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方案后的第二天，林真秀開始行動。
先是一早進辦公室，等處理完例行事務，開好早會，就給渡邊惠美子發(fā)了一封郵件，詢問什么時候方便可以電話聯(lián)系一下，在沒過多久收到回復說隨時恭候后，立刻起身到緊急通道中給對方撥了過去。
“渡邊桑還記得去年從東京國際電影節(jié)回來時，我在車上提到的那部日中合拍電影嗎？”等互致了問候，他問道。
“記得?！彪娫捴袀鱽矶蛇吇菝雷雍唵斡殖练€(wěn)的回答。
“渡邊桑有沒有向其他人提到過這件事，還有楊貴妃那個角色？”林真秀繼續(xù)問。
“和菊地桑匯報情況時提過一句，沒和其他人說過?！?p> 兩個回答都在他的預料之中，接下來就是關鍵的總經(jīng)紀人有沒有向運營委員長通報了。
“今野桑知道嗎？”
“菊地桑有沒有向今野桑提過，我不知道，但沒聽今野桑提到過，也沒找我問過?！?p> 這正是林真秀需要的答案，心情頓時放松了不少——盡管之前估計到能當上總經(jīng)紀人的做事多半很穩(wěn)重，不會將八字沒一撇的消息隨便和人說，但親耳聽到更安心。但為了更加放心一點，他還是提出一個要求，“能否請渡邊桑向菊地桑確認下有沒有向今野桑提過？”
“好，我等下就去問?！彪娫捘穷^先是答應，可立刻又問，“菊地桑肯定會問為什么，怎么回答才好？”
還以為你很能沉得住氣呢，他不覺微笑，卻也明白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大半年沒動靜，現(xiàn)在忽然提到，顯然希望已經(jīng)出現(xiàn)，面對一部150億円的大制作，不聞不問，坐等結(jié)果，才不正常。
“事情已經(jīng)稍有眉目，可我擔心有人因此生出不必要的聯(lián)想，誤會我和白石現(xiàn)在的關系?！绷终嫘銦o意守口如瓶——不看僧面看佛面，何況還需要對方配合，“菊地桑知道了也就知道了，請他別再傳到其他人那里就好。至于怎么回答，渡邊?？梢钥粗k，但請不要提今天這個電話，免得出現(xiàn)萬一情況，大家都失望。”
“白石這里，麻煩也暫時保密，如果真能成功，得到一個驚喜也不錯?！彼詈蠼o渡邊惠美子一顆定心丸，誘導對方愿意服從自己剛才的要求，同時也是防止白石麻衣由于提前知道，屆時的表情不自然，引來懷疑。
這個暗示顯然被聽懂了，電話那頭立刻答應，傳來的一聲“好”中有著抑制不住的喜悅。
掛了電話后，他又在IM上給易旭發(fā)了條消息，同樣問什么時候方便通話。等幾分鐘后在工位上收到回復后，再次來到緊急通道中，發(fā)出語音聊天邀請，隨即提出一個請求，“能不能代我傳個話，重新發(fā)一張人名這里空白的試鏡邀請給我？”
幾秒之后，coniconi創(chuàng)始人加重了語氣的反問傳來，“要人名空白？”
他聽得懂，給出保證，“放心，沒打算換人，不會讓你和那位為難。”
“對方如果問原因，該怎么回答？”
“拿指名的邀請過去，肯定會有很多流言蜚語冒出來，人言可畏，能免則免?！绷终嫘憬o出解釋，又再次保證，“反正成員中她最有資格，萬一出現(xiàn)意外，制作方也可以拒絕。”
這理由說得過去，盡管后面補上的話又給人似乎沒那么簡單的感覺，但只是傳個話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沒必要繼續(xù)追問惹人嫌，易旭就像渡邊惠美子那樣一口答應了。
掛了電話后，林真秀回到工位，給寺田明弘發(fā)了封郵件，詢問AKB48和NMB48參加外務省上半年海外民間文化交流活動計劃的準備情況，最后像閑聊一樣問起京樂吉本當時的態(tài)度，管理層中吉本一方是怎么想的。還沒等到回復，被自家課長叫到會議室去談工作了。
