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來了么?”
早在第三日再度進入蒼白夢境時,安然就意識到了不對勁。
他早已達到非想非非想的境地,對思維控制自如,哪可能連續(xù)幾天做同樣的夢?
故此,他完全可以確信。
有一股難以察覺的未知外力,能穿過夢公館的防御體系,在十弦座的籠罩之下,依舊能無聲無息地影響他的夢境!
就是他有一件事想不通。
每天都是一模一樣的蒼白夢境,難不成是真打算把他給無聊死么?
所幸到了這一日,對方還是忍不住動手了。
“原來是想讓我繼續(xù)深入么?”
“那你好歹表現(xiàn)得明顯一點??!”
“連新手引導都不做好,你這留存考核不及格??!”
置身于蒼穹崩潰,大地沉淪的可怕末日之景下,安然發(fā)覺自己居然異常的冷靜,夢境中他無法進入奇異的超限狀態(tài),不過那些恐怖的景象,好像也難以對他造成多少傷害。
到了最后,連安然看得都有些乏了,那毀天滅地的災害終于漸漸消散。
又不知過了多久,蒼白的大地上火焰熄滅,流水枯竭,入目所見唯余瘡痍的廢墟。
“呃,沒了?”
等了許久也沒等到進一步變化,安然沒能忍住搖了搖頭嘆息:“朋友,你這世界末日的想象力實在不行啊,一共才幾種變化?一會兒就看膩了好吧,能不能再來點有新意的?”
平心而論,那些場景確實驚心動魄。
可也就只是驚心動魄而已。
那些明明有著恢宏大場面,劇情卻一瀉千里的末日影片,他也早就不知看過多少了。
相比較之下,眼前的這一場世界末日,連劇情起伏都沒有!
“覺醒吧……掙脫晝與夜的枷鎖……跨過永恒的風暴……”
“復蘇吧……我們終將歸來……正如我們曾經(jīng)逝去……”
那個亙古蒼涼的聲音逐漸低去,宛若孤獨的旅人在前行,在遠去。
轟——
蒼白夢境,天崩地裂!
“嗯?”
床榻上,安然驟然清醒過來。
他警惕地望向四周,面露古怪之色,少頃才喃喃自語道:“我這是被無眠者……從夢境里踢出來了?”
其實仔細想想,無眠無眠……丫可不就是不睡覺的意思?
“他們給我看了一場世界末日,然后再把我從夢境里踢出來……”
身上也沒有其他的異狀,這令安然愈發(fā)百思不得其解。
在十三遺跡之一的【十弦座】的籠罩下,無眠者冒著巨大的風險,大費周章地潛入他的夢境,就為了在夢里……踹他一腳?
就算再無聊也不帶這么玩的!
“按照那位家主的說法,夢境之中光怪陸離,所見所聞,經(jīng)常是現(xiàn)實的某種映射,而無眠者教徒作為操控夢境的大師,他們在夢境中的行為……算了,想不通?!?p> 不到一分鐘他就干脆放棄了思考。
一來,他確實不擅長思考陰謀詭計。
二來,現(xiàn)在有辣么大一個艾德里克在,無眠者是操控夢境的大師,艾德里克同樣也是專家,不向專業(yè)人士求助,難道還要他從零開始自學嗎?
他又沒有啥無敵系統(tǒng),叮的一聲就能把技能學會。
“還是找諾厄小姐問一問吧?!?p> 上一次諾厄給他發(fā)云端文件的時候,兩人就順便加了聯(lián)系方式,盡管此刻仍是半夜,可安然還是斟字酌句發(fā)去了信息。
【安然無恙:諾厄小姐在嗎?我好像遭了無眠者了?!?p> 還沒過去十秒鐘,對面就發(fā)來了回復。
【諾米糕:?細鎖!】
安然:“?”
也不知究竟是不是錯覺,他怎么感覺諾厄小姐好像有點……興奮的樣子?就和以前在群里聊八卦的吃瓜群友似的!
【安然無恙:是這樣的,最近幾天我的夢境出現(xiàn)了異常,今天更是有一個聲音……】
三言兩語將經(jīng)歷的一切說完,安然就見對面昵稱從“諾米糕”變成了“正在輸入中……”。
之前他還沒有覺得什么,此刻冷靜下來之后,卻猛地感到了一陣后怕。
不久前聽莎娜的描述,他還把無眠者教派當成了笑料。
百年來第一背鍋俠,治安署刷業(yè)績的好幫手,遇事不決先干無眠者云云。
可直到有了親身經(jīng)歷之后,他才真正地有所體會……
無眠者教派,非??膳?!
只憑這里是艾德里克的夢公館,而對方仍有能力干擾到他的夢境,即便沒有造成致命危害也一樣。
“諾厄小姐是專業(yè)人士,希望她能給出一點有用意見吧。”
正在此時,終端上終于有了新回復。
【諾米糕:能夠繞過夢公館的防御體系,對你的夢境產(chǎn)生影響,看樣子那群邪教徒雖然廢物,倒也也不是完全沒有進步……】
【安然無恙:呃……你就只有這點感想嗎,難道不想說點別的了?】
【諾米糕:沒啥好說的啊,整個夢公館都在十弦座的籠罩下,除非他們能夠對抗十弦座,否則只要你還在夢公館,那你就是絕對安全的,再遇上類似的情況,頂多也就是一晚上失眠罷了?!?p> 絕對安全?
