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交情
“是啊,老家這不是有點(diǎn)事嘛,時間還挺長,騰不開身,只能辜負(fù)公司這段時間的培養(yǎng)了”
家里有事,是久經(jīng)時代發(fā)展而從未改變的一個辭職理由。
大家都知道很可能這只是一個理由,但大家都會相信。
畢竟話都已經(jīng)說到這份上了,再勸就沒必要了。
“小豐啊,你的努力公司都看在眼里,也都在記著你的功勞。不瞞你說,公司已經(jīng)在研究你的提拔任命了,你說你這時候走,多可惜啊?!?p> 運(yùn)輸主管還想努力一把,看能不能把張延豐留下來。
其實他還挺喜歡這個小伙子的。
勤快,禮貌,有眼力價。
基本上每天來的第一根煙都是張延豐的。
但就拿這根煙來說,他牛犇是缺這根煙的人嗎?
認(rèn)真來講,芙蓉王這種煙已經(jīng)是他能接受的最低檔次了,他自己平時都抽的中華。
別看公司那點(diǎn)工資,他來錢的門路可遠(yuǎn)比下面這群干活的想的要多得多。
他享受的是那種態(tài)度,那種別人在他面前低下頭顱的快感。
某位大文豪曾說過,精神上的愉悅遠(yuǎn)比肉體上的更加長久。
牛犇也同樣這么認(rèn)為。
“唉,我也很不愿意啊。只是家里催得緊,只能辜負(fù)您和公司的好意了。”
呵,這種什么提拔的話,聽聽就得了。真要當(dāng)真你就完了。
單他知道在公司里被說過這句話的人都好幾個了。
你懂我的意思,我也知道你的圖謀,大家都是虛與委蛇,過得去得了。
“那行,我也不勸你了,你先忙吧。”
見張延豐態(tài)度堅定,牛犇也不愿在多說,左右不過一個干活的,能發(fā)發(fā)善心留他一下算是不錯了。
背著手,牛犇晃晃悠悠繼續(xù)巡視著他的領(lǐng)地。
張延豐則是照常往日的工作,接單,送貨,一如往常。
這世界,少了誰都會照樣轉(zhuǎn),并不影響。
今天的工作很平靜,沒有什么英雄救美,也沒有狗血的瞧不起下等人事件,時間很快來到了晚上。這是張延豐和那個店老板約好的時間。
張延豐很拘謹(jǐn),并不是為人,而是手頭。但這和他要請人吃飯并不沖突,說到做到可能算是他為數(shù)不多的幾個優(yōu)點(diǎn)了。
........
月兔初升,溫良的晚風(fēng)也在來回游蕩,為游玩的人們祛除那份燥熱。
當(dāng)然,燒烤店不在此列。
總有那么一群人,喜歡在炎熱的夏天用唇舌干著更加燥熱的事。
——擼串!
叫上三五好友,擺上滋啦冒油的烤串,就著冰啤酒,討論著國家大事。
那滋味,別提多絕了。
“我跟你說,就敘亞目前的局勢,完全就是老鷹一手造成的,你看一五年熊哥援助之后,敘亞咋樣?要不是老鷹幫著色列,現(xiàn)在早沒啥事了?!?p> “黃哥,你要這么說我不反對,我覺得你說的對?!?p> 兩個喝得開心的男人對著八竿子打不著的戰(zhàn)亂地區(qū)局勢高談闊論,完全無視周圍幾桌上的女性看著他們的詭異眼神。
而男的剛好相反,甚至有幾桌男的正蠢蠢欲動,想要加入他們討論的話題。
這叫什么?
這叫位卑未敢忘憂國!
至于是哪個國,那都不重要,大家同住地球村,世界人民是一家嘛!
這句話似乎也是某不知名的大文豪說的,張延豐反正是記不清了。
“別吵啦,打擾到我們喝酒了,裝什么犢子吶?”
世界上永遠(yuǎn)不缺掃興的人。
興許是酒意上頭,興許是看見同桌女伴看向張延豐他們嫌棄的眼神,又興許是想表現(xiàn)一下,此時一位年輕小伙站了出來。
小伙穿著一個背心,裸露在外邊的胳膊上遍布紋身,頭發(fā)也是不走尋常路,除了黑,別的顏色多少都沾一點(diǎn),一看就是一位追夢少年。
說完這話的小伙狀似無意的回頭瞄了一眼,似乎是得到了什么鼓勵一樣,一挺沒有幾兩肉的胸膛,走到張延豐他們桌子面前,擺出了一個自認(rèn)為很帥的pose,惡狠狠的說道:“低調(diào)點(diǎn)昂,不然小心我削你們?!?p> 張延豐也只是一笑,還記得曾幾何時,他也是什么都不怕的一個主,也做了不少混賬事。可隨著時間慢慢推移,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變成了現(xiàn)在這個樣子,凡事只想著息事寧人。
可能,這就是生活的潛移默化吧。
黃老板沒吱聲,只是接著擼串喝啤酒,并饒有興趣的看著張延豐準(zhǔn)備如何處理。
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褲兜,想了想,張延豐站起身來,“不好意....”
