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仙臨紅塵
飄飄乎如遺世獨(dú)立，羽化而登仙。——《赤壁賦·蘇軾》
夜，微風(fēng)吹拂著雪花飄向大地，給這個燥熱的城市帶來一絲絲涼意。
嗡嗡嗡……，隨著手機(jī)的震動聲，終于打破了客廳里父女對峙的緊張氣氛。
“我同學(xué)找我，我出去了”，抓起手機(jī)看了一眼，起身就要往外走，“大伯，三叔，你們慢慢聊，我不打擾你們了?！?p> “等等，小羽，我跟你大伯剛才過來的時候，外面就已經(jīng)開始變天了，你出去多穿件衣服，別凍著了?！?p> “知道啦，三叔。還是三叔最關(guān)心我了”。小羽回頭對叮囑自己的男人展顏一笑，一雙淡藍(lán)色的眼睛中滿是黠光。
“姐，我和你一起去，我也想出去玩”，沒等自己走出門，一道不安分的聲音就從樓梯上傳了過來。
“姚子靜，你給我過來，你姐出去是有事要做，你去湊什么熱鬧？！”沒等姚子靜從樓梯上下來就被三叔給喊了過去。
……
“喂，小羽，剛才為什么不接電話?。繐?dān)心死我了你知不知道！喂，人呢，說話??！”
聽著手機(jī)里的嘮叨聲，微笑慢慢地爬上小羽的嘴角——有個這樣的朋友真好?！皩Σ黄鹄参业慕憬悖瑒偛旁诤屠项^子斗氣呢。不過你能不能小點(diǎn)聲啊，我的耳朵都快被你震聾了?！?p> “怎么又和你爸爸生氣了，不是前不久才剛和好嗎？”
“還不是我媽媽的事兒，我媽媽想讓我過去她那邊，老頭子偏不讓。”走出庭院，踏著這條熟悉的小路，陣陣酸楚在小羽心中騰起。這條路是母親最喜歡帶自己走的路，母親說這里靜謐，給人心安，自己也依戀這種感覺許是母親的影響吧，一點(diǎn)都不像父親，總喜歡站在萬眾矚目的地方，所以自己才會和他有那么多的沖突吧。
“哎，你呀，怎么就不能把你心里的話好好地跟你爸爸說說呢，你這個脾氣啊，就是太倔，太要強(qiáng)了……”。
“好了，玲姐，別說我了。這么著急給我打電話有什么急事嗎？聚會不是十點(diǎn)才開始嗎？”
“噢，忘了說正事了。你那邊沒什么異常嗎？我這邊都快要鬧瘋了！”
“我這邊除了有點(diǎn)涼之外沒什么異常啊”，馬上就要走出小區(qū)了，小羽環(huán)顧四周，除了幾個來往的行人之外并沒有什么異常情況。突然，小羽感到鼻尖涼涼的，抬頭一瞧，只見一朵朵雪花從空中簌簌落下，薄薄的，在接觸地面的那一刻就消失不見了。
小羽仰著頭，任由這雪花落在臉上，思緒卻早已飄飛，什么時候才算長大啊，父親這幾年的脾氣變得好差，喜怒甚至于無常了，雖然從沒打過自己，但總是要吵幾句嘴的，自由啊，自己是多么向往。
“小羽，小羽，你怎么了，沒事吧！”玲姐的大嗓門把小羽的思緒拉了回來。
“玲姐，我沒事，就是我這邊下雪了，真是奇怪，八月的天怎么會下雪呢？”
“我想和你說的就是這事兒，你那邊不會是剛下雪吧，我這邊都已經(jīng)下了好大一會兒了，這雪花也是真的大，就這么一會，地面就已經(jīng)白了。小羽，你趕緊過來吧，大家也都快到齊了，你這個團(tuán)隊(duì)核心可不能遲到啊?！?p> “知道啦玲姐，我這就打車過去。大家的活動，我什么時候遲到過啊。”
“好，我的小羽最準(zhǔn)時了，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啊。”
“好的，玲姐拜拜”。
話分兩頭，姚家客廳。
“子靜，你奶奶休息了嗎？”姚家老大姚耀華用低沉的聲音問道。
“大伯，奶奶已經(jīng)躺下了，不過在看書，我本來想陪奶奶聊天來著，奶奶說不用，我就下來了?！?p> “嗯。子靜今年已經(jīng)十六了，可以參與我們大人的事兒了。接下來我們談的事兒你就坐下來好好聽著。”
