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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即將被反派刀了的老婆

七十一章 遺言

穿成即將被反派刀了的老婆 月裹鴻聲 2996 2022-09-19 02:59:12

  沒錯,來人是紅重,按理此時應(yīng)該在南海京好好培育鏡花的紅重。凌青云已經(jīng)答應(yīng)過,不再給她任何危險的任務(wù)了。

  然而此刻,我不知她是凌青云應(yīng)急派遣,還是自己看見我的報信,還是其他什么原因,總之她出現(xiàn)了,在這危急關(guān)頭,像神明一樣出現(xiàn)了。

  但此時我們也根本顧不得討論她是如何來的,那金甲武士雖然被斬,可他帶來的近衛(wèi)們只亂了幾分鐘,就又都聚攏了過來。他們都統(tǒng)一穿著棕紅色制式甲胄,我猜他們是三山的禁軍,個個騎著駿馬,沿著河岸飛馳。馬蹄聲聲,似乎敲擊在我心坎。

  “給我!”我沖紅重一聲大喊,伸手去要船上的竹蒿。

  據(jù)我所知,三山地如其名,玉帶河在山岳之間奔流,現(xiàn)在河道寬敞,船慢馬快,飛箭如雨,所以我們唯一的出路,就是拼命劃水,前方流域河道變窄,河水變急,才可能顛倒形勢,逃出生天。

  紅重斬開錨索,將竹蒿扔來,我在河底狠狠一撐,那漁舟就穿行出去。

  我貓著腰,拼命撐船,羽箭不時在我身邊飛過,我聽見它們扎在船篷上的悶聲,噗嗤噗嗤地響成一片,也聽見紅重在揮舞著重劍為我格擋,金屬相擊之聲不絕于耳。我不是不怕,但連回頭的時間都沒有,一旦速度慢下來,就是十死無生,所以索性也不管了,閉眼拼八字吧,能活就活,真被射中了,也就當合該命短。

  我感到自己的腎上腺素在燃燒,明明剛才還凍得半死,此時拼命劃船,竟然連冷都忘了,身上蒸騰起白氣來。

  終于,漁舟駛?cè)雰善嗌街g,猛然變得湍急的水流從船下灌過來,好像一個浪頭把我們托上天,落下時我直接站立不穩(wěn),趴在船上。

  但好在此時,終于不用撐船了,小船被水流協(xié)裹,一片柳葉似的向前飛去。而岸邊的追兵由于河道突然變窄,再往前跑就會生生撞山,不得不緊急剎住馬匹,我聽見被勒急了韁繩的駿馬嘶鳴絡(luò)繹不絕。

  前方一片飛花濺玉,我眼尖,看出是一個小瀑布,高低落差大概有三尺來高。

  我大喊一聲“小心!”抱著頭,趴在了甲板上,同時拉倒了紅重。

  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小船順流飛馳而下,進了凌家地界,江顯耀的人再不可能拿我們怎么樣了。盡管兩側(cè)水花將我打得冷濕,卻抑制不住我心中激動不已,我將頭埋在甲板上,手腳完全脫力,渾身都在因劫后余生而顫抖。

  過了這一段險灘后,河道再度變寬,水流漸漸平緩下來。四周天色暗下,薄暮低垂,我這才注意到,我們這一逃逃了這么久,月亮從遠方升起,將清冷的銀光揉碎,灑在河面上。波光柔和,令人幾乎忘記,先前有過那樣一場惡戰(zhàn)。

  我終于能夠慢慢起身,扭過頭問紅重道:“你怎么來的?是國主吩咐嗎?”

  紅重沒有回答我——我知道她不能出聲,但一般對我的問話,總會很積極地比手畫腳。

  而此時,一片靜寂。

  她人伏在甲板上,半身藏在船艙,黑黝黝地我看不清楚。

  我喊一聲:“紅重,你沒事吧?”說著,過去想拉她起身。

  我的手指摸到一點熱熱的液體,在這快把我凍成冰棍的一天里,那點熱度簡直燙得灼人,以至于我觸到時下意識地一縮手。

  可我的心臟,像是急速被凍起來了。

  “紅重!紅重!”我大喊著,用力想把她拖出來一點,查看傷口在哪兒好止血。

  可是,當我微微一移動她,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根本談不上止血了。

  她剛剛伏過的船板上都是血跡,濃稠得發(fā)黑,一手捂著肚子,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她至少中了三箭,她把那些箭桿上的白羽斬斷了,以至于乍看上去并不明顯,可是箭頭實實在在地插入皮肉,都是致命的傷勢。

  借著月光,我這才發(fā)現(xiàn),船篷的一側(cè)被扎得密密麻麻,重量墜得船身都有幾分傾斜,甲板上零零碎碎的斷箭,一層白色的羽毛像殘破的海鳥。

  是紅重擋掉了那么多,我才能到現(xiàn)在全須全尾。

  然而她擋住了那么多,可只要輸一次,就完了……

  “紅重……”我又喊了一聲,淚水已經(jīng)涌上來,把眼睛模糊住了,“你撐著點,我這就帶你上岸!”