“我看過《PRODUCE101》的總結(jié)報告了，不錯?，F(xiàn)在后續(xù)情況如何？”等都坐下后，岡部大介問。
他立刻答道：“番組本身的活動已全部結(jié)束，本月1日確定獲勝的11人以I.O.I的名義進行為期一年的活動，5日公開出道先行單曲《Crush》……”
等匯報完《PRODUCE101》后續(xù)情況，接著是第二季和衍生項目的進展。
“第二季是男偶像版，大約在今年8月開始制作。能否聯(lián)合選秀，我找人詢問杰尼斯，被直接拒絕了，LDH、星塵這些事務所也一直沒有給明確回應?！禤RODUCE101 Japan》目前只有吉本有興趣，上個月還一同去K國觀摩了第一季決賽。日/z/K/聯(lián)合制作的國際版，去年底陪富士臺的人去上海時，拜訪過上海國際影視節(jié)有限公司總經(jīng)理，拜托對方打聽真實想法，后來得到回復說確實在考慮，富士臺一月也通報說對方發(fā)來正式詢問郵件，但眼下還沒有更多進展?！?p> 岡部大介聽完后，開始下達指示，“SMAP今年可能解散，杰尼斯現(xiàn)在異常敏感，那些事務所不會去惹怒一頭受傷的猛獸，既然第二季沒什么進展，就先擱置吧?！?p> 林真秀也有差不多的判斷，點頭稱是——年初，眾多媒體報道稱杰尼斯事務所的男偶像組合SMAP曝出即將解散，他因手頭有男偶像企劃緣故，特地去看了SMAP成員1月18日在《SMAP×SMAP》上的公開道歉視頻，從場景、服裝、成員表情和道歉內(nèi)容判斷可能是事務所壓力下的違心之舉，而成員服裝與動作上不一致顯示內(nèi)部矛盾并未解決，眼下或許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平靜，自家課長既然持同樣觀點，那多半不會錯了。
“日本版也不用著急推進，喜多川?，F(xiàn)在身體很不好，再過一兩年應該就不會有什么阻礙了?！睂看蠼榻又?。
林真秀再次點頭，反正這個企劃就算一切順利，也要進入2017年才會啟動。接下來，就在他以為會是關于國際版的指示時，卻聽到了一句似乎毫無關聯(lián)的“k/國總選結(jié)果已經(jīng)出來了”，不由得一愣。
他知道這句話是指本月13日舉行的k/國第20屆國/會選舉，由新/政/治/民/主/聯(lián)/合/改名而來的共/同/民/主/黨/大勝，加上從該黨分裂出來的國/民/之/黨，在野黨總席位合計遠超/執(zhí)/政/的新世界/黨，k/國政壇因此時隔16年后再次迎來“朝小野大”的局面，但他不知道自家課長為什么提到這件事。
難道想今年還能找到一個《PRODUCE99》？他想起去年7月從k/國回來后向高田真里、新美潤提出的建議，但先不說眼下已經(jīng)達到k/國兩黨勢力再平衡的目的，沒必要再去折騰，就說意義也沒那么重要。
在林真秀看來，這次在/野/黨能獲勝，近了說是因為/國/嶺南地區(qū)造船業(yè)和相關重工業(yè)衰退，大規(guī)模裁員導致釜/山、蔚/山、慶/南等地失業(yè)率達到歷史最高峰，動搖了新/世/界/黨在這個鐵票倉的支持率。遠的說和·樸/槿*/惠/·上臺后轉(zhuǎn)向親C外交線路，簽署《C&k自貿(mào)協(xié)議》以及《C&k貨幣直接交易協(xié)議》這一韓/元準備放棄盯住美元，轉(zhuǎn)而錨向人民幣的基礎性文件，引來m國唆使k國的親m勢力借“歲月號事件”引導國民將憤怒情緒發(fā)泄到樸/槿*/惠/·身上有關?！禤RODUCE99》的貸款至多算錦上添花，作為閑筆操作一下確實不錯，但沒必要主動去找。