聽到大伯讓自己參與家事，姚子靜就像接到了什么燙手山芋一樣，立馬從沙發(fā)上竄了起來，“大伯，可別，我還小，我還不想?yún)⑴c我們家的什么大事，我就想多玩幾年?！?p> “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樣子，給你起名字就是想讓你文靜點(diǎn)，還有玩什么玩，該有點(diǎn)責(zé)任感了。坐下！”姚子靜看到老爹動怒，就像兔子見了鷹，瞬間蔫了。
“老三也別生氣，子靜畢竟還小，再加上現(xiàn)在生活也安逸，玩性大點(diǎn)也沒什么。不過，子靜啊，生活在我們這樣的家庭，可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你的兩個哥哥今天沒法過來，現(xiàn)在我們姚家年輕一輩的男孩就剩你了，你說，該不該坐下承擔(dān)責(zé)任呢？”
“一切都聽大伯的。”
“不，子靜，這個家族可不是聽我的，而是我們大家共同商量。今天呢是你第一次真正接觸家里的核心秘密，不用太緊張。”
姚子靜還是第一次看到大伯這樣對自己說話，以前的大伯說話雖然也都挺和藹的，但那都是對小輩的態(tài)度，而像今天這樣平視自己還真的是頭一次，姚子靜的態(tài)度也慢慢得鄭重起來。
“老二，先說今天這事兒，確實(shí)是你的不對，小羽馬上就要十八歲了，也算是成年人了，有事情就好好商量，要給孩子足夠的尊重，怎么能張口就吼孩子呢，你說是不是？”
“大哥，今天這事確實(shí)是我有錯在先，可是，你也看到了小羽那個態(tài)度，實(shí)在是……，唉！”
“好了，這事你和弟妹還有小羽好好商量，我和老三還真的不好多說什么，但還是一句話，雖然小羽是女孩，但還是要尊重孩子的選擇的。”
“算了大哥，還是說正事吧，我和小羽他媽的事兒也不是一天兩天了?！?p> “那行，我們就說正事兒。前天，田家請人來找過我……”。
……
坐在車?yán)锏男∮鸱謾C(jī)，看到的消息全是關(guān)于這場怪異的雪，朋友圈有說有天大冤情的，有說世界末日要到的，等等不一而足。各種視頻軟件上也突然多了好多這場雪的視頻，引來全國各地的人紛紛圍觀評論。
“小姑娘，下雪了還往外跑，是去見男朋友嗎？穿這么薄的衣服冷不冷??？如果不是急事啊，我勸你還是早點(diǎn)回家吧，這鬼天氣真是嚇人啊，下午還是大熱天，晚上就開始下大雪……”
正胡思亂想的小羽聽著前排司機(jī)溫情的嘮叨，不禁莞爾一笑，是啊，一個陌生人都會流露出的關(guān)心，卻在那個身為父親的人身上很少看到，有點(diǎn)可悲吧?！爸x謝大叔的關(guān)心，我還真的有事兒，待會兒會一直待在屋里，應(yīng)該凍不著?！?p> “唉，你們年輕人啊，真不知道怎么想的，遇到這種怪天氣不是想著往家趕，反而往外跑，真是不懂哦。我跟你說，我女兒跟你也差不多大，假期回家，除了晚上回來睡覺，白天基本見不到人，在外面瘋浪啊……”
雖然看不到司機(jī)的表情，但語氣里滿滿的都是對女兒的關(guān)愛啊，他的女兒應(yīng)該很幸福吧，小羽心里如是道，再看自家老爹，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大叔，感謝你這一路的叮囑，現(xiàn)在我心情好多了，謝謝！”小羽推開車門朝前面的司機(jī)喊道，然后一個百米沖刺的速度往自己的“基地”沖去。
說是“基地”，其實(shí)不過是一間咖啡屋而已，咖啡屋所在的這片小區(qū)的位置已經(jīng)遠(yuǎn)離市區(qū)，再往外走個三四公里就已算是離開了城市，因?yàn)槲恢闷В瑏硗囕v較少，再加上綠化搞得還不錯，所以環(huán)境在這雪夜中更顯得凄美。
記得十年前這里還是一片荒蕪，只有一個破敗的小村莊—薛家集，自己也是隨著母親郊游才發(fā)現(xiàn)的這里，然后結(jié)識了這里的村民。隨著西南新區(qū)航空港的建成，這里才得以開發(fā)，最終劃入石涯市的版圖。
