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入局
葉凡點頭,不再掩藏心中的疑慮,話匣子一打開,便再也收之不住了。
廉親王聽罷,饒有興趣地問道:“依你之見,這一路諸軍,分屬哪方陣營?”
葉凡對當前朝局了解不深,只能將自己知道的和盤托出,算作投石問路。
“據(jù)我所知,玄宇軍應該是主戰(zhàn)一派,千桅水師該是主和一派,百煉應當是中立派系的,萬演軍小子接觸不深,據(jù)說應分屬天下大同那一派系,只是……”
廉親王不置可否,只是揚了揚頭示意葉凡但說無妨。
葉凡也不顧及,張口道:“只是經(jīng)歷撫州一戰(zhàn),小子實在看不透緝捕司分屬哪一派系,還有就是,玄宇軍的舉動令小子多少有點費解,百煉與千桅,在殺伐方面并不像是大虞嫡系……”
葉凡沒有把話說透,他就差沒有把懷疑二字寫在臉上了,他相信眼前這個大虞唯一的實權(quán)親王,能夠理解自己的意思。
廉親王聽畢,笑呵呵地站起身來走到雕欄窗邊,問了葉凡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你覺得,在陛下眼中,你的分量如何?”
葉凡苦笑一聲:“小子能有什么分量,武不成文不就,充其量不過馬前卒罷了……”
“既然如此,上有三公六部,下有督察院、緝捕司、提刑按察使司。”
“陛下身側(cè)還有繡衣校事(類似錦衣衛(wèi))隨時聽用,為何偏偏徹查妖亂一事,會落到你的頭上?”
葉凡一愣,順著話頭道:“長公主殿下……”
廉親王嗤笑一聲:“我再問你,論親疏貴賤,能力高低,青獠可曾比你差了半分?!”
回想起一路之上始終沒有怎么出手的青獠,葉凡神色凝重地搖了搖頭。
“既然論資歷,論親疏,論實力手段你葉凡都排不上號,為何陛下偏偏就選中了你去辦這差事?”
葉凡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驚駭之色愈濃。
“因為……妖族?!”
廉親王仍舊不置可否,拋出最后一問。
“你說派系有別,那么這天下,又是誰的天下?”
一股寒氣直沖腦門,葉凡啞口無聲!
“想明白了?”良久,廉親王輕聲開口。
葉凡輕輕點頭:“多謝王爺解惑。”
這一拜,葉凡拜得真心實意,再無半點“抱大腿”的憊懶念想。
葉凡從廉親王府出來,已是后半夜了。
走在燈火通明人流不息的東市大街上,葉凡卻是遍體寒意。
廉親王雖沒有正面回答葉凡的問題,卻用幾個提問,令葉凡茅塞頓開。
聯(lián)想這幾日的動蕩朝局與明武帝的諸多政令,葉凡發(fā)覺,從明武帝發(fā)現(xiàn)他與夕燃“雙修”之時,自己便已被動入局。
近些年妖蹤頻現(xiàn),妖族蠢蠢欲動,明武帝欲興兵戈徹底抹殺妖族之威脅,奈何朝堂之上各派系抱團取暖,令明武帝也無法忽視。
是以,主戰(zhàn)的念頭只得一次又一次被擱置。
明武帝始終缺少一個契機,一個發(fā)動戰(zhàn)爭的契機!
直到大妖遺跡事后,葉凡進京述職,恰逢靖州妖亂,這才有了葉凡徹查妖亂一事。
原因無他,葉凡是近十年來唯一一個連壞妖族兩件大事之人。
從破壞康木襖破陣,到清理妖獸遺跡,葉凡居功至偉,妖族的視線自然而然地對葉凡多關(guān)注了些。
隨后,葉凡清出靖州毒瘤,再壞妖族謀算,明武帝便順水推舟在其身上增加砝碼。
從靖州城中葉凡與青獠演的那場戲開始,妖族便落入到了葉凡的圈套之中,或者說,葉凡與妖族都落入到了明武帝的棋局之內(nèi)。
哪里有什么派系之爭,一路上不斷增加的護衛(wèi)軍,都是明武帝刻意為之,為的就是讓妖族知道,人族對“殷義”的重視程度越來越高了,高到不得不一直增派人手的地步!
而明武帝的目的,自始至終都只有一個:以葉凡為餌,逼得妖族狗急跳墻。
還有什么理由,比蔑視圣威,國土遭侵更加冠冕堂皇?
至于葉凡的性命?
能比剿滅妖族,完成千古偉業(yè)更加重要?
無論葉凡生死,明武帝都達到了他想要的目的,所以他沒有派出真正的親信。
葉凡死了,明武帝替他報仇。
葉凡沒死,那么收半妖為下屬,加官進爵,甚至解除對夕燃的圈禁,便是明武帝給葉凡的獎勵!
那通過廉親王表現(xiàn)出來的,為了自己的妹妹忍一時之氣的模樣,或許在妖亂伊始時是為真,不過一切都在葉凡與青獠演那一出戲的時候,就再也與之無關(guān)了!
甚至廉親王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這位實權(quán)親王又為何會提點葉凡,他不敢往下深想。
“這天下,到底是誰的天下?!”思及廉親王的這句話,葉凡胸中縱有萬千陰郁,卻不得宣泄。
既已入局,生死便不再由自己掌控,除非某一日,他葉凡能夠跳出棋局,或者擁有與執(zhí)棋者抗衡的實力!
第二日,葉凡進宮謝恩,表現(xiàn)得恭謹而謙卑。
明武帝直言:“大虞上下十載,以葉卿為冠!”
其后,為表圣恩隆,明武帝更是當庭許諾葉凡,除皇家密藏外,大虞境內(nèi)任何一處藏書樓,葉凡都可以隨意進出!
只是明了所有的葉凡,表面上的誠惶誠恐究竟有幾分,就只有他自己知曉了。
接下來的一個月,大虞如同一架精密的儀器,有條不紊地高速運轉(zhuǎn)起來。
一條條調(diào)令出京,一件件軍械出庫。
短短一月,大虞集結(jié)南部兵馬三十余萬,鐵蹄兵鋒直指妖族!
不斷有妖族領地被攻陷,每一天都有捷報傳入京城。
兩個月后,定安城。
不在征召之列,葉凡如同一個沒事人一般,或是出入軍中藏書樓,或是與安陽等人小聚,月底便“秘密”與夕燃共同修行,為其壓制功法反噬。
看清楚很多事情的葉凡,心態(tài)變得越發(fā)平穩(wěn),修為穩(wěn)步提升,短短兩個月,葉凡便已踏入四品中境!
盡管厄良部的處境依舊可以算得上舉步維艱,可有了圣恩日隆的葉凡庇護,倒也還算安穩(wěn)。
直到這一日,三十萬大軍攻入妖族腹地千里,于沃野原遭妖族伏擊,折損兵馬七萬而回,雙方與沃野原對峙。
開戰(zhàn)至今,大虞初嘗敗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