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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術傳人在古代,知己遍天下

第四十五章 亂世做人,你后悔了嗎

  馬蹄聲響起,程靈轉(zhuǎn)過了彎道。

  地上坐著的年輕人忽然就抬起了頭,一雙鳳目流睛轉(zhuǎn)玉,在這一刻恰恰與程靈目光對上。

  “不是我叫你救我的?!彼f,聲音中含著冷嘲,“后悔了你可以將我送回云安縣,不但此時危機可解,說不定還能收到大批獎賞呢?!?p>  程靈默然了片刻,心中組織措辭,氣氛一時便顯得有點古怪。

  程二妮咬著嘴唇站在一邊,雙手不自然地在身前絞動了一下,神情倔強中透著隱約的忐忑。

  就在這尷尬的氣氛似乎要難以化解時,小蕓娘忽然輕呼出聲:“下雨了!”

  是真的下雨了,先是有冰涼的雨點稀疏地落在眾人身上,緊接著雨點越來越密集,噼里啪啦地就直往下打,豆大的一顆,簡直能砸得人肌膚生疼。

  夏季驟雨,來得就是這樣突然。

  程靈連忙下馬,一個箭步?jīng)_到地上的年輕人身邊,將他身上亂七八糟的一堆雜物拂開,又用蓑衣將他裹緊。

  穆三娘急道:“靈哥兒,我們?nèi)ツ睦锉苡辏俊?p>  程靈道:“除了糧食藥物和飲水,還有木炭和陶罐,其它東西都不要管了,糧食放馬背上用油布蓋好,我們牽馬,往前走!你們也都穿上蓑衣?!?p>  這道路旁邊倒是有一片小樹林,但下雨天往樹林子里跑,大概率就是在賭命,現(xiàn)在只能往前走。

  說完,程靈抱起地上的年輕人——咦,不對,怎么抱不動?

  程靈垂目一看,目光就落到了旁邊斜倒的破車架上,卻見那車架邊緣正牢牢抓著一只手,這手蒼白修長,手背處青筋微微凸起,顯示著手的主人此刻有多么用力。

  程靈目光又一轉(zhuǎn),就對上了蓑衣下一雙黑梭梭的眼睛,白色的眼仁,冷玉般的睛珠,倒映著這一場急雨,不知怎么,不顯得冷漠,竟仿佛顯出了十二萬分的委屈。

  程靈頓了頓,心中也有些慚愧了,她低聲道:“對不起,是我之前沒有與家人解釋清楚,他們誤會你了,我向你道歉。”

  說完,她又試圖將地上的人扶起來。

  這一次很輕松就成功了,年輕人自己也使了些力氣,程靈將他的一條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扶著他往其中一匹馬走去。

  這人身量極高,比起程靈來竟還要高出一個頭,好在他自己也能使些力,這樣走起來倒也不算太難。

  雨下得急,有些遮擋了視線,程靈就沒有注意到,身邊人那一雙眼睛忽然往下瞥了瞥她的頭頂,頃刻后,眼睛的主人笑了。

  他看到了什么?

  呵,不可說,不可說。

  程靈將人扶到馬邊,就要推他上馬。

  年輕人忽道:“云安縣令已經(jīng)暗中投向了臨海王,郡守王邕的立場也難說得很。你如果是想去赤霞城,我勸你不要去?!?p>  程靈一驚,側(cè)目看過去。

  身邊人道:“整個齊國,從根子上就是爛的,沒有一處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除非你也不做人。”

  話音落下,年輕人自己翻身上馬。

  他動作倒是利索,但這樣逞強顯然扯到了傷口,年輕人就又輕哼一聲,然后接著說道:“所以……你后悔了嗎?”

  他在馬背上,高高的,居高臨下看程靈。

  程靈抬眼看他,狂暴的雨水淋下來,將她身上澆得幾乎濕透了,她在雨中微微笑了。

  “生而為人,自當有所為有所不為?!背天`說,“立談中,死生同,一諾千金重。我何嘗不能做到?”

  年輕人便看著她,這個時候穆三娘拿著一件蓑衣匆匆走過來,一把披到程靈身上,又心疼又埋怨道:“光顧著叫我們披蓑衣,你自己倒是不穿。你當自己是鐵打的身子骨嗎?”

  說完,她又仰頭看向馬背上的年輕人,忽而鄭重地叉手行了一禮道:“靈哥兒對我說過,是你救過她的性命。你是靈哥兒的恩人,便也是我們?nèi)业亩魅??!?p>  說著,穆三娘看了一眼在那邊悶頭收拾東西的程二妮,道:“眼下雨急,等走過這一段,我再叫我那二女兒過來好生向恩人賠罪!”

  卻聽馬背上的人說:“知道雨急,還不快走?”

  話音落,他雙腿輕扣馬腹,就催動著馬兒向前開始邁步了。

  程靈連忙跟上,牽住他的馬韁道:“你不能跑馬,跑馬顛簸會扯壞傷口?!?p>  她披著蓑衣,牽著馬韁,首先向前走去。一邊又回頭說:“東西收拾得差不多我們就快走,其它的不要撿了,淋雨太過,當心人和牲口都生病?!?p>  這個時候,程二妮剛將蕓娘和洪小郎抱到其中一匹馬上,連忙就咬著唇跟了上來。

  眾人動作都很快,不敢耽誤地隨著程靈疾行。

  雨越下越大了,前路到底是個什么情況其實誰也不清楚,但他們只能往前走,不能往后退。

  風雨中,不知道是誰先打了個噴嚏,緊接著,程大妮忽然腿一軟。

  好在施宏在旁邊扶了她一把,程大妮沒有摔倒,只是心有余悸地道了聲謝。

  程靈也感覺到很難,她的身體素質(zhì)雖然比起原先有了極大的增強,體內(nèi)陰陽二氣流轉(zhuǎn)著,也在不停滋養(yǎng)體魄,但她的背上其實也有傷,這傷也還沒完全好呢。

  先前她還能憑借意志強行忍耐,可現(xiàn)在淋了雨,又被蓑衣悶著,這傷口就開始作怪了。

  痛還是其次,主要是癢,刺癢刺癢的,這要是能忍,那簡直不是人——程靈覺得自己不能忍,但實際上她又忍住了。

  忍得很辛苦,忍得她一邊走路,一邊又總是不由自主地微微聳動左肩。

  在做人與不做人之間,程靈反復橫條,痛苦徘徊。

  也不知走了多久,痛苦了多久,仿佛許久,又仿佛只是經(jīng)歷了片刻,馬上的年輕人忽然說:“我的名字,蕭蠻。蕭疏之蕭,蠻荒之蠻?!?p>  程靈側(cè)頭看他,見他低垂著頭,蓑衣下,面容可見蒼白,脊背卻挺得筆直。

  雖然蕭蠻這個名字……有點怪?

  程靈怔了下,回道:“我名程靈,山水又一程的程,靈丹妙藥的靈?!?p>  靈丹妙藥?

  蕭蠻就也怔了下,然后笑了起來。

  前方,道路的一邊忽見一片檐角,程二妮歡呼:“有地方避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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