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你們是朋友嗎?
這是在祭狩大會的最后一夜,雖然發(fā)生的一切是如此驚心動魄,但以時間來說,其實還不到一個半時辰。天色黑濃,還有半夜的時光要度過。
送走了原著的男女主,凌青云拉著我,回到自家的大帳。
凌青云一路牽著我,然而,到了帳子里,四下再無無人,就迅速放開了。臉色冷淡,問:“所謂‘見人過去’,那是怎么回事?”
他平時太愛笑了,以至于這一冷臉,我不自覺地先打一個哆嗦。
我小心向他解釋,原著中,男女主歷經(jīng)艱險,最終發(fā)現(xiàn)了一個占卜師,名為夜華夫人,能夠看見人的過去。
“這么說,在你的幫助下,這個情節(jié)不但沒有避開,還大大提前了?”凌青云冷笑道。
我一下有點冒冷汗道:“不,不一樣的吧,現(xiàn)在,楚汀蘭的目標(biāo)是找到誰害她,而你沒害她,自然不會波及到你。何況,我還跟她三番五次要了承諾,讓她不要觸及你的過去。”
凌青云哼一聲:“所以,我的安危,今后要綁定在那女人的一口承諾上嗎?”
這話噎的我一愣。
我意識到,從我的角度講,我確實盡力勸阻小王了,然而,從凌青云的角度,他本來可以百分之百地安全,現(xiàn)在,因為幫我救了人,反而為自己的未來引入了不確定因素。
就算這次他們目標(biāo)不是凌青云,我們可以平安度過,但夜華夫人這個情節(jié)的出現(xiàn)本身就令人不安,誰知道將來,會不會有什么機緣巧合,被人拿住把柄,發(fā)現(xiàn)端倪。
我去救人,是我覺得沒辦法眼睜睜看小王死。但是,這個天平上,的確是以增加了凌青云的風(fēng)險為代價的。
我低了頭,硬著頭皮道歉:“我對不住你?!?p> 我坐在床沿上,凌青云站著,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上次,只不過動了甩了他回現(xiàn)代的念頭,就被他給了下馬威按在水里。這回,我是真有點害怕。
他盯著我看了半晌,突然,上手一按,把我整個人順到床上,然后伸手一把掀開我裙子。
“啊——”
我嚇得尖叫起來,心臟差點跳出喉嚨口。
我我我知道你生氣,你打我也好罵我也好,但這個事真不行,我母胎單身這么多年,毫無準(zhǔn)備啊……
結(jié)果,他手一松,哭笑不得地看著我:“想什么呢?你腿流血了。”
“?。俊?p> 我發(fā)出這呆呆一聲,才慢慢低頭往下看,果然,我先前自己胡亂包了傷口,水平太次,以至于這會兒血又滲出來,滴滴答答把裙幅打濕了,他只是想掀開看看,而我,因為已經(jīng)有點麻了,又太緊張,自己沒有發(fā)現(xiàn)。
凌青云一臉嫌棄地把我先前胡亂纏的布條解開,重新給我包扎。
我驚魂未定,覺得自己的情緒簡直像過山車一樣,被拋上拋下。
原來他笑臉的時候,未必是真開心,冷顏的時候,也不見得就是真生氣。
或者,就算生氣,他也還是共情了我的立場,包容了我。
處理中他抬頭,問我一句“疼嗎?”
我想都沒想,下意識地回答“不疼?!?p> 他盯著我看,突然笑了。
我的冷汗已經(jīng)從額頭流下來,匯集在鼻尖,形成一個搖搖欲墜的水滴。然后我回應(yīng)他一個干脆利落的“不疼”。
說實話我都不知自己怎么想的。
可似乎他知道,他笑了一下:“我小時挨打,也總說‘不疼’。”
我從這簡短的幾個字,突然嗅出大量的信息量。
誰打他?又是誰問他?
如果打他的是憎惡他的人,問他的是愛他的人,比如,鄉(xiāng)下孩子打了他,他娘問他疼嗎,那他一定回答“不疼”,因為不想讓他娘更難過。
如果打他的是憎惡他的人,問他的也是恨他的人,比如,他的嫡母鞭打了他,然后問他疼嗎,那他的回答一定還是“不疼”,因為不敢疼,不然,你是在抱怨責(zé)罰重了嗎?
