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心驊把巖巖送進房間就禮貌地離開了,周薇薇留下來,說是幫南枝一起給巖巖換洗,可是門一關(guān)就開始手腳并用地為南枝開始重現(xiàn)剛才危急關(guān)頭的一幕。
“你是沒看到啊,這個韓總也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但腿長一定是他的優(yōu)勢,否則怎么追得上馬??!他就在馬車夫的那個位置,一邊拉著韁繩,一邊揮著鞭子,嘴里好像還在說什么咒語似的,那兩匹馬居然就到你身邊的時候,堪堪擦過去了耶!”
巖巖明顯聽得入迷了,沖澡的時候,兩個眼睛也瞪得銅鈴大。
南枝瞥了薇薇一眼:“你真的可以去說評書了!雖然我當(dāng)時背對著馬車看不見,可你自己聽聽你說的,什么追上狂奔的馬、還念咒語……我們是在飛馬城,還是在霍格沃茨啊?你怎么不給人配根魔法棒呢!”
“南枝,但這可是韓心驊?。∧悴挥浀昧??”薇薇等著南枝給巖巖換T恤牛仔褲的時候,反復(fù)沖她眨巴眼睛,像在提示什么。
“誰???我可從沒認(rèn)識過混血?!蹦现β冻瞿涿畹谋砬?。
薇薇嘆口氣,抱起巖巖說:“寶貝,你媽媽也要沖個澡。阿姨帶你去和歡歡妹妹看動畫片,好不好?”說著就把孩子塞到了隔壁自己的房里,讓大楊帶他們先看電視,自己又折回南枝的房間。
只剩倆閨蜜的時候,薇薇就像立刻恢復(fù)了中學(xué)女生般的天真和花癡狀,隔著洗浴間的門問:“你想起來沒?嘖——當(dāng)初北京奧運的那個暑假,在你家里看電視,誰拉著我跟我說‘快看、快看,這個騎馬的男生好帥!’嗯?還有印象嗎?”
南枝從開始淋浴的時候就開始回憶了,這個特別的名字和樣貌到底是值得從記憶的箱底浮起來的——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會兒不過是情竇初開的少女,看著電視轉(zhuǎn)播里一身颯爽騎裝的少年,在馬背上御風(fēng)馳騁的英姿,加上解說員不停地渲染人家的高學(xué)歷、傳奇出身,還有拳拳報國之情,誰不心旌搖蕩?連“心驊”這個名字都分明飽含了對于事業(yè)和家國的雙重認(rèn)定!
“我,我當(dāng)時不過說說而已,小時候,誰不做個白馬王子什么的夢啊,后來早就忘記了。”
“那我可不管,就是你撩起來的!我后來上大學(xué)都留意查過這個韓心驊,還關(guān)注了他的微博呢。他一直都在從事馬術(shù)運動,參加了很多世界級的比賽呢?!?p> “可見你才是他的迷妹??!你小心,那個星星眼的樣子,大楊看見了吃醋!”南枝已經(jīng)走出了淋浴房。
薇薇此刻正靠在墻上,刷著韓心驊的微博,一邊念叨:“不過后來漸漸地這股熱情就淡了,哎,我現(xiàn)在翻他的微博,才知道他去年退役了,原來是到飛馬城來做高管了。不過很明顯,不做運動員后好像低調(diào)了很多嘛,微博都不太發(fā)了,偶爾有點日常的隨手拍,看起來……好像也沒有女朋友?!?p> 洗浴間的門“嘩啦”就開了,重新拾掇了一下的南枝走出來就聽見這句,不由地瞪大了眼睛看向薇薇:“周小姐,你已經(jīng)有個帥氣體貼的老公和一個活潑可愛的女兒了?!?p> 薇薇嘖嘖嘴,有點恨鐵不成鋼似的說:“我就是恨自己已經(jīng)沒機會了,但是你可以啊!”