【發(fā)布臨時任務(wù):教訓(xùn)小黃...雜毛一頓。不限于口頭或者手動的方式。
ps:生活,并不只有斟酌和忍讓,也有對不合理的抵制和合理的沖動。
獎勵:初級書法
懲罰:無】
“不好意...思的話你是怎么好意思說出口的,昂?”
腦海里突然響起來的提示音讓張延豐一愣,隨即釋懷一笑。
有些時候,很多東西,只需要一個引子而已。
在二十叮當(dāng)?shù)哪昙o(jì)活出四五十歲的樣子本來就是一種悲哀。
少年本需面向朝陽,熱血在身,向不合理說不。
生活本來就夠苦了,我們又何必再苦了自己。
盡管這個臨時任務(wù)并沒有什么懲罰,但張延豐覺得,這個低頭的行為本身就是一種懲罰。
當(dāng)習(xí)慣成自然,遇事先低三分,這本身就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了。
或許有人會說你這是成熟了,懂得忍讓?;蛟S有人會說,你這是知道輕重,犯不上跟這些人置氣。
可這種種的一切本身就是一種逃避,對生活的逃避。因為你要掂量琢磨能否擔(dān)得起對生活怒吼所付出的代價。
張延豐突然很慶幸,慶幸有這個所謂生活任務(wù)系統(tǒng)在身。
因為他也不知道,在自己一次次向不合理低頭之后,最后會變成什么樣子。
其實張延豐所需的也只是一個理由而已,一個可以讓他說服自己的理由,剛好,就有這么個生活系統(tǒng)。
真的,只是剛剛好。
“知道錯就行...等等,你說啥?”紋身小伙抬頭望著張延豐。
由于兩人的身高差距,導(dǎo)致形成了這個詭異的體位。
“我說的不夠清楚嗎?想要安靜的環(huán)境,就去那些酒店,那里是輕聲細(xì)語,細(xì)嚼慢咽,刀叉紅酒。在燒烤攤大排檔,喝酒吹牛的地方你跟我談這個?你可真是倉鼠嘴巴——真特么能裝啊!”
興許是被張延豐的話給震懾住了,也可能是被張延豐短袖下棱角分明的肌肉給吸引了,紋身小伙一時間沒有說話。
而他那桌的人看情形似乎有點(diǎn)不對,一個個都起來朝這邊走過來。
看到同桌的人都過來之后,紋身少年的表情瞬間就變了,抄起一個酒瓶子指著張延豐,惡狠狠的說道:“小子你找打是吧?”作勢就要把酒瓶子朝張延豐頭上砸去。
他同桌過來的的一個女的連忙拉住紋身少年,勸解道:“算了算了,我們玩我們的。”說著就把他拉了回去。
“別拉我,我非要讓他見見血?,?shù)?..”一邊走,紋身少年一邊掙扎著罵罵咧咧的。
但張延豐看著只想笑。
這種人用色厲內(nèi)茬來形容可能都有點(diǎn)夸獎了。
沒人來的時候還沒啥,一有人來立馬表現(xiàn)得英勇無比,越勸還越起勁,典型的那啥。
這讓他回想起當(dāng)初的自己了。
那是還是年少無知,想的比較簡單,有些表現(xiàn)欲望,不能說跟現(xiàn)在的紋身少年一模一樣,但多少沾了個邊。
“我還以為你要打過去呢?!?p> 等張延豐坐下,黃老板打趣道。
“可以,但沒必要。”張延豐說了一句,沒有多解釋。
黃老板也沒問,他明白什么意思,都是過來人了,分寸感是很重要的。
紋身少年的舉動決定著張延豐的應(yīng)對方式。
當(dāng)然,雖然黃老板是個俗人,但在他眼里是沒有紋身少年這種人的。
就是單純的看不上。
一個小插曲并不能打擾兩個人的興致,舉著啤酒,對著明月,迎著晚風(fēng),繼續(xù)抒發(fā)著自己的情緒,偶爾還罵一下艸蛋的生活。
為什么那么多人喜歡夜,因為它的樂趣要比白天多得多。
開心的不開心的,痛快的不痛快的,在酒中都能被融化,在夜中都能被包容。
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隨時間的推移地上的酒瓶越來越多,歡樂的時光也慢慢接近了尾聲。
“黃哥,我這準(zhǔn)備辭職了,到時候準(zhǔn)備回老家一段時間,下次見面不知道什么時候了?!?p> 黃老板點(diǎn)點(diǎn)頭,沒有多說,舉起了啤酒示意。
“行,啥時候回來跟哥打個招呼。”二人各自把最后一瓶干完,黃老板很自然把輩分拉平了。
臨行結(jié)賬的時候,黃老板沒有說要結(jié)賬的話,這讓張延豐的心里很舒服。
并不是所謂的面子,而是那一種平等的態(tài)度。
等張延豐結(jié)完賬,二人打個招呼便各自遠(yuǎn)去。經(jīng)過這一晚,似乎二人之間就突然有了不淺的交情。
男人的交情總是很玄幻。
尤其是俗人碰見俗人。
你貪花,我好財。
都是生活的一種方式,不丟人,不寒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