歸根結(jié)底,“疼”也是要資格的。
我們都沉默了片刻,他低頭看著我的傷口,燭火影著,眸子中有幽微的暗金色的光澤浮動。
他把沾了血的布條扔掉,換上新的繃帶,突然又問:“你跟那個什么……王楚楚,原來是朋友嗎?”
我很是愣了一下,緩緩道:“可能……不算吧。”
他露出十分驚訝的神色。
我才說下去:“因為我覺得……叫做朋友的話,應(yīng)該是不會害對方的?!?p> “她害過你?”
“不,我害過她?!?p> “你干什么了?”凌青云驚詫之余,擺出一副感興趣的神情。
“大概小學(xué)六年級的時候,我跟她是同桌,突然有一天,我桌斗里多了一張紙條,打眼一看,落款是我們班草,當(dāng)時我有點激動,但一打開,才發(fā)現(xiàn),他是寫給小王的,大概不小心放錯了桌子。”
我頓了一下,才又繼續(xù)道,“我知道小王當(dāng)時暗戀他,但我沉默了一會,把紙條撕掉了?!?p> “怎么,你喜歡那班草?”凌青云的八卦之魂燃燒起來了。
“不,我沒什么太大的感覺?!?p> “那你為什么?”
我吸了一口氣,決定還是非常誠實地回答:“大概,就是丑陋的嫉妒心吧。”
“她知道嗎?”
“不,她到現(xiàn)在應(yīng)該都不知道。”
“那,你開心嗎?”凌青云盯著我,他問這句話時,難得沒有笑,是認(rèn)真的神情。
我很直接地回答了他:“不,我不開心?!?p> 盡管我成功滿足了自己的嫉妒心,也從沒有被人發(fā)現(xiàn)。
可我意識到,我從未像想象那樣,因這件事開心過。
我說話的時候,還想起幾個當(dāng)時的畫面。
還記得那時候,電視上在放一部叫甄嬛傳的電視劇,很紅,因為我又姓安,同學(xué)們都給我起外號叫安陵容。
而小王會去呵斥他們,說憑什么給我起這樣的外號。
可我看著跟別人出雙入對了的班草,和一直在維護我的小王,只覺得有一塊大石頭壓在心上。
我背負(fù)對她的愧疚,過了很多年。也許這也是我聽說她可能出事,第一反應(yīng)想去救她的原因之一。
凌青云望了望天。
然后他道:“你也不必太過在意,誰小時沒干過點渣事?!?p> 我很感謝他的安慰。
好像也只有跟他這種大概比我更渣的人,我能順利地吐出這件事,要是面對風(fēng)間月,我就一定說不出來。
而說出這件事來,不知為什么,我突然感到心里松動了一些,像把背負(fù)了很久的大石頭放下了一部分。
凌青云終于包好了,他們會武的人對傷口處理就是比較有經(jīng)驗,繃帶貼合腿部線條,還灑了些金瘡藥粉,清涼的感覺壓制了疼痛,我不再渾身冒汗了。
“他們要去見那什么夜華夫人,就讓他們?nèi)グ?,”他擦去手上的污漬和多余的藥粉,眼睛沒有看我,“事已至此,我也不想怪你了?!?p> 現(xiàn)在反而是我站在他的立場想,問:“但是,他們要是七問八問,不小心扯到你的事,怎么辦?”
他挑我一眼,笑瞇瞇道,“想不到啊,你聰明起來是真聰明,笨起來也是真笨?!?p> “?”
“我們跟著去,不就結(jié)了,”他笑道,“有這么厲害的占卜師,我也想見見,不行嗎?”
我如醍醐灌頂,真的,我燈下黑了,這主意,怎么一下沒想到呢。我們昨天才救下楚汀蘭,說要跟去這點面子,想來他們總不會不給。如果我們在現(xiàn)場,不但可以對事情發(fā)展人為調(diào)控,而且,能認(rèn)識和了解這位占卜師,對以后應(yīng)變也大有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