一聽到這種仿佛馬其頓防線般的形容,安然眼角當時就是一陣亂跳。
眾所周知自古以來,絕對防線的總要被打破,無懈可擊的總會有漏洞,無敵世間的總要喊救命……
諾厄小姐,你這么說我就真睡不著了好吧!
【安然無恙:可他們的觸手終究還是滲透了進來,無論大小,威脅終究切實存在,難道就什么也不做干等著嗎?】
【諾米糕:干等著倒也不至于,家主其實還請了一位專業(yè)人士,這幾天一直在調(diào)查無眠者的蹤跡,不出意外的話,這幾天應該就會有結果了?!?p> 【安然無恙:還有其他的專業(yè)人士?】
安然的眼神不由得動了動。
他想起了那個襲擊大小姐之后又“被自殺”的中年男人。
記得艾德里克的家主說,中年男人的真正身份和其幕后主使者,也會有專業(yè)人士去調(diào)查,當時他還以為專業(yè)人士就是諾厄小姐,現(xiàn)在看來或許另有其人!
諾厄小姐的專業(yè)領域,更多的應該在實驗室里。
【諾米糕:是從別的城市來的治安署高手,在偵查領域造詣極高,與家主是舊友,以私人名義接下了調(diào)查委托?!?p> 不知怎的,安然想到了在啟明區(qū)的時候,半夜抓捕無眠者的那位大隊長。
硬要用一個很小說的詞來形容那就是——
霸道狂狷!
艾德里克請來的專業(yè)人士會不會就是這位?
看時間和身份都很符合!
“如果是那一位的話,得盡量小心點避著他,別無眠者的問題沒調(diào)查清楚,回頭先被他給降妖除魔了……”
畢竟那位大隊長的戰(zhàn)斗力看起來真的很強,出手也是干脆利落,說殺就殺,絲毫不拖泥帶水。
雷池一般的雷霆擴散,撕碎無眠者教徒,令四面八方諸多魔導儀器失靈,照亮了黑暗夜空的一幕,至今仍舊深深震撼著安然!
那就是魔法的偉力!
肉身難以企及的神奇力量!
【安然無恙:對了,我再多問一句,上次那個中年男人的身份有眉目了嗎?】
稍稍遲疑,安然還是追問了一句。
昨天大小姐還在向他抱怨,說是按照家族過去的調(diào)查效率,不應該到現(xiàn)在還沒有出結果,偏偏她問了家主,還問了好幾個其他人,得到的回答全都是不知道!
究竟是其中牽扯過大,連莎娜也無法立即知曉……
還是說那位“專業(yè)人士”在偷懶摸魚?!
這一回,對面沉默了很久,如在思索如何回答。
良久,才又有一條回復發(fā)了過來。
【諾米糕:什么中年男人?家主沒和我說?!?p> 【安然無恙:沒說過么?也對,說了你大概也不感興趣……】
【諾米糕:哦?!?p> 接著便再也沒有了半點消息。
以安然對諾厄小姐幾天來的印象,她對領域范圍之外的事物提不起半點興趣,要不是莎娜死里逃生返回夢公館,而安然能壓制她也解決不了的詛咒,雙方怕是連見面的機會都不會有。
即便真把調(diào)查中年男人的事交給她,恐怕也只會被甩一句“關我屁事”,然后直接鉆進第三實驗室閉門謝客。
“諾厄小姐的脾氣還真是古怪……”
放下了魔導終端,安然扭頭望向窗外。
今夜,晴,雙月同照。
一輪明亮,一輪暗淡。
忽然,夜色中有一層無形的幕布擾動,就像是被風吹開的薄紗,在其中一道月輪之上,顯露出一道龐然陰影的一角。
“又來了?!”
安然剛剛舒展的眉頭再度蹙緊。
……
“已經(jīng)可以確認了。”
家主書房。
一道黑色風衣的身影沉聲開口:“艾德里克確實遭了無眠者?!?p> 書桌后端坐著一個人,有節(jié)奏的敲著桌面,頷首道:“陳,繼續(xù)說下去,我有心理準備?!?p> “只不過,不是今天?!?p> “不是今天?”
“是二十年前。”
空氣猛然一窒,壓抑到了極致。
許久之后,艾德里克家主才重新敲了敲桌面,深深地吸了口氣。
“是他們當年集體殉教的緣故么?按說那一場戰(zhàn)斗發(fā)生在啟明區(qū),距離夢公館很遠,再加上十弦座的保護,除非他們的神明親自降臨,否則絕無可能影響到夢公館……”
“影響不到夢公館,卻可以影響到艾德里克的人?!?p> 名為陳的黑風衣一字一句說道。
艾德里克家主的眸光倏然一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