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健正一臉幸福的看著我笑，片刻笑容消失了，穩(wěn)穩(wěn)心神說到：“這些天我一直也沒跟你提起過，我現(xiàn)在的公司干不下去了，近期公司可能就要解散了……”他停頓了一下，看了看恢復(fù)嚴肅表情的我，我用眼神示意他接著說。
“公司解散了，我有三個選擇：1、同事讓我留在燕城，大家想辦法合伙干點什么；2、同學(xué)喊我去南方，讓我跟他去干，但干什么要到時候聽他爸怎么說；3、現(xiàn)在的老板告訴我他應(yīng)聘了一個工作，應(yīng)該是一個可以獨當一面的崗位，愿意的話我可以跟著他走。姜楠，你說我該怎么著？”
我知道這是一個嚴肅的話題，收起了剛才的“不正經(jīng)”“平時聽你說過一些情況，感覺你現(xiàn)在的同事不太靠譜，一群年紀輕輕的外地人，真是想自己白手起家也沒那么容易；至于你說的那個同學(xué)，感覺他就是一個玩世不恭的大孩子，自己那點事還沒弄明白呢；倒是比較而言你現(xiàn)在的老板如果所說屬實的話，還算靠譜。先生，還有沒有其他選擇啊？比如選我？”我今天是有點“失心瘋”，這會兒還不忘出言挑逗。
張健顯然沉浸在這個話題中：“其實我也是覺得，比較而言老板的事相對可靠。昨天晚上不是下雨了嗎？我趁同住的同事睡著了，十一點鐘去敲了老板家的門，我說我要跟著他繼續(xù)干！”
“那他怎么說？”我的思路終于跟上來了。
“他說，公司垮了他也心灰意冷，這群兄弟沒人愿意再相信他，我這么晚過來跟他表這個態(tài)，那他也認可我這個兄弟，今后有他的飯吃就不會讓我挨餓！”說到這里，張健有些動情。
“我也不太懂你們男人之間的承諾，但是老板既然這么說了，我感覺你應(yīng)該繼續(xù)跟著他??！”我說出了我自己真實的想法。
“是，沒錯，我曾毀了自己的前程，現(xiàn)在面對選擇，我更要謹慎、珍惜，但是……但是……”張健咬了咬牙“這份工作在冀城！”
我這才明白整個事情的重點，“好吧，我想想……”事情突然的讓我無措，我渾身無力的靠在了椅背上……
考研是今年年初的事情了，那會兒張健幾乎和我完全失聯(lián)，也讓我有了更好的備考環(huán)境，雖然見不到他的人，但當時還是有些賭氣，是有救他于水火的心態(tài)在其中的，有了這個當動力，自然一切順利！
三月底結(jié)果就出來了，只是再見到張健后我并沒有告訴他，不想給他再添加壓力，而他現(xiàn)在就要離燕城，我才明確的有一種要失去的感覺，而這一次，感覺可能會很徹底?？晌矣终娴臒o法勸他留下來，涉世未深的我實在沒有更多好的建議給他，僅有的三個選項，結(jié)果只能是唯一的，這是他這一年努力爭取到的信任，也可能是他此生為數(shù)不多的選擇，而他的現(xiàn)狀又能再承受多少取舍？我呢，只能配合，全身心的配合！
曾經(jīng)為了《第一次親密接觸》的情節(jié)黯然神傷，男女主角擁有著讓人嫉羨的戀情，而那充滿遺憾的結(jié)局才真正的讓人刻骨銘記、唏噓不已，可是面對自己感情的叉口，這即將離別的痛是切膚的感受，誰又愿意讓自己的戀情充斥著遺憾，以博取別人的同情和自己的難忘呢？不懂得什么是理智，我要的只是直面內(nèi)心的感受，不辜負自己善待過，且行將逝去的青春！
東南門外的NASA是個在校內(nèi)非常有名的迪廳，名字起的和學(xué)校也很有血緣關(guān)系的感覺，每晚的人頭攢動，熱鬧非凡，讓年輕的人們心馳神往。選在這里和張健做最后的狂歡是因為這里足夠亂：震耳欲聾的音效，搖晃的地板讓人無暇細想；刺鼻的煙味、彌散的曖昧掩蓋不住內(nèi)心的荒涼；酒精是個好東西，它能讓人忘卻痛苦，接近瘋狂；接踵摩肩的人群中，隨意的扭動著，沒有人在意你的舞姿，有的只是你肆意的個性張揚；我拉著張健站在巨大的音響面前，感受著氣流震動的沖撞，這種曾經(jīng)讓我躲避不及的“怪獸”今天也沒有了往日的囂張！深夜里，情至酣處，伴隨著DJ的“淫詞浪語”，氣氛達到高潮，酒精令我興奮，初戀讓我癲狂，我毫無顧忌的說，肆無忌憚的笑，竭盡全力的喊，歇斯底里哭，哪怕是突然的音樂驟停，也無法讓我有片刻的怯場……
