白了下來，額頭上的也滲出細(xì)密的汗珠。
方勉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只見前方的巨石上，竟伏著一頭吊睛的斑斕猛虎！
那猛虎發(fā)出吼聲，嚇得張雨繡臉色煞白。
“雨繡，到我身后來?！笔聦?shí)上，方勉心中也微微有些緊張。
方勉之前算的一卦，用來找出入山道路的卦是蒙卦。
蒙者，山下有險(xiǎn)，險(xiǎn)而止，蒙。
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志應(yīng)也。
意思是說，山下有險(xiǎn)，遇到險(xiǎn)而停止了腳步，不知道怎么辦。
不是我有求于學(xué)童，而是學(xué)童有求于我。
“別怕。”方勉道，“這頭大蟲是有求于我們。”
“你呆在這兒，我過去?！狈矫愕馈?p> “哦，好…”張雨繡低聲道。
方勉走上前去，果然只見這頭大虎搖著尾巴，張著嘴，似乎有什么事情。
方勉往它口中一看，只見一把青色的匕首斜插在它的虎口之中，刺入很深。
“雨繡，你看?！狈矫銥⑷恍Φ?。
“居然真是？”張雨繡也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這一幕，“哥，你幫它拔出來么？”
“嗯?！狈矫銛]起袖子，“大家伙，你忍忍?！?p> 他握住那匕首的劍柄，用力一拔。
匕首猛地被拔出來，大虎也一聲痛呼，合上了嘴巴。
只見這大家伙伏下身來，竟似人一般，朝兩人拜了拜，這才離去了。
“哥，這也太神奇了！”張雨繡眼中異彩連連道。
“太陽都快落山了?！狈矫闼南驴戳艘谎郏χ?，“咱們可沒時(shí)間管什么神奇不神奇了，正好有把匕首，咱們?nèi)タ承┎駚??！?p> “晚上就在這里過夜吧?！?p> “嗯，好！”
她一邊找柴枝，一邊驚奇地看著方勉道：“哥，剛剛你都不怕的么？”
“有點(diǎn)吧。”方勉搖頭失笑，“不過想想，其實(shí)也沒什么好怕的?！?p> “咱們之后沒準(zhǔn)還得遇到麻煩呢。”
“還有麻煩啊…”她有些畏畏縮縮地道，“要都是這樣的，我非得嚇?biāo)啦豢??！?p> “要不…”方勉想了想道，“哥再給你講個(gè)故事？”
“聽了故事之后，也許就不那么怕了?！?p> “有故事聽？”她眼前一亮，“好哇！”
“這故事叫‘張道陵七試趙升’?！狈矫愕?。
“那張道陵，乃是龍虎山中歷代住持道教的正一天師第一代始祖?！狈矫沔告傅纴恚坝幸惶?，他算到了一位不錯(cuò)的弟子，名叫趙升，要來拜師，于是便打算試試這弟子究竟如何?！?p> “剛來的時(shí)候，便吩咐大弟子，讓大弟子囑咐眾弟子道：‘師父要傳道給這人，你們可千萬別讓他進(jìn)門，再辱罵一番，此人一定得走了’。”
“果然，一眾弟子自以為瞞著師父，不讓那趙升進(jìn)門，又將他好一番辱罵。那趙升卻只是白天在附近的村里買吃的，晚上就露宿在山外的臺階前，這樣一連住了四十來日，依舊和顏悅色?！?p> 張雨繡驚異道：“那這趙升入門了嗎？”
“這是自然。”方勉道，“張道陵見此，立即便鳴鐘聚集眾弟子，收趙升入門了。不過，這可還沒有結(jié)束。”
“后來張道陵又遣趙升去看田，在田舍中住了幾日，忽見一女子，走進(jìn)屋來，美貌非常?！狈矫愕溃澳桥咏柚_痛之故，說要留宿?！?p> “這趙升心地善良，見她腳痛不是作假，只得收留，但哪知那美女多番挑逗引誘。趙升只是一心好道，哪里肯分心去做那私通不德之事？索性直接去外頭睡了。”
方勉又將那趙升遇虎、遇財(cái)、遇到骯臟乞丐、遭遇污蔑等事說了一通：“第一試，辱罵不去。第二試，美色不動心。第三試，見金不取。第四試，見虎不懼。第五試，償絹不吝、被誣不辨。第六試，存心濟(jì)物。第七試，舍命從師?！?p> 方勉道：“如果你我的道心也能有這般堅(jiān)固，今后的路上也就沒有什么可阻擋的了?！?p> “哥，我知道啦。”她微微吐了吐舌頭，“聽起來，感覺一般人好難做到?！?p> “是啊?！狈矫闵钗豢跉?，將柴火收拾到一起，微微嘆息道，“所以人家直接就有神仙看中，而我們這些凡夫俗子，還得繼續(xù)奔波勞碌?！?p> “不過…”張雨繡又有些奇怪道，“難道不是入門先測試資質(zhì)啊、靈根什么的嘛？我看書中都這么寫的。”
“你想啊。”方勉搖頭道，“其他方面如何好，道心不堅(jiān)，今后遲早止步不前。而人家趙升這種，是一定能成的，可沒意外的?！?p> “也是，還是神仙聰明?！睆堄昀C點(diǎn)頭道，“哥，聽你這么一說，我倒是放心了。你知道，咱們都是小地方來的，肯定資質(zhì)什么的沒別人好?！?p> 她信心滿滿地道：“但是我們要有一顆誠摯的道心?！?p> “嗯，就是這個(gè)意思。”方勉欣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