  我喊是這樣喊,卻不知道所說的,是安慰她,還是安慰我自己,我隱隱知道,這已經(jīng)是人力無法回天的了。

  也許是被我的喊聲驚醒,也許是回光返照,紅重竟然當真睜了一下眼睛。

  我連忙把她覆面的黑巾拿下來,讓她呼吸盡量更順暢一點……

  紅重帶著紅斑的眼珠輪了一圈,浮現(xiàn)一點不自然的羞澀。

  都到這時候了,她還介意著自己的丑陋嗎……

  “紅重……你不丑……”這種時刻,巨大的無力感包覆著我整個生命,說什么都蒼白得不忍直視,卻也不能不掙扎著說一點鼓勵的話,淚珠從我眼中掉下來,大滴大滴地落在黑紅的血跡里,“你努力挺一下……你還有未來美好人生啊,梁宇他看起來很喜歡你的……國主為你私下考察了兩年,知道他是個好男子,才會幫你們牽線……國主……他也很在乎你,你走了,他會心痛的……”

  紅重看著我,并沒有跟著我的節(jié)奏,而是努力搖頭,我看出她或者有想表達的話,便驟然停下,因為知道那或許是她最后的遺言。

  她的手指微動,似乎指著衣物里面。我沿著她的指向,從衣物里掏出一個黑色布包。

  我用顫抖的手指急速拆開布包,里頭裹著一個水晶小瓶,里面的液體,與如今船上的一個顏色。

  是血?

  紅重本人的血嗎?

  她給我血干什么?

  未及細想,只聽叮地一聲,里頭又掉出一枚碧綠的墜子。

  我看過去,這不是凌青云耳朵上的嘛,我出來前,明明記得他好好兒戴著。

  然而下一秒,我發(fā)現(xiàn)了差異,我見過凌青云那枚耳飾,戴的久了難免會舊,而這只要新很多。

  難道說,這是凌青云丟了那一只,一直在紅重這里默默收著?

  紅重給我血,又給我凌青云的墜子?我有些迷茫,不知什么意思??醇t重的呼吸越來越急促,也顧不得分析了,趕緊扶她,想盡力給她順順氣息。

  紅重抓住了我的手,卻沒受我扶,而是在我手里寫字。

  她寫的什么呢?我抬手來看,好像一串數(shù)字。可不知是不是我手里有汗,歪歪扭扭地認不清楚,腦中一時想不起任何跟這數(shù)字有關(guān)的事。

  紅重咳了一聲,似乎用著最后的力氣,一手又揚起來,伸向前方,手掌的紋路里,晶晶亮亮地都是血跡。能看出,此時她已經(jīng)很難控制自己的肌肉了,手指都顫巍巍的。我猜她或者是想打手語,顧不上先前的布包和數(shù)字,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她的手,生怕漏過任何信息。

  她的手指先向外指,如果我沒記錯,這個空指的手勢,是“他/她”的意思。

  他(她)是誰呢?我心頭劃過這樣一點小疑問,然后看紅重的手又收回來,在自己心口處撫摸比劃了一下。

  心臟、愛意、自己,我不知她想表達哪個意思。

  再之后,紅重突然指向了我。我有些錯愕,用手指著自己,像在跟她求證。

  她眼睛緩慢地眨了兩下,似乎算是點頭。繼而將手指縮進,只露出食指,呈現(xiàn)一個數(shù)字“9”的手勢。

  而最后一個手勢,她又重復(fù)了最開始那個向外空指。

  可是,她沒能完成最后一個手勢了,她粗糙的、不太像姑娘家的手掌從半空垂下來,重重落在了甲板,頭顱一歪,也從我手上滑了下去。

  她帶著紅斑,難以形容是丑陋還是美麗的眼睛,再也不會睜開了。

  這柄凌青云最引以為豪的利刃,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折斷在月夜的河水中。

  那個溫厚而目盲的良人,或者還在等她,精心為她準備的花嫁,永遠也不會再有人披上……

  我開始嚎啕大哭起來。

  想當年我爹死了,我都沒有哭。

  我不知道為什么我會為一個書里的紙片人,哭得這樣慘。

  我撫著紅重的眼睛,把它合上。

  月光照著她的臉龐,給粗獷的容貌增添了幾分柔和。

  我想給她念一些經(jīng)文,可發(fā)現(xiàn)自己其實不懂什么佛家典籍,最后只有一句話不知為什么蹦到我腦海中,我就機械地重復(fù)那一句:

  “汝生無惡,死必不墮……”

  “汝生無惡,死必不墮……”

  ……

  等我稍稍冷靜下來,到底把船撐上了岸。

  她最后告訴我的,一定是對她很重要的事情,我試圖把它解讀出來。

  我回想她的最后一句手語,照著她的樣子,用自己的手勢一遍遍重復(fù),探索那是什么意思。

  他(她)、心、你、9、他(她)……

  我磕磕絆絆地讀了幾次,突然連了起來:

  “他喜歡你……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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