想了半天，他還是沒能找到原因，只好試探著道：“那是新美大使決斷英明，高田公使措置有方，課長無私支持……”
但沒等說完，岡部大介直接打斷，“你不覺得國際版會遇到麻煩？”
林真秀頓時醒悟——新/國/家/黨既然失去國/會多數(shù)黨地位，且現(xiàn)任總/統(tǒng)的任期剩下不到兩年，勢必出現(xiàn)跛鴨局面，無論是執(zhí)/政/黨/議/員/還是·樸/槿*/惠/·，都不得不乞求美國的支持，延續(xù)其政治生命，南K與北K及C國的關系必然面臨嚴峻考驗。
想到這里，他心頭猛地一緊，想起薩/德正在入K的事，C國絕不會坐視，兩國關系急劇轉(zhuǎn)冷的概率極大，文化產(chǎn)品可能成為首先制裁對象，那SMG多半不會再考慮購買版權，更不要提與K國聯(lián)合制作節(jié)目?！?p> 他又開始擔心今年日C關系能不能保持正常了——再過3個月，north sea仲裁案就要宣布結(jié)果了。一旦仲裁結(jié)果不利于C國，C&之間可能出現(xiàn)激烈對抗，而日/本逃不過被裹挾卷入的命運，外務省或許還會直面C國的怒火——時任法庭的庭長名叫柳井俊二，是1997年至1999年的外務事務次官，1999年至2001年的駐M大使。
是覺得沒必要再進行下去嗎？林真秀探著道：“那我再加速推進下？”
“那就盡快有個結(jié)果，不管是什么結(jié)果。”岡部大介沒反對，但明顯不抱希望，“人力不能抵抗大勢，必須做好最壞準備，替補企劃也要考慮?！?p> 這話沒錯，他趕緊請求指示，“關于替補企劃，請課長給予指導?！?p> “只要在你的工作權限內(nèi)，可以自己決定?！睂看蠼闆]直接回答，只提出意見，“倒是女偶像的企劃，除了現(xiàn)有的之外，可以暫時先放一下，做多了被人拿來打趣不好?！?p> 好吧，他又聽明白了一點，自家課長不愿再增加偶像方面企劃，可能是不想被認為有前任余蔭惠及，希望下屬另辟蹊徑，但又不肯直接指示，承擔相應責任。
這個要求就日本職場的潛規(guī)則而言毫無問題，而他卻不想無條件接受——凡事唯唯諾諾，必然馬善被人騎，何況要求上級明確指示本就是下屬的權利；他也不怕表達出自己的態(tài)度——日本職場中的上下級關系確實森嚴，但新到任的上司敢在還沒收攏人心之前，貿(mào)然收拾老資格的下屬嗎？再說，職業(yè)官僚無過就是功，按部就班晉升，又有誰會賭自己天人下凡后，碰不到需要游說當年下屬、現(xiàn)任主管的事呢？
“沒有課長的指導，我唯恐辜負信任。”林真秀于是不僅用直接的話，還用日本人罕見地直視對方的方式告知過江龍，地頭蛇不會聽任擺布——反正一年半后，他必然因晉升而調(diào)走，在當上課長之前，職業(yè)官僚也不用怕選考時的綜合評價里有誰給差評。
兩人就這樣對視著，誰都不先移開，會議室內(nèi)空氣一時凝結(jié)。
好幾秒后，終究是岡部大介用另開話題的方式先退了一步，“我看到今年底的日本媒體工作者訪華團擬定名單中有一位名叫廣野早苗，來自集英社，是前幾天在Girls Award上見到的那位嗎？”
“是?！彼谷淮鸬?，見好就收地垂下視線。
今年底的日本媒體工作者訪/華/團指2016年JENESY計劃中預定在12月進行的由日本各報社、廣播電臺、電視臺、雜志出版社的記者、編輯等青年媒體工作者組成代表團前往C國的短期訪問活動。
林真秀在月初化解《周刊新潮》對松村沙友理發(fā)起的輿論攻擊中欠下不少人情，尤以欠廣野早苗的最重，覺得請對方去高檔餐廳吃飯不足以表示謝意，就想到這個可以給參與者加上青年俊彥光環(huán)的訪問活動，為此費心請托了人物交流室長品田光彥，將自家同期的名字塞進入擬定名單中，就等岡部大介審核批準。
