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兩朵,單表一支。卻說李玉璋又為何要剿匪,會州本非中原之土,原是羌人之土,羌人據(jù)有此地數(shù)次東寇,故國朝費數(shù)年之功,萬人之力,百萬之銀,而驅(qū)羌人西逃,這本是國朝百年來少有的大勝,不想此地本為窮鄉(xiāng)僻壤,又有胡漢雜流,區(qū)區(qū)數(shù)年之間便有數(shù)次羌漢豪強做亂之事,朝廷平叛又要征派人力物力財力,所以此地己成朝廷的傷口,正源源不斷的使朝廷失血。
按理說照朝中“仁人志士”的說法,我天朝上國以仁為本,當(dāng)教化雜胡,以追三代。因而要棄會州之地,以賜羌胡,使其感皇恩浩蕩,而自順服也。不過這在李玉璋的眼中純是腐儒一孔之見,書生一廂情愿。會州之事費朝廷之力甚多,再難棄也,且圣上欲為圣主明君,欲執(zhí)夷狄?guī)熼L問罪于前,而居中華以制四夷,開萬世太平。這本是好大喜功之意,不過李玉璋這一黨正欲借皇帝之意而成西邊之事,以此為本來行變法之事,而在李玉璋看來“攘外則必先安內(nèi)”,須先定西疆匪寇,以安民心,隨后再選良家子弟以成精卒,再奏請朝廷調(diào)巨萬錢糧,一鼓作氣成此大功。故而李玉璋必要除去王改名等一眾大寇。
據(jù)實以說,李玉璋非儒生也,實雄才也,在其上任不過一年間便除去了幾伙實力上不遜王改名的匪寇,且安撫了羌豪馬大運(此人原姓麻山,朝廷定會之后,便改姓為馬,以示歸順),以這些人為爪牙羽翼,李玉璋在會州完成一州之政皆由己出的目標(biāo),不過這個大業(yè)仍然玉璧微瑕,那個瑕疵便是王改名,此人誠李玉璋眼中釘,肉中刺,使得李玉璋不能“大展宏圖”,故而李玉璋想以王彘為餌,釣出大魚,自己做個悠閑自在的漁夫,笑看風(fēng)云,卻不想魚兒一甩尾巴,給了自己一耳光,正可謂“偷雞不成蝕把米”。
再說王改名這邊,王彘從昏睡中醒來,看房中黑漆漆的,只有屋外仍有幾個火把燒著,咕嚕嚕的聲音傳來,王彘才感到腹中饑餓,環(huán)看四周發(fā)現(xiàn)沒什么吃的,只能打開房門去尋找食物,不過房門剛剛做響,便有一道黑影出現(xiàn),王彘被嚇了一跳,穩(wěn)住心神,定睛一看,發(fā)現(xiàn)是一個留著八字胡的漢子,光線太暗,王彘看不清漢子的面容,只看到那個漢子有一雙大的出奇的耳朵,漢子看著王彘,一言不發(fā),不知其在想些什么,過了片刻,漢子對王彘說到:“后生,咋了”,王彘有點害怕不敢回答,不過他的肚子替他回答了,咕嚕嚕,聽到這聲音,漢子大笑道:“原來是餓了,跟我來吧”,隨即便轉(zhuǎn)身走去,王彘愣了一下,便馬上跟了上去,跟著漢子跨出一道門,再快走幾步,便看到刀客們正在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粗魯又豪邁,而位居其首的便是王改名,他也正在吃喝,但與其身旁的刀客們不同,他仿若有一種不同于常人的氣魄,無論在何人眼中,看到他時,心中都會涌出一個念頭來,好一個漢子。
王改名看到王彘來了后,并不看他,而是先向那個八字胡,大耳朵的漢子問到“劉福,這小子又怎么了”,這個叫劉福的漢子隨即應(yīng)到:“侄兒,不是餓了?我?guī)麃沓燥垺保挳?,王改名看向王彘,王彘也看向他,看著他這個未曾謀面的爹,王改名沒說什么,只是扔給王彘一個羊腿,便轉(zhuǎn)過身去,繼續(xù)吃喝了起來,劉福感覺氣氛有些尷尬,便對王彘說道:“你爹還有事,你先吃”。
其實雖然王改名對王彘有些冷淡,但王彘也并沒有什么不爽之意,在他看來世上的親人只有他那已過世的母親,而王改名不過是一個路人罷了,即便這個路人跟他有不可割舍的血緣關(guān)系。
王彘拿著那條羊腿,找個一個角落,大口吃起來,他確實餓極了,沒有看到一旁桌子上的刀客們早已不在吃喝,而是在互相竊竊私語,按刀客們的習(xí)慣,肉要大口吃,酒要大口喝,歌要大聲唱,話要大嗓門,女人嗎,自然也要大力那啥,不過現(xiàn)在他們居然在壓低了嗓子說話,看來他們對當(dāng)家的這個便宜兒子有很大興趣,卻又駭于王改名的威嚴(yán),不敢大聲議論,更不敢去問王改名。
王改名注意到了這些刀客,一聲咳嗽,把刀客們一驚,都將目光收會,轉(zhuǎn)而看向王改名,王改名面色一肅,說道:“少花攪?yán)献?,有話便說”。
其中一個刀客汕笑著:“當(dāng)家的,你啥時候有了這么大的一個兒子了,我們也有了小當(dāng)家的啦”。
王改名回道“老子什么時候生兒子,還要向你小子打報告,還有什么小當(dāng)家,刀口舔血的買賣,你讓娃做?”