南枝正對著衣櫥面上的穿衣鏡,給新套上的襯衫衣擺打結(jié),這件衣服在她原來家里的衣柜里存放了好幾年都沒機會穿,也不知道現(xiàn)在穿起來會不會顯得過時了??墒锹犕贽鞭钡脑挘龔溺R子里投向?qū)Ψ降哪抗飧@駭了,嘴巴張了幾次都好像找不到合適的開頭——
“薇薇,我也不是天真純情的小姑娘了,我兒子比你女兒還大一歲呢。而且,”她嘆了口氣,“我現(xiàn)在是個寡婦,早就不相信愛情了?!?p> 門鈴在響,薇薇看了眼手機,陳勵剛剛發(fā)過微信來,問她們還去不去看馬術(shù)比賽。薇薇有些悲憫地看向南枝,去開門之前,順手在她的肩膀上捏了一下:“婚姻和愛情是兩碼事,何況,你只是正好告別了那個讓你不再相信愛情的人而已?!?p> 南枝看著鏡中的自己——感謝忙碌的兒科醫(yī)生職業(yè),讓她的身材沒什么機會走樣,但毫無疑問眉眼里早就沒了從前的光。身上這件衣服,當(dāng)初買時,其實很想要賣家秀里的那件西瓜紅色,但她幾乎能聽見顧宏和婆婆對這種張揚之色和時髦款式的陰陽指摘,她退而求其次,選擇了這件灰藍(lán)色。可饒是如此,她穿了一次就被顧宏責(zé)怪樣式夸張、顯胖、不夠氣質(zhì)等等,她就下意識地把這件衣服埋成了衣柜的壓箱貨。
“你們沒事吧?”陳勵朝內(nèi)看了看,然后走進來,“我那邊處理好了,問問你們還去不去馬場看比賽。過會兒三點的一場規(guī)格很高,之前的亞運會冠軍騎手和他的馬都會亮相。”
“好啊。我去叫孩子們?!鞭鞭焙苡信d致,馬上走出去敲隔壁的門。
陳勵這才看清楚換了一身休閑襯衫和牛仔長裙的南枝,好像頓時比上半天的那身打扮年輕了五六歲,不禁吹了聲口哨。“喲,風(fēng)韻猶存啊!不是我說你,南枝,你也就30歲,還是29?現(xiàn)在正是輕熟女的大好時候,別把自己整天搞得那么中老年婦女風(fēng)??欤倩瘋€淡妝,我們出發(fā)!”
南枝聽著這話,心里是有些高興,不由地就去包里摸化妝袋,但嘴上仍然說著:“我可不比你陳大少爺,單身貴族,鉆石王老五,我已經(jīng)是一個五歲男孩的媽媽了?!?p> “那又怎么了?你自己看看,就算帶著巖巖,你也完全有條件走辣媽路線!”他本來只是站在靠門口的地方,這會兒走進來一些,嚴(yán)肅了點才問南枝,“說真的,我跟你提的事,考慮得怎么樣了?這過不了幾個月都要開學(xué)了,我可得給人交代。”
南枝剛剛簡單畫了眼線,現(xiàn)在正在抹口紅,她愿意只是淺涂一層,突然聽見這聲問,不禁走了神。
陳勵問的是他擔(dān)任校董的那家新成立的國際學(xué)校,需要招一個校醫(yī)。一個多月前,南枝家里突發(fā)情況,處理后事忙活了好一陣子。是薇薇向陳勵轉(zhuǎn)述了南枝一直以來的困擾,她在清州市兒童醫(yī)院做兒神經(jīng)外科醫(yī)生好幾年了,工作與家庭、公益與個人、理想與現(xiàn)實的矛盾也就困擾了她好幾年。顧宏的突然離世、巖巖的未來教育等問題毫無征兆地落在她單薄的脊背上,仿佛都在催她抓住機會,重新選擇人生。
她不知不覺涂厚了唇膏,被興沖沖帶孩子們進來的周薇薇看見,嚇了一跳:“哇,南枝,你涂個大紅唇去干嘛???”
南枝趕緊回神,看鏡子里,果然,這支口紅原來多涂幾遍竟然像從通勤妝陡然變身夜店妝似的,反差巨大,立刻停下手,抽了餐巾紙試圖擦淡一點。
陳勵無奈地?fù)u搖頭,走向巖巖道:“哇,巖巖小帥哥!剛才是誰把你抱回來的?。磕乾F(xiàn)在能不能給陳叔叔一個抱抱?嗯!歡歡想不想去看馬術(shù)的障礙賽?——那必然是,帥爆了!……”
兩個男人帶著孩子們先往電梯廳走了。南枝沒有時間卸了唇妝重涂,雖然好歹擦淡了不少,似乎仍有些超出自己的心理承受范圍,于是又拿了一個口罩戴上就跟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