他能坦然是因為自己從不做公開違規(guī)的事——廣野早苗確實是青年媒體工作者，既然由文化交流·海外廣報課操作，身為其中一員，向同僚推薦也無可厚非。而且，既上了名單，事情的第一責任人就是品田光彥了，沒有哪個課長會蠢到為敲打一名企畫官，先無故惹怒手下室長。
岡部大介也確實沒有提出質(zhì)疑，而是繼續(xù)問：“她是什么擔當？”
“數(shù)字企劃擔當。”他依舊坦然回答。
“人選不錯。文化產(chǎn)品的數(shù)字化是趨勢，文化交流的線上化也是新興領域。這次媒體工作者訪華團去c國貴州的分團會參觀當?shù)卮髷?shù)據(jù)中心建設項目，可以安排她到貴州分團中，順便考察下集英社JUMP+電子平臺以后海外發(fā)展的數(shù)據(jù)基地布局?！?p> 岡部大介出人意料地表示認可，理由和林真秀準備好的說辭幾乎一樣，“日本動畫和漫畫在c國很有影響力，集英社擁有的IP也很多，像這種既是參觀交流，又可以幫助日/本會社海外發(fā)展的事，應該大力支持。你去問下，廣野取締役是否愿意參加這次活動，擔任副團長，帶領前往貴州的分團？”
這下他終于能確認，自家課長是在建議做一個動漫相關的企劃，希望把日本漫畫之王集英社拉進來，為此先給出好處——除了批準廣野早苗參加之外，還可以留出一個訪問團的副團長位置。
林真秀有些意動——動漫是日本的優(yōu)勢文化領域，做個相關企劃頂上《PRODUCE101》國際版也確實是個可行的方向。剛才岡部大介雖然不是直接指示，但和直說也差不多，已經(jīng)讓步了，自己也該見好就收，不能給其他同僚跋扈的印象。
等再想到如果真能邀請廣野真一擔任訪問團副團長，廣野早苗打著父親的旗號幫助自己逼迫佐井慶英公開謝罪和辭職就會從狐假虎威變成其他人眼中的鐵證如山，他不再猶豫，道：“是，我這就和集英社聯(lián)系，爭取在訪問時就能有成熟的企劃可以直接和對方商談?！?p> 于是，到任不久的上司和老資格的下屬在為期3個月的互相觀察后，為劃分權力分界線必然發(fā)生的摩擦就這樣突然開始，又和多數(shù)先例一樣以各退一步快速告終。只是，當兩人一前一后走出會議室時，無論上司還是下屬都清楚，肯定還會有下一次試探對方底線的行動，就等時機到來。
回到工位后，林真秀看到手機的呼吸燈閃爍，是寺田明弘的回復到了。
郵件中，AKS的海外事業(yè)部長說當時京樂吉本管理層中京樂一方在內(nèi)部討論時一力堅持要參加，吉本方面卻是興趣乏乏，最后還是以京樂取締役身份出任京樂吉本代表取締役社長的永谷俊介一錘定音。
對于那些自夸自贊，林真秀一瞥而過，注意力集中在郵件中提到的吉本興業(yè)一方幾名高管的名字上。當看到出現(xiàn)好幾個他知道的，如擁有NMB48成員經(jīng)紀約的吉本興業(yè)子公司株式會社Showtitle代表取締役社長藤原寬，甚至見過的，如上個月隨同前往K國觀摩《PRODUCE101》決賽的吉本興業(yè)執(zhí)行役員、YDC事業(yè)本部長兼YDC株式會社代表取締役社長、FANY事業(yè)本部長梁弘一等人的名字后，他松了口氣，但此前不愿深想的一個問題也必須面對了。
乃木坂46合同會社的股權結(jié)構是SML和North River各占一半，想要讓堀成為次世代ace，必須雙方都同意才行。前者的話，說服今野桑基本就沒問題，后者的話，由于實際是秋元康桑和京樂各占一半股權，還需要同時說服這兩者。去游說京樂倒也沒什么，可要是去游說秋元康桑，又置生田于何地呢？想到這里，林真秀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xiàn)出那張端莊大氣，卻猶帶幾分稚氣的臉，陷入苦惱之中。
