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是姬地久經沙場,此時也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盧元讓竟然如此語出驚人。
可姬地畢竟已經在宦海沉浮近十年,只一瞬間,就收斂了眼中的慌張。只是收回了手中的配劍,輕笑道,“盧公當年有家奴萬余,糧草萬擔,軍馬糧草不計其數,饒是敗在孤手中。今天難道僅僅想靠一張嘴,就將孤斬于馬下嘛!”
盧元讓并不在乎姬地怎么說,只是看到姬地收了劍,就知道事情大有轉機。盧元讓拍掉肩頭被利劍割斷的幾縷頭發(fā),一抬頭,一拱手,朗聲道,“權臣謀位,士族謀名,武夫謀勇。我盧元讓出身名門,卻是庶子,但四歲就能識文斷字,十歲就精通詩詞曲賦,十五歲就為幽州幕吏,二十歲就穿越動蕩的河北與世宗爺、與天下名將韓堯談笑風生。高再思二十年前見了我,也要叫一聲公子。十五年前,我就以庶子之姿當上了天下名門盧家的家主??墒孔寤畹木褪且粋€聲名。任我再羽扇綸巾,當年潞縣被擒,我已瀟灑不復,淪為天下人的笑柄?!?p> 盧元讓語速不快,講的情感又真切。饒是姬地,也只好收斂臉上的輕蔑、譏笑和彷徨,專心聽盧元讓的鋪陳。
“這八年來,我本來依靠聲名維系的地位土崩瓦解,我不得不游走于幽州甚至河北各地,平息族內的窺伺者,降服族外的敵對者。而這一切都是拜王上您所賜啊!如果我盧元讓想洗刷我個人的清名,要么我以某種理由堂堂正正地送王上去死,要么就只能響應古賢人的美談,率部來投?。 ?p> 盧元讓這幾句話轉折太多,意思太豐富。姬地居然有點沒反應過來,脫口而出,“你投奔了我,就能洗刷你的清名?我從未聽過這樣的道理啊!”
盧元讓又一拱手,“倘若王上不過是邯鄲城中的籠中鳥,只沉湎于幾個軍文的批復,盧家不能投也不會投;倘若王上不過是高后的提線木偶,那盧家若投王上,等待王上的不過是當年鴆殺世宗的一杯毒酒。只有從龍入洛,盧元讓真真能洗滌自己的清名??!”
姬地有些詫異,也有些猶豫,略一沉吟,問道,“我與高后情深,與盧家孽重。盧公居然讓我舍近求遠,未嘗有些滑稽了吧!”
盧元讓猛地從懷中拔出一把斷刀,嚇得姬地退后三步,直欲拔劍??杀R元讓居然雙膝跪地,將刀舉過頭頂,眼睛盯著姬地,一字一頓地說到,“我盧家今日貴為幽州主人,名振天下??善呤酪郧埃瑓s不過是前朝文宗手下的一位親隨。如不是當年前朝文宗遇險,我盧家七世祖舍命救之,砍的刀刃斷裂,得以受封北地一千戶,我盧家怎會有如此光景!”
“如今高后不久于天下,高再思蠢蠢欲動,高再有心有不甘,巴蜀劉家伺機而動,江南諸王首鼠兩端。世宗維系的短促的中興即將不久于天下!我盧家愿將幽燕全數獻給王上,以求新朝封侯拜相!”
姬地呆立原地,久久不語,最后只得看了看盧元讓,抬頭看了看有些西斜的日頭,嘆道,“我究竟是拿你的刀,還是要你的命,等我見了紳德再說吧!”遂呵斥左右,將盧元讓綁送偏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