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丁敢在袁雄潮水般的攻擊下逐漸左支右絀,閃著寒芒的魚叉一次次擦過要害,睢遠的心里也揪緊了起來:
“你怎么還不出現(xiàn),出現(xiàn)?。 ?p> 畢竟荀湛是荀老爺子的心頭肉,睢遠也不敢隨意對荀湛下手,但丁敢倒是個引誘那神秘人的好餌。
可即便丁敢已經(jīng)被逼到死角,那神秘人依舊沒有現(xiàn)身的意思!
“鐺!”
內(nèi)氣已經(jīng)爆發(fā)到幾近枯竭的袁雄一叉將丁敢的綠沉槍挑飛,抬腿一腳狠狠踹在丁敢的小腹上,隨后雙手高握魚叉,朝著丁敢的心頭便戳!
“百步飛刀!”
掙脫了睢遠的束縛,荀湛手中的長刀猶如一道流星劃過,死死釘在袁雄的天靈蓋上!
“砰!”
雄壯無比的軀體砸在地面上,拍起一陣濃厚的沙土,袁雄的眼睛仍然直勾勾地瞪著天際。
他本就是一條卑賤的蠱蟲,好不容易尋找到了如此優(yōu)秀的宿主,卻終究還是功虧一簣!
“唉……”
一聲輕嘆,原本有望一舉沖擊玄品,傲視大陸的夢想,就此破滅。
“好一個漢子,可惜命運弄人,終不得為我荀家所用……”
撿起綠沉槍,丁敢躬身給袁雄行了一禮,雖然不得不殺,但殺的是蠱蟲,敬的是壯士。
袁雄家中,滿頭銀發(fā)的老母親輕輕撫平了袁雄瞪大的雙眼,一言不發(fā)地為其整理散落的頭發(fā)。
原本一個美滿的家庭,此時只剩下這個孤寡的老人。
心知袁雄并非越國細作,卻因為被蠱蟲寄生而不得不殺的荀湛鼻子有些發(fā)酸,從懷里掏出了一塊金餅子,悄悄放在屋內(nèi)的枕頭下。
“拿回去吧?!?p> 袁母面無表情地幫袁雄捋順了衣領(lǐng),拍了拍袁雄身上的灰塵:
“我兒是不是越國細作,我這個當(dāng)母親的,怎么可能心里沒數(shù)?!?p> “但我也知道,這段日子里的我兒,已經(jīng)不是我的孩兒了……”
溫柔地?fù)崦鄣哪橆a,袁母眼中劃下了一滴清淚:
“那天就不該允我家孩兒出海的……”
“老太太,死者已矣,聽聞袁兄尚有一子,這些錢,還是用得著的?!?p> 丁敢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話,聽起來是寬慰,還是殘忍。
“沒了,都沒了……”
袁母迷茫的雙眼望向那片曾養(yǎng)育了自己三代人的大海,神情中說不出的復(fù)雜:
“我兒出海那天,其實府衙已經(jīng)封海了,只是他回來得早,尚能留下一具全尸……”
“我的乖孫跟著他爺爺,那天也出海了,可是海上突然燒起了天火,他們再也沒有回來……”
“你們走吧……”
待三人走后,袁母轉(zhuǎn)身走回屋內(nèi),抱出了一張漁網(wǎng),細細地攢成了一根繩,隨后拋在了房梁之上。
仔細地給繩子打了一個死結(jié),袁母掀開床板,拖出床板下藏著的一道纖弱的身影。
那昏迷的人,和袁母長得一模一樣!
“畢竟是年輕人,做事還是不夠干凈?!?p> 將昏迷的袁母掛上繩結(jié),“袁母”踢倒繩結(jié)下的矮凳,目光漸漸冷厲下來:
“看樣子這個睢遠,也不能留了!”
翌日,當(dāng)聽聞袁母深哀袁雄之死懸梁自盡時,荀湛三人已經(jīng)在絹布上寫滿了十四個名字。
“總算把這些蠱蟲消滅干凈了!”
睢遠一個翻身躺在了桌案上,揉了揉有些發(fā)黑的眼圈:
“不枉我花了這么多心血籌劃,現(xiàn)在就差母蟲了!”
“可惜還是牽連了那一家人……”
荀湛悶頭坐在一邊,仿佛是個做錯事的孩子:
“要是袁老太太知道,海上的那一把火是我們放的,會不會更傷心……”
“稟告少主、大統(tǒng)領(lǐng),屬下派人沿海查探,在紅花港海岸發(fā)現(xiàn)了袁雄父親的尸體,和他五歲的孩兒袁濤!”
“什么,快帶我去!”
聽聞袁家還有后人存世,荀湛連忙拉著二人,在嚴(yán)禁的帶路下朝著紅花港尋去。
“我對不起袁氏一家,不能再對不起這個孩子了!”
廊灣鎮(zhèn),府衙后堂。
袁濤小小的腦袋叩在蒲團上,面前擺放著荀氏列祖列宗的靈位。
“禮——成——”
隨著荀老爺子高亢的聲音落下,袁濤正式改名為荀濤,成為荀氏唯一一名第十三代子嗣。
也就是荀湛的兒子。
十六歲的養(yǎng)父,五歲的養(yǎng)子,雖然年齡差別不大,卻在族譜上留下了濃重的一筆,荀氏從此后繼有人了。
荀老爺子苦著臉,有些悶悶不樂,真正的重孫兒還沒抱上,卻多了一個螟蛉之子,要不是荀湛抵死堅持,他說什么也不會同意收下這個傳人。
“父……父親……”
小袁濤跪在荀湛身前,有些怯生生的,仿佛還未從滿門族誅的陰影中走出來,整個人都有些萎靡不振。
荀湛蹲下身子,伸出手憐惜地?fù)崦≡瑵哪X袋,不由地想起被蠱所害,斃命于自己手下的袁雄、懸梁自縊的袁母,和海邊那具燒焦的尸體。
當(dāng)自己帶著睢遠和丁敢趕到紅花港的時候,只看到一臉懵懂的小袁濤呆呆地朝著大海的方向凝視,海岸上,一具焦黑的尸體已經(jīng)被海浪沖打得破敗不堪,據(jù)鄉(xiāng)鄰辨認(rèn),正是袁雄的父親、小袁濤的爺爺袁富。
“濤兒!”
“以后你就是我荀湛的長子,我會代你的祖父、父親好好待你!”
荀湛想了想,還是先不要告訴袁濤關(guān)于他家人死亡的內(nèi)幕,畢竟小袁濤過于年幼,與其現(xiàn)在給他造成巨大的創(chuàng)傷,還不如等他長大成人,必然會了解自己的無奈。
至于其長大之后,是恨自己,還是欲殺自己而后快,至少荀湛都問心無愧了。
而此時的小袁濤,并沒有太多失去親人的悲傷,反而對那天的熊熊烈火產(chǎn)生了極大的恐懼。
差一點,就差一點點,自己就要喪身在那滔天的烈火之中!
要不是自己寄身在了一條大魚里,要不是自己成長得太慢,要不是那條大魚剛好被眼下宿主的祖父拖上了岸,自己一定會和那數(shù)萬萬兄弟一樣,在本性的驅(qū)使下躍入那滾燙的熾焰,變成火海里那一點點可憐的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