推開咖啡屋的門，一股暖氣撲面而來，與窗外自成兩個世界?？Х任菀呀?jīng)打烊，屋子的主人正在整理廚具，聽到開門的風(fēng)鈴聲，抬頭一瞧，不禁喜出望外。
“小羽，你好久沒到薛姨這里來了，是不是都快忘了薛姨了？”
說話的正是這間咖啡屋的女主人——薛梅，姚家以前的保姆，也是自己的奶媽?！靶∮鹪趺锤彝搜σ贪。乙簿褪且粋€多月沒來而已啊，前段時間不是和玲姐去做了交流生嘛，跑得累了就在家休息了幾天。我托玲姐帶的禮物您喜歡嗎？不喜歡我給您換一換。”
“喜歡，怎么會不喜歡呢，小羽買的東西最合薛姨的心意了”。薛姨放下手中的雜物，走出柜臺，看著衣著單薄的小羽禁不住責(zé)怪起來，“下雪了怎么不穿棉衣服就出來啊，冷不冷，趕緊上樓去，我讓小玲把她的衣服拿出來，趕緊穿上，可別凍著了。”沒等話音落地，薛姨就迫不及待地拉著小羽往樓上趕去。
“薛姨，不要急，我沒凍著，我從家里出來的時候還沒下雪呢，坐上了車雪才開始變大，我也沒想到這雪會越下越大。司機(jī)師傅也是個挺好的人，把車內(nèi)的溫度調(diào)的高高的，還一個勁地勸我回家加衣服，我想著到您這也沒幾步路，根本凍不著?！?p> “是啊，這天氣真是怪，明明是農(nóng)歷的八月份，我們這還是南方，怎么會突然下這么大的雪。唉，真的是從戰(zhàn)爭過后，連天氣都變得異常了，以前我們這啊，可是風(fēng)調(diào)雨順的，自從戰(zhàn)爭之后，一切都變了模樣啊……”對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雪，薛姨忍不住長吁短嘆起來，“小玲！小羽來了，趕緊把你的棉衣服拿出來讓小羽穿上！”
薛姨高分貝的聲音刺的小羽耳朵微疼，恍惚又回到了大學(xué)前薛姨叫自己起床的時刻，玲姐的嗓門大也是有原因的啊。
“媽，小羽趕緊來，妮妮、可可和慕兒她們都到了。”薛玲從門里探出頭來。
“你們年輕人玩吧，我下面還沒收拾妥當(dāng)呢。小羽，趕緊去穿上衣服哈，就你穿的單薄了。”薛姨拍拍小羽的肩膀，再次叮囑。
“好的，薛姨，您忙完了也趕緊歇息?！毙∮疝D(zhuǎn)身抱了抱這個個子不高的中年女人。
“行，趕緊去吧?！?p> 小羽走進(jìn)二樓最大的那間客房，只見四個鶯鶯燕燕的女生正在看電視廣播，而廣播的內(nèi)容正是這場大雪的具體情況。
“小羽，你先坐著，先拿抱枕暖和一下，我去給你找衣服，要棉褲嗎？”
“要，可可把溫度再調(diào)高一些吧，我現(xiàn)在有些冷。慕兒、妮妮你們什么時候到的啊？”小羽坐在沙發(fā)上，拿起最大的那個抱枕朝對面兩個抱成一團(tuán)的女生問道，可可拿起遙控器，唰唰唰幾下把溫度調(diào)到了三十幾度，隨著空調(diào)功率的加大，吹出的暖風(fēng)使屋子里頓時又暖和了一些。
“我們也是剛到的，因?yàn)闅鉁伢E降，我和慕兒半路又折了回去，穿上棉衣我們才趕過來的?！蹦菽菖呐谋е约旱哪絻菏疽馑砷_箍緊自己腰的雙手，蘇慕從妮妮的懷中抬起頭，瞪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盯著妮妮看，在得到妮妮肯定的表情后才不情愿地松開雙手，轉(zhuǎn)頭看到抱著抱枕的小羽，嘟著嘴道：“小羽，你不愛我了嗎？為什么你寧愿抱著抱枕也不來抱我？”
聽著慕兒帶著撒嬌的顫音，小羽激靈靈打了個寒顫，身上的雞皮疙瘩更重了。
“打住哈，你這招對我可沒用，雖然你很可愛很漂亮，但我還是不會上你的當(dāng)?shù)??！?p> 小羽很是頭痛，慕兒這個丫頭別看平時正經(jīng)的像個女神，但在私下里幾個姐妹聚會的時候，簡直是個女神經(jīng)，對姐妹們經(jīng)常動手動腳，所以看到慕兒嘟著嘴向自己撒嬌，小羽趕緊回?fù)羲?，免得待會兒自己被糾纏。
“小羽，你不會真的要舍下姐妹們出國吧？”作為這個團(tuán)隊(duì)最穩(wěn)重的老大，可可問道。聽到老大發(fā)話，妮妮和慕兒也都看了過來，焦點(diǎn)一下子就集中到了小羽身上。
