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里。
“大學(xué)剛畢業(yè)?”
看著面前問話的男人,顧朝云多有無奈的點了點頭,“是!”
男人瞧著三十出頭,穿著見銅棕色夾克,皮膚略黑,面頰輪廓剛硬,下頜還有不少剛冒出頭的短髭,手里是一個沒來的及收回去的警官證。
收好警官證,男人繼續(xù)說道:“我姓韓,韓宇,你跟那群人什么關(guān)系?”
“不認(rèn)識?!?p> 顧朝云端著沒吃完的盒飯如實回道。
“不認(rèn)識你們能聊那么久?”
韓宇稍稍加重了語氣,臉也板了起來。
顧朝云翻了個白眼,這一套對他來說可不陌生,余大炮那小子就是反扒大隊出身的,這么些年沒少用這一招嚇唬那些翻門撬鎖的小毛賊。
“行了,知道你心里想的是啥,那老賊頭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剛見面就非得逼著我搭伙,現(xiàn)在估摸著正到處找我呢,你有事說事,我還想著快點脫身呢?!?p> 韓宇愣了愣,旋即失笑,“這伙賊我們跟了小半年,人員眾多,一直不好收網(wǎng),還是最近趁著他們外出磨煉新人才有機(jī)會,你身手不錯,怎么樣?要不要來搭把手?”
顧朝云聽的一陣頭大,這貨怎么和余大炮一個德行,老想抓壯丁。
自打二人認(rèn)識那天起,逢年過節(jié)學(xué)校一放假,余大炮就帶著他天天在車站廣場來回轉(zhuǎn)悠,有一段時間簡直都快魔怔了,見誰都覺得像賊。
現(xiàn)在好不容易躲開,結(jié)果又冒出來一位。
可下一秒,韓隊冷不丁說道:“有獎金,二十萬!”
顧朝云神情急轉(zhuǎn),變?yōu)橐荒樥?,十分認(rèn)真嚴(yán)肅的道:“能為警察叔叔排憂解難,是我的榮幸。”
韓宇有些哭笑不得,要不是他篩查了通緝名單,沒發(fā)現(xiàn)和面前這人相似的面孔,也不會出此下策。而且在得知對方還是剛畢業(yè)的大學(xué)生,更不想看到顧朝云和那伙賊攪在一起,這才擔(dān)著暴露的風(fēng)險,想要敲打一下,好在結(jié)果不壞。
他卻不知道顧朝云心里也在暗暗思忖,懸賞二十萬,擱這年頭毫不夸張的說絕對算得上巨額了,那位黎叔的手底下八成犯了什么大案要案。
“你想讓我怎么做?”
韓宇撐著下巴想了想,“你這樣……”
……
翌日,清晨。
火車開進(jìn)了一個坐落在大西北的小縣城,地處甘南,佛法盛行。
“旅店住宿,二十四小時熱水?!?p> “去拉卜楞寺的上車了?!?p> “夏河到蘭州啦,七點準(zhǔn)時發(fā)車啊。”
……
嗅著晨風(fēng)里的煙火氣,聽著喧囂嘈雜的各種吆喝,顧朝云裹了裹大衣,避過了拉客的旅店老板娘。
也沒走多遠(yuǎn),他挑了個路邊的小攤,叫了碗餛飩和幾個肉包邊吃邊打量起眼前這座陌生的城。
“老板,兩碗餛飩?!?p> 只是前腳剛坐下,后腳鄰桌就冒出個地道的關(guān)中腔。
顧朝云咬著包子,吸著湯汁,眼神斜斜一瞟,看了眼說話的人。
事實上鄰桌坐了兩個人,說話的只是其中之一,是個挺著啤酒肚的中年男人。另一個是青年,戴著副黑框眼鏡,冷著臉,眉宇透著股子陰狠,端起碗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也不管旁人的目光。
漫不經(jīng)心的看上一眼,顧朝云收回目光,自顧自的舀著餛飩,吞咽的同時還扭頭讓老板又?jǐn)R了一把香菜,再添上幾小勺辣椒油,吃的忘我。
可沒吃上兩口,隔壁桌的那二位就吵起來了。
一個嚷著還錢,一個開罵,三兩句不到,四眼青年一掀桌子,滾燙的湯碗立馬飛到空中。
突如其來的變故連老板都沒反應(yīng)過來,其他的食客也只是堪堪留意到。
而那湯碗若無意外,必然是要落在顧朝云的身上。
但偏偏就在這時,翻起的湯碗?yún)s陡然碎開,一碗熱湯當(dāng)空灑落,還在吵架的二人哪料到這么個變化,連反應(yīng)都沒有,被當(dāng)頭濺了一身,燙的哎呀連連,原地亂蹦。
地上,一枚五角的銅黃色硬幣正“叮鈴鈴”的打著旋,最后直挺挺倒下。
“二哥,要我說直接找弟兄們一圍一堵,犯得著這樣么?”
四眼青年半張臉被燙的通紅,解著圍巾,語氣不善。
“他就是能耐再大,雙拳難敵四手,我……”
話說一半,等四眼下意識朝顧朝云的位置看去,不禁臉色一變。
人沒了。
他忙四下一瞧,可周圍來來往往的都是人,哪能一時間挑出顧朝云的影子。
“在那呢!”
倒是那稱作“二哥”的中年漢子突然一拔嗓門,指著一輛正穿過街道的公交喊了一句。
透過沾滿塵灰的老舊玻璃,一個文氣清秀的青年正笑彎著自己那雙狐貍眼,朝他們揮了揮手。
“這碎慫?!?p> 中年漢子臉頰抽搐,嘴里罵了一句,作勢就要去追,不想迎面就見一膀大腰圓裹著圍裙的中年大姐叉腰攔住去路。
沒等二人開口,大姐瞪眼抬手,指著二人的鼻子聲色俱厲的道:“敢掀我攤子,也不去打聽打聽姑奶奶混哪兒的,今天沒個三五八萬,看我辦不辦你倆就完了。”
隔著玻璃,瞧著二人被那位大姐揪著衣領(lǐng)的狼狽樣,顧朝云坐在公交上低低笑了出來,“哈哈,你那兩位弟兄眼力不行啊。那大姐顱頂少發(fā),痕跡狹長,分明是刀劈入骨留下的,而且虎口生繭,不是狠人就是屠戶,兩二百五居然去掀人家攤子,我只能說佩服?!?p> 說笑間他扭過頭看向鄰座,一穿著大衣,戴著兜帽,翹著腿的年輕女孩正低頭從煙盒里咬出一根煙,反手打著火機(jī),輕輕吸了一口,又朝顧朝云吐了出來,笑的玩味極了。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小葉。
“你還不跑?”
她說道。
顧朝云嗅著煙味,略一皺眉,推開了窗戶,“成王敗寇,向來只有輸?shù)娜颂?,沒聽過贏的人跑的。”
一聽輸贏,小葉銀牙一咬,傲嬌的一斜眼角,冷笑道:“黎叔可是放出話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尸,鐵了心要收你?!?p> 顧朝云笑眼一彎,“那你是來跟蹤我的,還是來通風(fēng)報信的?亦或是,看上我了?”
小葉翻了個白眼,“少臭美了,姑奶奶閑不住,想去寺廟里逛逛,順道接了這活。然后,想和你再比比,上次輸?shù)牟幻鞑话?,我不服氣?!?p> 顧朝云“哦”了一聲,“這回你拿什么當(dāng)彩頭?”
小葉突然往前一湊,眼帶戲謔的盯著顧朝云的雙眼笑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