這份苦惱一直糾纏在他心中，令他情緒有些不寧，在IM上和因上月底及時通風報信而恢復正常交流的生田繪梨花聊天時，也不自覺感到心虛，發(fā)出的消息下意識語氣和緩，態(tài)度溫柔，直至幾天后得到易旭的回復，才能將糾結(jié)暫時擱置一邊，把注意力轉(zhuǎn)移回關鍵戰(zhàn)場。
“那邊已經(jīng)協(xié)調(diào)好了，和我說，真想換人也不是不可以，只要別填的名字讓人看到后驚叫一聲‘我的媽呀’就行?！盜M語音通話中，coniconi創(chuàng)始人的聲音傳來。
“放心，我不會胡來的，一定是白石。”林真秀一邊答道，一邊琢磨最后半句為什么聽起來有點夸張。等“白石”這個名字說出口后，猛然間反應過來或許是一語雙關的玩笑話，差點沒笑出聲，也有些佩服對方做的功課確實很足，看起來頗為重視自己。
“那邊還問你著急不著急。著急的話，等收到新的試鏡邀請，就夾在外交郵袋中發(fā)到/東/京/的大/使/館，通知老田去取，拿到后再送到你指定的地方。不著急的話，就先發(fā)到我這里，我再給你發(fā)過去，是直接發(fā)給你或者發(fā)給老田，讓他給你送去，都可以?！币仔窠又?。
林真秀更滿意了——后者只是正常操作，前者卻是麻煩了自己，服務了他人，也考慮到隱蔽和安全——外/交/郵袋最快當天能到，但接下來如果是由/大/使/館/發(fā)到外/務/省/的話，不僅要經(jīng)過總務課檢查，收件人還要填寫說明，他不太好解釋為什么會收到一份試鏡邀請。
算了下文書往來的時間，再加上郵件跨國傳遞的耗時，想到乃木坂46每年夏單通常在5月初公布，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4月中，時不我待，他決定接受對方的好意。
“有點著急。”
“行，估計就這幾天能發(fā)出來。”
想想對方已經(jīng)連續(xù)送出善意，自己總不能像貔貅一樣只進不出，林真秀在表示感謝后，問易旭，“還記得去12月我到上海，和你提過邀請五岸傳播在東京國際電視劇節(jié)上增設一個c國聯(lián)合展臺或者C國日活動嗎？”
“記得，是想讓我再去問下那邊的意思嗎？”
“不完全是。知道薩·68德吧？估計SMG接下來對買《PRODUCE101》版權可能有顧忌，就不強求了，但增設C國聯(lián)合展臺或者C國日活動，我覺得還可以繼續(xù)推進下去。你幫我問下，那邊要是覺得有用處，正好TBS的人有點事求到我這里，屆時問下有沒有可能由TBS發(fā)起動議。”
“不通過富士臺了？”
“SMG不買版權的話，它們應該不會有動力去做這件事。我那時和你說過，TBS的井上會長是東京國際電視劇節(jié)執(zhí)行委員會委員長，上個月雖然退休擔任名譽會長了，但電視劇節(jié)的委員長還沒卸掉，說話總歸有點用。另外，這次有求于我的人出身制作局，上個月和井上會長同時剛退職的TBS執(zhí)行役員、制作局付八木康夫也是電視劇節(jié)的委員，正好可以通過制作局這條線去打探下想法?！?p> “我知道了，等下就替你去問。”
“那就拜托了?！?p> 結(jié)束通話后，他在緊急通道中又撥通鈴木悅光的電話，開門見山道：“TBS的人想見我的事，我同意了，你安排下吧，盡快?！?p> “盡快？”國際交流基金的企畫部地域戰(zhàn)略課長略有些詫異地反問，但下一句語氣就恢復正常，“好，在官廳、咖啡廳，還是一起吃個飯？”
既然有所求，這名官僚也就不好一板一眼地公事公辦，道：“讓TBS的人自己選，屆時我也有事和你商量。”
