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不許采礦,市面上所有的鐵匠鋪銅匠鋪都須向官府報備,蘇婼這種私行,是不被允許的。但因為前世她已經(jīng)開辟出了買銅的路子,而且她用量也不大,故而不算太難。就算是官府追查,往往也會因為量不多而被睜只眼閉只眼。
但這畢竟不可冒險,于是這也就成為了她隱瞞技藝的另一個原因。
“姑娘,”扶桑進來,“老爺回來了,姑娘回來不久,老爺就回來了?!?p> “怎么說?”
蘇婼抬頭。
扶桑在旁側(cè)彎了腰:“老爺那邊不像是有異常,他回來就進正院了,太太派人傳了湯給他喝,完了他就又傳二爺去了書房,自始至終沒看到有提起姑娘的跡象?!?p> 回來只顧著抓蘇祈去聊沒聊完的話,那確實應該是沒聽到關(guān)乎她的消息了。不然這當口,她居然還把韓陌給踹了,他不得直接炸了?
蘇婼繼續(xù)低頭忙乎:“還聽到什么?”
“還聽游春兒說,羅智告狀告贏了,韓世子被卸了職,離開了東林衛(wèi)。但隨后,韓世子就奉旨前往順天府去任職了,他如今已不是東林衛(wèi)的鎮(zhèn)撫使,卻成了順天府里的捕頭!”
“順天府?”
蘇婼又停下來。本來給韓陌出那個主意只是為了把他給忽悠走,以便自己脫身,自然更沒去想他要去什么衙門,沒想到他還真照辦了,且還去了順天府!這么說,她這胡亂出的主意,韓陌的命運就此改變了,他不會解職歸府接掌祖業(yè)了?
蘇婼不由揉了揉額角。去了順天府,那就意味著不只是要繼續(xù)查袁清的案子,還要分擔順天府的其它案子,她只希望他補個閑缺兒就好了,誰知道他還是給自己攬了個實職,他有職權(quán)在手,日后自己撞在他手上,只怕還要被刁難呢。
原以為這家伙就是一根筋,沒想到肚子里也有彎彎繞呢。
不過話說回來,前世明明是沒開箱子,而后他才離開東林衛(wèi)歸家,這次箱子打開了,雖然說結(jié)果不盡如人意,但怎么到最后他也還是走到被羅智他們告到卸職的地步了呢?
難道說前世導致他被解職的不是箱子,而根本是袁清之死這樁沒有破解的案子?
韓陌為了這案子不惜親臨蘇家施壓,他沒那么容易放棄,在情理之中。這一世有了她的參與解開了這把鎖,導致他在行動上也有了變化,也說得通。那么前世他最后只能乖乖回府,那一定就是箱子沒打開,他從頭至尾都沒有發(fā)現(xiàn)事情還有另一面!
這事她原本管不著,但韓陌不依不饒,蘇家又被拖了下水,那蘇綬就只能想辦法保持中立了。不然讓韓陌懷疑起他跟羅智有勾結(jié),那豈不是大麻煩?但這樣就務必會開罪羅智,在案子真正了結(jié)之前,蘇家想徹底從這糾紛里擇出去,只怕是不太可能。
想到這里,她打發(fā)道:“讓游春兒去打聽打聽羅家?!?p> 羅智她不熟,她只與那些跟蘇家往來較多的人家熟悉,但因為前世她在府里時,蘇綬在京時日少,專門拜訪長房的人也不多,所以認識的人也有限。像鎮(zhèn)國公府這樣級別的人家,外人關(guān)注的多,她知道的情況也才多些。
韓陌作為鎮(zhèn)國公世子,韓家的長子,性子竟然如此張揚暴躁,真不知道是怎么養(yǎng)成的!難道鎮(zhèn)國公府夫婦都不曾對他嚴加管束,教他沉穩(wěn)行事嗎?
還有他堂堂一個公府世子,竟然一門心思只想呆在刑司衙門,真是讓人難以理解。
蘇綬飯后先在書房坐了會兒,才把蘇祈傳到跟前來,繼續(xù)先前不曾說完的話題。
反復地跟蘇祈求證開鎖的過程,是因為他很想確定這到底只是僥幸還是蘇家確實又出了一位能媲美曾祖爺?shù)膫魅耍K祈堅稱是僥幸。回想起這三年里他親自教養(yǎng)這孩子的過往,蘇祈確然不該有這樣的矚目之舉,但他今日開鎖的速度與迫切,又讓人看不分明。
蘇綬默坐片刻,最終便只能嚴囑他勤勉求學,放他出去,只是他自己卻留在門下沉吟了許久。
蘇祈出了書房院子,躬著的腰身瞬間舒展。
回頭看了眼亮著燈的窗戶,他撫撫胸口,飛快跑了。
他這大半日下來,雖然說在前院里被驚嘆聲包圍還挺爽的,爽得他兩腳都快飄起來了!回到后院又被家里上下簇擁著贊美,但是所有這些在意識到蘇婼的存在后,全都是泡沫!
鎖是她開的,阿吉還捏在她手上,他要是敢回不好一個字,阿吉都完了!所以在面對蘇綬蘇纘的盤問時,他有多緊張就可想而知了!生怕說錯一個字就引來蘇婼那個大魔頭對阿吉的瘋狂報復。
不過一路奔出正院,到達清芷堂前時,他探頭往還亮著燈的院子里看了眼,然后又叩響了門。
秦燁接來的這鎖要得挺急,今日給蘇禮的那把金鎖花了她不少錢,蘇婼得盡快補上這個缺。
窮過苦過的人,總是對錢格外看重些的。
鎖器是個精細活兒,簧片的多寡,組合的方式,還有鎖鑰與簧片連接的契合度,都是要極精準的,簡單的鎖器還好,稍微復雜些的,就不能有差錯。蘇婼手上這把是五簧鎖,屬于家用鎖器里較為復雜的一種,單看外形也不過是平平無奇的廣鎖罷了,可是個中機括,外行人就是看了也看不明白。
扶桑是蘇家家生子,這么多年里,她還只從幾房主子提及曾祖爺?shù)妮x煌時,聽到過這種五簧龍虎鎖,在蘇家曾祖爺所著的《天工百鎖集》中有名有號,但自從曾祖爺仙逝之后,蘇家子弟已經(jīng)只能依樣照做,而無法在其基礎上做出新意??墒侨缃竦奶K婼,卻能在祖?zhèn)鞯幕A上做出改良。
今日前院里銅箱上的鎖,構(gòu)造應該也不算特別復雜,如不是顧及里面的機括,即使沒有鎖鑰,蘇家要打開輕而易舉,可是有了那層顧及,那有辦法也變成了沒辦法。也只有蘇婼,在打不開鎖腔的情況下,另配出兩把鎖鑰來。
蘇家其余人都做不到的事,對蘇婼來說已經(jīng)都不是問題。
看到已經(jīng)尋找到幾片契合簧片的她,扶桑嘆道:“這些鎖構(gòu)造原就出自蘇家,不想如今鬼手在京城都已經(jīng)制了好幾把鎖,蘇家竟然還沒有人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