“你們這樣盯著我看我壓力很大的啊，我現(xiàn)在也還不確定，就是我媽媽想讓我過去陪她一段時間，我們現(xiàn)在不也正好大四了嘛，就差實(shí)習(xí)和畢業(yè)論文了，我媽媽想著我去她那里實(shí)習(xí)，正好可以陪陪她；但是我爸爸這邊呢，我一開口就是不同意?！?p> “那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啊，要去嗎？”薛玲拎著衣服走了進(jìn)來，“這兩套衣服你看哪件合身，這兩年你發(fā)育的特別快，我的衣服你都快不能穿了”。
小雨接過衣服就立馬往身上套，修長的雙腿惹得在旁邊的蘇慕直流口水，伸出雙手就要去抓，小羽急忙拍掉她的爪子，痛的蘇慕急忙撲進(jìn)可可的懷抱。
“可能會過去一段時間吧，雖然她常年不回來，但她畢竟是我媽媽”小羽換好衣服重新坐下，“等我們的演出結(jié)束了我就再和老頭子提這件事，放心，如果我決定出國了我一定提前和你們說，不會拋棄姐妹們的”。
“對了，剛才廣播里怎么說這場大雪的，真的是太怪了”，小羽岔開話題。
“還能怎么說呢，還是氣候異常引起的，再加上冷暖峰交匯，氣溫驟降，我們臨海地區(qū)有豐沛的水汽，所以才有了強(qiáng)降雪”玲姐無奈道，“我感覺這主持人就是在胡說，你看在小羽來之前我給小羽打電話，她那邊還沒開始下雪，而我們這邊就已經(jīng)下得很大很大了，雖然這里離市中心有點(diǎn)遠(yuǎn)，但下雪不可能只下這一個地方吧，而且還這么大”
“玲姐，你到底有沒有仔細(xì)聽啊”，妮妮反駁道，“主持人明明說了是以西南機(jī)場為中心方圓兩百多公里有大雪，而我們這邊靠近機(jī)場，所以雪比較大，小羽那邊離這里可是有將近四十多分鐘的路程，雪當(dāng)然小了。”
“那也不對啊，既然是冷鋒過境，那降雪也應(yīng)該是同時的啊，怎么還有個先后順序！？”玲姐不服輸?shù)胤磫枴?p> “我哪里知道啊……”
“轟隆~~~”一聲宛如滅世的雷聲打斷了兩人的爭執(zhí)。
“?。。?！”幾女同時尖叫起來，本就在可可懷中的慕兒這下抱得更緊了，恨不得鉆進(jìn)可可的胸口中，薛玲和蘇妮妮兩個人也趕緊往一起靠攏，待幾個人鎮(zhèn)靜下來，卻發(fā)現(xiàn)小羽一個人怔怔地站在窗前，呆呆地望著窗外。
“小羽，你……”
“看窗外！”小羽急促道。
幾個人女孩急忙走到窗前，只見窗外的天空中銀蛇密布，道道閃電交織錯亂，似乎整個天空已經(jīng)被這蜿蜒的閃電所占據(jù)。
“轟隆隆——”又是一陣長長的雷聲，然后天地之間歸于寂靜，狂風(fēng)夾雜著雪花打在窗上，發(fā)出砰砰砰的聲音，似乎要叩開這窗戶一般。
“你們幾個沒事吧，嚇到?jīng)]有？！”薛姨焦急的聲音在樓下響起，然后就是急促的爬樓梯聲。
“媽，我們沒事兒，你沒被嚇到吧？”玲姐回答道。
薛姨推門而進(jìn)，一眼就看到了佇立在窗前的小羽，三步并做兩步來到小羽跟前，搖著小羽的肩膀問道“小羽，小羽，你怎么了，可別嚇薛姨啊”。
隨著薛姨的呼喚，小羽眼中又逐漸有了光彩，發(fā)散的思緒也逐漸集中起來，“薛姨，我沒事?！?p> 看著逐漸恢復(fù)精神的小羽，薛姨拍著自己的胸口深吸了一口氣，對小羽這個女娃，她比自己的親生女兒更上心。
安慰著薛姨，小羽的心思卻并不在這里，因?yàn)榫驮趧傇陔姽馑囊绲臅r候，小羽發(fā)現(xiàn)有個東西隨著那道長長的閃電降臨到了這世上，也深深地砸在了自己的心里，似乎那個東西本就屬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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