“明白，我這就給石丸次長打電話。”
“辛苦了。”
接下來，他就耐心等新的試鏡邀請送達，準備工作同時也在不斷推進，不僅有計劃中的，也有計劃外的，像是第二天晚上和廣野早苗一起吃飯后意外萌出的念頭。
與請桑子真帆去的龍吟相比，這次去的銀座小十盡管是同一個檔次的餐廳，但米其林的星級要低一級。不過，當了多年公務員的男人自有平衡之道。
比如，餐廳雖然位于銀座5丁目的鬧市區(qū)，但既然沒有臨街的窗戶可以欣賞夜景，他就訂了4人小包間，而不是更容易訂到且消費更低的8人吧臺。預定的是20點30分這場，他當晚在不少同僚異樣的眼光中，腳步匆匆地提前結(jié)束加班去候客，還并非坐在餐廳里等，而是站在銀座小十所在的カリオカ大樓右側(cè)入口內(nèi)前往電梯廳通道的樓層索引牌前。
因此，當廣野早苗腳步輕快地走進大樓時，一眼就看到自家同期，在短暫的驚詫之后，滿面笑容地快步上前。這副場景令林真秀莫名回憶起新年去仙臺火車站接生田繪梨花，少女看到自己時，先是驚詫，隨即轉(zhuǎn)為喜悅，急匆匆走到面前的畫面，但又趕緊控制不去再想，微笑著迎過去，再轉(zhuǎn)身一同前往位于4樓的餐廳。
從走出電梯，到掀起右下角印有行書“小十”兩個漢字的暖簾進入餐廳，再跟著服務員進入預定的小包間，一路暖黃的燈光給人被溫暖陽光包裹的感覺，令兩人的心情都比較放松，廣野早苗的臉上更是笑容不斷。
等落座后，無論是小包間內(nèi)難得獨處，可以輕松說著各種話題，還是之后服務員送上一道道精致菜肴——先付龍蝦蘋果啫喱酸甜、椀物兵庫縣雪蟹鮮美、吸物鮑魚湯濃郁、向付金槍魚刺身肥腴、燒物靜岡受賞牛肉香嫩、焚合鰤魚呷哺鍋鮮美、御飯鰻魚烏冬面清爽，都讓她心情更是好上加好。
當聽到對面的男人說已推薦自己加入今年底的日本媒體工作者訪華團，又打聽出桑子真帆沒有得到同樣待遇后，從一早就開始好心情的她此刻心花怒放，也就在自家同期隨后問“課長覺得可以和集英社在漫畫領域進行一些對外文化交流合作，愿意再給一個名額，先加深下認識，擔任副團長也不是不行，你說該邀請你父親還是岡本課長”時，毫不猶豫地答道：“邀請我父親?！?p> 這正是林真秀想要的回答，但也怕對方?jīng)]聽懂自己把岡本正史加進去的意思，提醒道：“我才去過你這里，如果再傳出外務省邀請你父親的消息，說不定會有人想多了?！?p> 廣野早苗的回答直接又剽悍，“就是要有人想多了。沒人相信他的解釋，他只能一條道走到黑，干脆跟你合作。”
他聽得一愣，有些擔心地問：“你父親罵你了？”
這次聽到的回答避重就輕，“沒事，放心吧，能跟外務省合作對他也是好事。說不定這邀請一來，8月就是他晉升常務取締役呢?！?p> 好吧，既然女兒打定主意要坑父親，做外人的也不好多嘴，只是這樣幫忙，承的情難免更重了幾分，讓他越發(fā)惶恐今后怎樣做才不至于又一次傷害自家同期的感情，復而盤算有什么機會能為廣野真一的晉升出把力，幫助這對父女修復關系。
等最后的甜品——甘味柚子雪葩、草莓、焙茶布丁吃完后，兩人略微再坐了一會兒，看時間也快到22點了，起身離開餐廳。
走出カリオカ大樓時，林真秀看向身邊的同期，問：“我去銀座站乘車，你呢？”
“我也是，一起吧?！睆V野早苗輕快地答道。
兩人于是沿著並木通并肩向北而行，彼此相距不過三四十厘米，一路上誰都沒說話，似乎默契地享受那種可以隨時說話，也可以一直不說的愜意。直至左轉(zhuǎn)進入晴海通，走到數(shù)寄屋橋路口，在等候直行綠燈時，男方才覺得這樣下去有些不合適，就想隨便找個話題說兩句話，可還沒開口就被響起的電話鈴聲擋了回去，眼睜睜看著女方從挎著的單肩包中拿出手機，瞟了一眼后，微微皺眉，走開幾步。