“甭廢話,現(xiàn)在的當(dāng)務(wù)之急是咋對付李玉璋這條瘋狗,老子搶了他的銀子,又劫了他的法場,這瘋狗絕對跟老子沒玩”,王改名又將話題扯了回來,畢竟這事確實是火燒眉毛—不能緩了,慢則半月,快則數(shù)日,李玉璋絕對來,會州以前的一個大盜射飛燕就這么死的,射飛燕一手連珠箭的絕活,聲震邊疆,無論是羌人還是漢人,都知道這家伙眼夠毒,手夠狠,箭夠快,不過在搶了會州的一個大戶后,這家伙雖然認(rèn)為李玉璋會來找他,卻沒料到會這么快,最后這家伙死在了亂箭之下,射飛燕竟成了被射的燕子。
刀客們也知道這事,不過卻不怕,因為李玉璋能這么快找到射飛燕,也不是有甚神通,不過是通過射飛燕的一個仇家,找到了他,正所謂“不得其門,難登高堂,若得其門,閨閣亦入”,當(dāng)然射飛燕的那個仇家也被李玉璋殺了,畢竟論心黑,江湖的那些人哪個能跟官府比,不過李玉璋這個行為也使那些互相有仇的盜寇們有了警覺,不是指不互相出賣,只是為了小命也得更聰明得更李玉璋做買賣,畢竟人生的一大痛苦便是“有錢了,但人沒了”。
其實李玉璋要想找到這地方并不是很難,這地方原是一處黑店,專通過以迷藥藥翻過路商旅,做些劫掠錢財傷人性命的買賣,外帶做些包子、餃子這樣的吃食生意,不過這家黑店想要黑吃黑,對王改名打起了注意他們本來以為來的不過是一群土匪,卻沒料到來的會是一群沖州撞府,敢讓朝廷崩牙的狠角色,導(dǎo)致自家的買賣讓別人做了。知道這地方的人在江湖上不在少數(shù),不過他們并不能現(xiàn)在就知道王改名在這,再說明一早王改名這幫人就要去他們真正的老巢,回到那地方,李玉璋要再想來,不亞于入南山打猛虎,下北海擒蛟龍。
所以王改名前面所說的李玉璋跟他沒完,不是怕了李玉璋,而是想殺了李玉璋,了了這個麻煩,有句話說的好“要想不欠債,便把債主干”,人死自然債消,無論是債主還是背債的。
還債嘛,宜早不宜遲,王改名決定就在明日還了這筆債。
再說李玉璋這邊也在準(zhǔn)備著,調(diào)兵遣將,放鷹縱犬,誓要擒下王改名把所謂的“宏圖大業(yè)”的第一步踏踏實實的走好。
李玉璋踱步在書堂,看向會州輿圖,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或許在他心里雖然腦火于王改名搶錢財劫法場,但更重要的事明顯是厲兵秣馬,以啟干戈,平定羌亂,完畢大業(yè)。在他看來將匪寇一網(wǎng)打盡后,便可以整肅州治,準(zhǔn)備好大動干戈。
他當(dāng)然不會料到一個他眼中的匪寇,區(qū)區(qū)烏合之眾敢向他“還債”,他沉醉的看向輿圖,仿若大業(yè)已成一般心中萬丈豪情。
卻不知在明日究竟是匪寇授首定初功還是大業(yè)未成空遺恨,這一切的未知都會知曉,因為太陽總會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