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國二年,江月如送走大夫后,便又如往日一般進(jìn)房照看,一女子躺在錦織的床榻上,一頭烏發(fā)如云鋪散,額前光潔如玉,只面色嬌好,難以想象她已沉睡兩年之久。
此人正是姜六小姐,也是后來本應(yīng)在大火中死去的丞相夫人姜瑤。
當(dāng)時月如收到姜瑤的信,便趕緊前往丞相府,見到姜瑤時原以為她已遭遇不測,卻不想帶她離去時竟發(fā)現(xiàn)還有一絲微弱的呼吸,也幸得丞相為和姜瑤有單獨相處的空間,把府中大部分人支開,月如從門中進(jìn)時也未曾遭到阻攔,她便差事下人先帶姜瑤去后院竹林處躲藏,自己帶人去瑤池居時發(fā)現(xiàn)丞相已身死,便縱了火,大叫下人救命,天氣干燥火勢盛大,下人趁府中之人救火時趕緊帶著姜瑤趁亂逃了出去。
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月如不禁悲從中來,誰都未曾料到姜瑤一心赴死,可她作為姜瑤的知心好友,還是違背了她的意愿把人救了回來。
大夫說人已醫(yī)好,但心病難醫(yī),是她自己不愿醒來,大羅神仙也救不了,只得開著藥方保姜瑤不死,卻也無法蘇醒過來。
嘆了嘆氣,月如如往常一般對著姜瑤說起了趣事,突然發(fā)現(xiàn)姜瑤的手指動了動,便趕緊著人將剛走的大夫請了回來,大夫看過之后,只說怕是可能要醒過來了。
果不其然,姜瑤沒過多久便睜開了眼,一時有些許愣怔,她記得她同魏云大婚,剛喝了合巹酒,便感覺頭痛不適,怎么一覺醒來是在陌生的房屋內(nèi),魏云哪里去了?還是她又被抓走了?抬頭一看,見月如姐姐一臉擔(dān)憂的望著自己,便抬頭笑道,“月如姐姐怎的在這,是來參加我同魏云的大婚嗎?可曾看到云哥哥呀?”
月如一臉驚訝,望了望大夫,眼神里似有詢問,大夫也感到驚奇,想了想還是說道“姑娘沉睡太久,可能一時記憶出現(xiàn)錯亂,這具體情況我也不知,醫(yī)書上從未有過,待我回去好好研究研究?!?p> 姜瑤看著奇怪的兩人,突然意識到什么,翻開被子,赤腳踩在地板上,抓住月如的肩膀問道,“月如姐姐,你告訴我,魏云在哪?”
月如支支吾吾一時說不出話,只得沉默著。
姜瑤見月如不回答,便拉住大夫問道,“你告訴我,魏云在哪?”
大夫只得回道,“姑娘,我不曾認(rèn)得什么魏云,只識得兩年前被誅殺的叛國反賊魏云將軍。”
姜瑤一時分不清這到底是夢還是現(xiàn)實,是夢吧,她明明記得她提醒了魏云,魏云帶兵誅殺了真正的叛賊,成了真正的大將軍,他們還成婚了。
姜瑤又捉住大夫的手問道,“那蕭塵呢,蕭塵在哪?”
“這……這少年丞相不是死在了大火之中,據(jù)說他的丞相夫人也一并喪生了呀?”
姜瑤雙手無力的垂下,是夢啊,怎么可能是夢呢?不,也許現(xiàn)在才是夢呢?
想到這,姜瑤又踩著地板,去床榻上安眠,嘴里還念叨著,等等我,云哥哥,瑤瑤這個夢太討人厭了,瑤瑤馬上睡著,等下就醒來了……等等我……
月如看著她如此模樣越發(fā)覺得心痛難忍,便趕緊扯了大夫走出去,大夫如是說道,“姑娘,依我之見,剛才那位姑娘可能是沉睡太久導(dǎo)致精神不濟(jì),一時分不清夢境和現(xiàn)實,長此以往可能會使得精神錯亂……”
江月如聽到這,心中早已有了計較。
卻說第二天姜瑤一覺睡醒后,發(fā)現(xiàn)自己還在“夢中”,一時間無法接受,便不吃不喝枯坐一天,月如過來時,見到的便是姜瑤如此模樣,不說話不言語,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窗外,眼神空洞,月如看著不忍心,說道,“瑤瑤,我知你心中苦楚,可人總是要活著才有盼頭,魏云也不想見你如此不愛惜自己的性命不是?”沉了沉眸又道,“你已為魏云報了仇,接下來也該為自己活不是?魏云雖然很好,但瑤瑤你得知道,佳人已逝,人不能總是沉浸在過去的回憶里,你該有自己的生活啊,天下如此之大,你還未曾替魏云看看他守護(hù)的這天下。”
姜瑤聽見魏云二字,便抬頭看著月如喚道,“月如姐姐……”說完便大哭起來。
月如松了一口氣,哭了出來便好了,哭了出來就代表這郁氣能發(fā)散出來。
沒過幾日,姜瑤便向月如辭行,既然已擺脫了姜六小姐以及丞相夫人的身份,她也沒必要在云都待下去了,月如本想將姜瑤留下,但無奈姜瑤去意已決,她想替魏云去看看這天下是何種模樣,也想去看看魏云葬身的漠北之地。
前十八年,姜瑤過著嬌嬌女一樣的生活,被人寵愛,衣食不憂,從未踏出過云都,但是一想到魏云,她將害怕變成動力驅(qū)使自己前行。
后來她去過人人歌頌的江南,見過江南的山水,去過萬里冰封的雪山,飲過雪山的雪水,去過望不著邊際的大海……
她的最后一站是漠北,她想去看看大漠的風(fēng)沙,去看看魏云最后生活過的地方,在那里她遇到了當(dāng)年那個英姿颯爽的小妮子,原來當(dāng)時她的離開是為了尋找魏云的尸骨,在這里她也看到了魏云的墓,葬在了他最愛的山水之地。
第二日,魏璃前來姜瑤房屋時,只見姜瑤躺在床榻上早已長睡不起,手腕上的鮮血流了一地,手上還死死拽著一封書信是給魏璃的。
魏璃:
見字如面,當(dāng)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已身去,不要怪我不告而別,在云哥哥死后,我因身份無法同魏家共進(jìn)退,已是萬分愧疚,又在機(jī)緣巧合下得知云哥哥竟是因我而死,更加無法釋懷,我本不應(yīng)再有臉存活于世,只因意外偷得半年時光,如今,世上已無我牽掛之事,亦無我再牽掛之人,但云哥哥還在等著我,我要去找我的少年郎啦!只愿我身死后,能與云哥哥葬在一起,生不能在一起,死亦能同歸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