眼前的外堀通車水馬龍，背后的索尼大廈燈火通明，夜歸人川流不息地從身邊走過，他卻在濃如墨的蒼穹下，忽得生出一絲寂寥之感，下意識地側(cè)過頭，觀察自家同期背對著自己與人通話，直至半分鐘后走回來，平靜地說：“我有點事，就不和你一起走了?！?p> 他制住下意識想要看時間的念頭，簡單地應了一聲“好”。直行綠燈恰在此時亮起，順勢揮手作別，快步通過路口，慢慢向前而行，但沒走出幾十米，就在數(shù)寄屋橋公園旁停下腳步，走到一根電線桿后，轉(zhuǎn)回身，看向馬路對面那個認識了很久的女人，看著對方低著頭，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直至許久之后，上了一輛由南向北駛來的黑色轎車，又在路口掉頭，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他下意識抬手看了下腕表，時針和指針此刻分別指向10和4，緩緩放下手，沉默了一會兒后，裹緊身上的風衣，轉(zhuǎn)身向銀座站走去，留在原地的只有在季春夜風中飄蕩的一句用漢語輕聲說出的“人生若只如初見”和他蕭瑟的身影。
時間永遠是撫平一切的最好工具。
第二天，林真秀心情平靜地上班，在處理完早上的雜務后，找品田光彥將岡部大介的意思說了，詢問是否能先發(fā)一個邀請意向給廣野真一，得到肯定回復。
回到工位后，他拎起座機的送受話器，停在半空幾秒后又放下，接著拿起手機進入緊急通道，給廣野早苗打了過去。等接通后，將剛才的事說了，請自家同期先去打招呼，免得弄出尷尬，也得到“沒問題”的回答。
正事說完，他開始執(zhí)行昨晚定下的計劃，“還有點事想請你幫忙，你和《non-no》的人熟嗎？”
“一些內(nèi)容數(shù)字化的工作要和《non-no》的編輯部對接，倒也認識幾個，實在不行，我找我父親去說?！?p> “一點小事?！边@個男人不動聲色地道，“乃木坂46的西野七瀨是《non-no》的專屬模特，你看有沒有可能請負責的編輯向她的經(jīng)紀人說自己正在策劃一個選題，希望能提供幾張她穿著中國盛唐時期服裝和日本平安時代吳服的照片參考。當然，不是真要求編輯去策劃，只是口頭上說一下，讓對方的會社以為有這個選題就可以，無論最后是否提供照片，過半個月就說選題沒通過，取消原計劃好了?！?p> 電話那頭在沉默許久后，傳來有些勉強的聲音，“《non-no》是時尚雜志，只拍攝洋裝，想說選題中用到唐衣和吳服，總要給個理由吧？”
“編輯可以向?qū)Ψ秸f，有部以遣唐使為背景的日中合作電影在甄選角色，聽聞西野桑會被推薦去試鏡一個重要角色。這部電影制作費非常高，業(yè)內(nèi)很關注，《non-no》想搶個先手，現(xiàn)在做好準備，一旦入選，就能及時推出對應選題?！?p> 電話那頭又沉默了好一會兒，隨后傳來的聲音有些虛弱，“能告訴我這件事和你有什么關系嗎？”
他聽得滿懷愧疚，但還是狠下了心，道：“事情確實和我有關，也很重要，拜托了?！眳s是不肯說明緣由。
“好吧，林的要求，我一生懸命也會幫著辦到。嗯，課長在叫我，先掛了?！睌?shù)息之后，電話那頭平靜地說，隨即傳來一聲“嘟”，告知通話已經(jīng)結(jié)束。
“年初是衛(wèi)藤，現(xiàn)在又是西野，你該對我失望了吧？”他緊緊捏著手機，垂頭看著腳下的水泥地，輕聲道。
許久之后，防火門被拉開，又緩緩地自動關閉。
緊急通道中回復到一片寂靜之中，唯有空氣里似乎還悄悄回蕩著一句和昨晚字面一樣，含義卻恰好相反的“人生若只如初見”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