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如鴻毛，命若野草，
無可救藥，卑賤又驕傲，
無所期待，無可乞討，
命運如刀，就讓我來領教……”
艾拉的下巴放在黎宇的肩頭，靜靜地聽著。
等到最后一句唱完，又過了幾秒，少女輕輕出聲：“真好聽?！?p> “謝謝?！?p> “這是你最喜歡的歌曲嗎？”
“不算，只是我答應過費羅尼，以后有機會給他唱這個?！?p> 艾拉沉默了一會，低聲說：“舊時代的娛樂作品，那些你曾經(jīng)熟悉的東西，現(xiàn)在對我們來說都是珍寶了。太多的東西消失在文明崩潰的那個時期，之后神國又抹去了許多……”
黎宇忽然問道：“舊時代的文明究竟是怎么崩潰的？”
艾拉：“大概是因為納米機。這項技術，讓分子級別的身體修護成為了現(xiàn)實，富人的壽命大大延長，普通人卻負擔不起昂貴的納米機。從紐約到倫敦，全世界的頂層幾十年都不老不死，結果無論是普通人，還是等著遺產(chǎn)、等著掌權的二代們，都難以忍受……”
黎宇恍然大悟：“為了自保，那些頂層的老不死會更進一步抓緊權力，不斷侵犯下一代精英和民眾，最后矛盾激化，天下大亂？”
艾拉：“或許是這樣的。我們至今不清楚大崩潰是如何發(fā)生的，但總而言之，地球社會確實是崩了，文明大幅度倒退。再之后，就是火星上的開拓者集體回來，帶著成套的科技體系碾壓了其他人?！?p> 黎宇：“那就是所謂的神降元年么？”
艾拉笑了笑：“呵，差不多就是這樣。話說回來，你又是怎么回事？我在一些資料上了解到，在納米機發(fā)明之后，你是第一位參與實驗的志愿者。為什么你愿意當實驗品？”
“很簡單，因為我家生意失敗，欠錢了。我小時候家境還不錯，一直到上大學的時候都沒有為錢發(fā)愁過。但后來我爸媽的廠子資金鏈斷了，欠下大筆的債，沒法翻身。當時我在國外留學，正好接觸到了那個項目。項目組織者是華爾街的，最不缺的就是錢?！?p> “你學的就是納米機？”
“不，那時候納米機只是個不成熟的項目，沒有專業(yè)學那個的。我讀的專業(yè)是分子生物學，導師參與了納米機項目。我是跟著他接觸到的。家里的債壓下來之后，我爸實在沒辦法，自殺未遂。我當然不可能置身事外，所以就找項目領導商量。正好，他們那個時候也缺實驗者，就給我開了個不錯的價……”
或許是因為隔了太久，黎宇此時的語氣很是平靜，仿佛在說著別人的故事。沒有多少憤懣或憂傷，只是有點唏噓。
艾拉又問：“然后他們就把你凍起來啦？”
黎宇：“因為以前的冷凍人體，難免會傷到大腦和一些脆弱的核心組織。但是有了納米機之后，就可以讓它們保護脆弱組織，冷凍的時候也就不會損傷了。其實在那之后我還醒過兩次。一次是半年之后，看到項目在突飛猛進，我爸媽的欠債也還清了。當然只能是視頻聊天的形式，不能當面去見。第二次醒來，已經(jīng)是十幾年后，我爸媽還活著，但沒法再視頻聊天了?！?p> 艾拉：“為什么？”
黎宇：“因為他們以為我已經(jīng)死了。當時按照協(xié)議，我自愿當實驗品的報酬分成兩筆。第二筆的名義是撫恤金，已經(jīng)到了他們的賬上?！?p> 沉默片刻，艾拉輕聲說：“他們應該不會開心的……”
黎宇：“那也總比自殺要好啊。反正在那之后的冬眠，再醒來，就直接到了一個多世紀以后，神國的浮空城。剛醒來，就被他們拎進了角斗場。又過了差不多一年，你就冒出來了。嗯，我的經(jīng)歷基本上就是這樣，你呢？”
“我啊……”少女的沉吟道，“我的經(jīng)歷比你還要復雜呢，而且很多東西都涉及到了法師協(xié)會的機密，沒法跟你講?！?p> 黎宇嗤笑道：“懂了，都要保密?！?p> 艾拉又猶豫了一會，忽然說：“但也不是所有的都需要保密。有兩件事，都可以明明白白告訴你。第一，我的童年不在地球上，在火星。”
黎宇：“開拓火星的那批人？果然啊，你原本也是神國的眾神之一?！?p> 艾拉笑道：“沒錯，然后就是第二點……這件事知道的人非常非常少，我告訴了你，你可要替我保密哦?！?p> 黎宇：“我的保密意識久經(jīng)考驗?！?p> “在協(xié)會內部，我有個綽號叫‘不死之人’，因為不管多么危險的絕境，哪怕別人都死了我也不會死，你知道為什么嗎？”
艾拉先反問了一下，緊接著就給出答案：
“因為我從來不用本體行動?！?p> 黎宇卻并不驚訝，只是回應道：“怪不得你都被炸得只剩上半身了，還一點不慌?！?p> 艾拉：“你是不是已經(jīng)猜到了？”
黎宇：“嗯，猜到了。所以你現(xiàn)在真正的身體藏在哪兒呢？”
艾拉輕笑道：“那就是不能說的秘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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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還沒落下地平線，黎宇就背著艾拉走到了目的地。
這是一片舊城市廢墟。
無數(shù)殘缺的摩天大樓下，是被黃沙淹沒的街道。耐旱植物在殘磚瓦礫之間頑強地探出來，缺了一半的墻壁下面，陰影處，有蟲子在鳴叫。
黎宇走進了這座廢城。
“其實這一路上我都在想……”艾拉猶豫著說道，“原計劃行不通了，接應我們的人里出現(xiàn)了叛徒。所以，你只能徒步走到我們的勢力范圍，但這樣可能有些危險?！?p> 黎宇聳聳肩：“相比于角斗場，我覺得這點危險沒什么?！?p> 艾拉：“但還可以更安全一點。比如說，在這里就給你安一個主控芯片?！?p> 聽到這個提議，黎宇不由一愣，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
他問道：“這里有備用的主控芯片？”
少女鄭重說道：“不，主控芯片非常寶貴，在法師協(xié)會內部都要高價才能買到，我當然不可能在應急據(jù)點里放一個備用，那也太奢侈了。但我可以把我的給你。我現(xiàn)在用的芯片，本來就是正常人體用的改版?！?p> 此時，這具殘破的軀體內，正好就有一枚主控芯片。
黎宇咽了口唾沫：“那……如果安上芯片，我的戰(zhàn)斗力會提升嗎？”
艾拉：“大幅提升。以后你還可以往體內注入納米機，提升幅度會更明顯?！?p> 黎宇想了想，嘆道：“早知道這樣的話，走之前就該把那個莉莉的主控芯片摳出來?！?p> 艾拉戲謔笑道：“那是新一代的神國產(chǎn)品，天知道有多少后門，你敢放心用？”
“倒也是?！?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