凌晨兩點，凌波微步，醉眼朦朧，相互攙扶，進入酒店。不管他是怎么想的，反正如我所愿……
校園沒有變化，和我剛來的時候一樣。
多次走過飛行學(xué)院樓下，想象著那天剛下大巴車的樣子，看著一張張新生單純、稚嫩的笑臉，我加緊了腳步。
食堂的阿姨還是那模樣，滿臉的笑容，鬢角稍增白霜，隊列中的我，遮擋著她繞過我尋找的目光。
湖邊的長椅上，鋪滿陽光，我懶散的斜靠椅背，閉著眼回憶著快樂的時光，忘情的伸手去抓，徒留空無的手掌。
留下一個尋呼號，張健真的走了……
八月的汴城酷熱難擋，獨自回來的我分外感傷。參加了同學(xué)的聚會，面對大家對我兩的關(guān)心，我笑著說挺好的，還有意將張健的傳呼號碼留給大家，是證明給大家我們依然親密，還是讓他不能遠離我們共同的圈子？
沒有絲毫的猶豫，我去了趟張健家，陪著二老說說話，雖然從未明說過什么，但是多年來營造的默契讓誰也沒拿我當外人，說來說去都希望張健的冀城之路能夠順暢。
老弟已經(jīng)十歲了，成績也不錯，四年級了還愛啃指頭，一口普通話，顯得不是那么接地氣，還有就是接觸太少了吧，不怎么和我親近。
老媽總是有意無意的問起張健，從她的言辭閃爍里，我猜到她的關(guān)注，情緒略有激動的說：“媽，這是一個有關(guān)青春的故事……我不太想說了”。老媽看了看我，輕嘆了口氣，也就不再說什么。
老爸幾次欲言又止的樣子，大概也是和我老媽的議題類似，我也沒有再給他展開來說的機會。
回到學(xué)校，接到張健的電話：“姜楠，我這邊終于穩(wěn)定下來了，老板是這里的籌備負責人，最快我年底就可以轉(zhuǎn)正了，單位是做通信的，也是個國企，老板說用不了幾年，普通老百姓就能實現(xiàn)在家里進行視頻點播了，你說神奇嗎？看來當時的選擇還算不錯！”聽聲音，他挺高興，還有滿含責任感的激情：“前一段，事不湊巧，老板出門一個星期，我身無分文的步行10多里才回到出租房，愣是吃了七天的白水煮面條，哈哈，現(xiàn)在想想，我一能吃苦，二有動力，你給我些時間，我一定會出人頭地，風風光光的迎娶你。”
我被他的話語感染了，應(yīng)和著他：“好啊，國企現(xiàn)在挺不好進的，你多努力吧，你看我，不看我，我都在這里，等你！等你學(xué)會了72變，身披金甲圣衣，腳踏五彩祥云，萬眾矚目中來娶我……”此刻，我們沉浸在對未來的美好向往中。
年底，張健真的轉(zhuǎn)正了。
我們的異地戀就這么維系著，我的功課繁重，他的工作也忙，即使偶爾的見面也不會有過多的逗留，成年人的生活就像上了發(fā)條，看似有條不紊，從容淡定，實則身不由己，全程緊繃。
研二的下半學(xué)期，各個用人單位開始通過學(xué)校向同學(xué)們揮動“橄欖枝”，我也即將面臨就業(yè)的問題，而此時我才發(fā)現(xiàn)一個一直被忽略的問題，同學(xué)們的選擇都是清一色的一線城市，這里有豐厚的待遇，有良好的機遇，有令人羨慕的崗位，更有外地人夢寐以求的戶口。即使因為某些原因不在一線城市的也都會返回故鄉(xiāng)，而這些選擇顯然都和冀城沒有交集。
張健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日夜期盼我能早點畢業(yè)的他，此時則顯得六神無主，比六神無主損傷更大的，是他內(nèi)心的失衡。
“我還沒做好準備你就要畢業(yè)了?！彪娫捓飶埥〉恼Z氣有些沮喪。
“你是沒準會備好彩禮錢嗎？我爸媽要求不高?！蔽覜]有辨別出他情緒的不高，還在和他開著玩笑。
沉默……電話里的沉默讓我從自己頑皮的小氛圍里感覺到了不妥：“你怎么了？”
“分手吧！”電話里傳出張健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