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見障是什么東西？
張懷生沒有問出口，但謝靈韻依舊很“善解人意”地傳音道：“一言概之，就是使別人的認(rèn)知出現(xiàn)障礙?！?p> 她原先時不時會令張懷生感到窘迫的“讀心術(shù)”，此時卻應(yīng)用的恰到好處。
“我們會下意識忽略掉什么，并且以某種自己可以理解的方式，來處理遇到的漏洞——像那份旅游地圖一樣，完全看不到相關(guān)內(nèi)容，其實算是比較粗暴的做法?！?p> 張懷生再度詢問：“但是死者會有朋友，會有自己的人際關(guān)系，擁有自己的職位與工作；還有很多外出的人，他們?nèi)穗m然在外面，但家庭卻位于這三條街區(qū)，他們難道能如此輕易遺忘掉自己的親人嗎？”
“會！他們可能會認(rèn)為自己根本就沒有妻子，家人，對自己攜帶的照片等物視而不見，或是下意識認(rèn)為自己沒有一棟屬于自己的房子...這份力量不會持續(xù)太久，但最先打破知見障的人，就像夜空中的螢火蟲。
毫無疑問，會引來施術(shù)者的矚目。”
張懷生盡量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說道：“的確是我記錯了，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什么公園大道，也沒有富蘭克林街，俄爾普斯街?！?p> 他在補(bǔ)救自己的魯莽。
“你不必這樣?！?p> 謝靈韻的語氣依舊平靜：“其實，我依舊不知道你所說的那三條街區(qū)——因為我并不想打破知見障，但我知道有這樣一個東西就足夠了?！?p> 張懷生無聲詢問：“可我已經(jīng)知道了，難道我不算打破了知見障嗎？”
“不會，你是從里面出來的，本來就不受知見障的影響?！?p> 謝靈韻說道：“你應(yīng)該很累了，去找個房間休息一會兒，晚上的時候，我很樂意聽你講講到底發(fā)生了什么?！?p> 張懷生沉默了會兒，苦笑道：“的確是有些累了。”
“說實話，我很抱歉?！?p> “為什么這么說？”
謝靈韻微微抿起嘴，張懷生覺得她其實是想笑的，因為她應(yīng)該已經(jīng)猜出了他的心思，之所以這么問，只是多此一舉罷了。
他抱歉的是，把謝靈韻牽扯到了這么危險的事件中。
盡管她很好的規(guī)避了風(fēng)險。
“我都不知道我該不該繼續(xù)說下去了?！?p> 張懷生有些無奈：“我感覺你已經(jīng)把我看穿了，像你這樣的人，明明應(yīng)該因很善解人意，而很受歡迎，但...”
但他感覺人們對于謝靈韻，往往更愿意敬而遠(yuǎn)之。
“其實我沒那么好相處的?！?p> 謝靈韻打斷了張懷生的話：“觀照境的人都有這樣的毛病，沒人愿意被別人輕易看穿自己的心思，那會使他們產(chǎn)生一種沒穿衣物的暴露感?！?p> “而我往往也不會一直使用這樣的能力，因為那會使生活沒有一點的樂趣?！?p> 她的眼眸微眨：“你的心思很純粹，我能感受到你是真心拿我當(dāng)朋友的，所以，我也愿意用這樣的態(tài)度來對你?！?p> 張懷生忍不住笑道：“這算是青睞有加嗎？”
換作任何一位其他的女士，這樣說都會顯得冒犯，可對謝靈韻，張懷生卻感覺自己不用糾結(jié)于細(xì)微的字眼。
“也可以這么說?！?p> “但首先對我青睞有加的，應(yīng)該是你才對?！?p> 謝靈韻的語氣中閃過了一絲狡黠：“只是這并不稀罕，如果我想的話，這世上很少有人見到我時，會不產(chǎn)生好感?！?p> “我感覺更自豪了。”
張懷生露出了個笑容，和謝靈韻的交談，總是那么讓人心情愉悅。
原先進(jìn)門時還懷有的那種沉重情緒，此時已經(jīng)消散一空了。
“謝謝謝姑娘?！?p> 張懷生愣了下，忍不住笑道：“總是稱呼你為謝姑娘似乎也不太合適，要不，還是稱你靈韻姑娘吧？”
“我沒意見，不過為什么不是像我一樣互稱道友呢？”
張懷生的心中閃過了一絲慌亂：“額，互稱‘道友’其實也不是不行，只是我又不是道門中人，這么稱呼總感覺怪怪的。”
“你說的也有道理，那我以后便喚你的‘字’瑾瑜吧?！?p> “好?！?p> ...
跟軍士一交談才知道，裴元僑臨行前，特意交代了下去，要給他留一個房間。
張懷生也沒跟他客氣的心思，跟隨下人到了房間。
張懷生脫掉有些發(fā)潮的上衣，徑直躺在了床上，腦海中下意識又閃過了謝靈韻那張淺笑的面容。
他翻了個身，第一次意識到，副人格以前說的那句話很有道理。
愛情，似乎也不是一無是處。
張懷生嘀咕了一個開頭，又擔(dān)心隔墻有耳，硬生生咽了回去。
...
一覺醒來，神清氣爽。
精神上的疲憊得到了大大的緩解。
張懷生走出門，來到大廳，卻發(fā)現(xiàn)裴元僑正坐在主位，小口喝著茶。
張懷生頓感失望：“你怎么回來了？”
“瑾瑜，你醒了！”
裴元僑有些驚喜的聲音幾乎是跟張懷生同時出口的。
“靈韻姑娘呢？”
“先別管靈韻姑娘了。”
這老東西卻一點也沒感覺尷尬，厚著臉皮說道：“瑾瑜，今天這花旗美利堅人帶我看了諸多艦艇，聽那兩個水師提督說，船況都還不錯，你來幫我參謀參謀？”
張懷生已經(jīng)知曉，此行送謝靈韻三人過來的，有兩艘東華大輪船，上面載了千余水師士兵，只是到港卻不能進(jìn)港，只得繼續(xù)住在船上。
存的便是把新買來的艦船，磨合訓(xùn)練一二，便直接開回南洋參戰(zhàn)的心思。
張懷生思索了下，問道：“這得看英法在遠(yuǎn)東地區(qū)部署的艦隊情況了，其實多布置些潛艇和輕巡洋艦搞破交是最佳選擇。”
裴元僑愣了下。
“這艦艇難道不是甲越厚，炮越大越好嗎？美利堅人退役下來的兩艘俄亥俄級無畏艦，每艘僅售五百萬美元，談到四百五也不在話下。
依我看，要比那輕巡洋艦和潛艇靠譜多了。”
得，又是對牛彈琴。
張懷生便只能細(xì)心去跟他講述什么是“破交戰(zhàn)”，跟英法艦隊搞線列戰(zhàn)的成本，以及東華軍購能攤在海軍上的份額。
講過一遍。
張懷生頗感覺口干舌燥：“總之，你懂或不懂，先把這些東西記下來就好，美國佬以前搞了支大白艦隊，弄了一大堆過時的大艦，他們會推薦你買前無畏艦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但這些處理貨即使再便宜，也不可能比巡洋艦，潛艇便宜。”
“不過這里你得注意，美國佬的舊巡洋艦和潛艇質(zhì)量很一般，盡管肯定很便宜，但最好還是多買新船?！?p> “老夫明白了?！?p> 裴元僑點頭：“這海軍戰(zhàn)術(shù)，老夫不懂，不過你所說的，我聽上去感覺很有道理，就按照你說的來吧。”
“只是此事老夫還得奏請朝廷，一來一回通訊不便不說，恐怕也未必能改變朝中那幾位閣老的想法?！?p> 這時代，大炮巨艦學(xué)說已經(jīng)深入人心。
昔日東華也算海軍強(qiáng)國，能在菲律賓大破西班牙艦隊的存在，要說對海軍一竅不通，那肯定不盡然。
但也正因為如此，幾位閣老這種外行人，反而自詡“懂海軍”，即使跟他們擺開事實講道理，也未必講得通。
張懷生語氣冷淡道：“這就跟我沒關(guān)系了?！?p> 裴元僑笑了笑，說道：“謝姑娘就在別院的房間里，你去找她便是?！?p> “不過都這么晚了，你們孤男寡女，想來也不妥當(dāng)。”
“倒也沒什么不妥的?！?p> 謝靈韻清冷的聲音突兀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