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奇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無聊而死。
似乎青春期少年總會在特定時間開始思考這么樣的問題:“生活,到底要怎么翻譯?”一個生命還活著,亦或者一個生命怎么活下去?好吧,這些都是哀傷文學(xué)殘害低齡學(xué)童導(dǎo)致的中二病。
起碼父母和老師是這么認(rèn)定的。但林奇確信,自己哪里出問題了。從步入高三開始,周圍的同伴們照例進(jìn)入各自的校園節(jié)奏,擺爛的徹底擺爛,內(nèi)卷的發(fā)奮內(nèi)卷,唯有林奇始終找不到情緒的重心,也許你可以大言不慚地說,這孩子就是迷茫了,生理發(fā)育期什么的。
但試問:
“前面的叁炮偷偷放了一個屁,我想掐死他。”
“呵呵,正常人都會這么想,順便掐的時候把他嘴堵上,別吵到我看書。”
座位過道另一邊的班花富貴不屑地翻了個白眼,順便將手里的卷子朝他一攤,示意林大官人發(fā)揮一下。
富貴當(dāng)然不會是班花的原名,很少有老父親對寶貝女兒這么磕磣的,這只是班里人起哄造就的綽號,原因么,高中班級剛組建時,不知誰多嘴來了一句,傅蘇長這么好看,以后的日子一定大富大貴。
這話多少有點(diǎn)損,似乎在嘲諷傅蘇是個拜金女,然而班花之所以能成為班花,茶道手藝必然不能差了。
“是啊,我不止能大富大貴,還能三妻四妾呢!”
然后就拉著同座的女朋友膩歪起來。
于是這個綽號也就成了,同時也顯示著小姑娘在班上人氣還是可以的,性格不差,有顏有腦,平時不說舔狗眾多,就算林奇沒事時也愛近水樓臺和人家聊五毛錢的。
但這一次,林奇沒有跟著這個冷笑話的節(jié)奏一起吐槽,他把頭側(cè)放在課桌上,臉撇向了另一邊:“你不明白,我是真的想。”
“我看你是真的不想給我講題,得,年級第一了不起了還,姑奶奶今個要是再搭理你一下算我輸。”
富貴將雙臂交叉擺了個封禁,然后一甩馬尾辮,淡淡的茉莉花香從隔壁傳來,按照正常節(jié)奏,這氣氛該是能勾起自己躁動的青春,但林奇只是閉上了眼。他開始又一次壓抑自己心里對富貴產(chǎn)生的.....殺意。
“她不相信我,好生氣啊。”
他確信自己找不到情緒的重心了,答案有過猜測,那玩意可能沉下去了,沉到自己內(nèi)心最底層的污濁和黯淡中,就像一顆石子砸入水面,激起一陣陣負(fù)面和陰暗的漣漪。
精神分裂,不,記憶沒有錯漏和遺忘。
潛在反社會傾向,沒譜,我生活舒適的很,沒童年陰影和厭世情懷。
只是,越來越對身邊的事物處置失衡,像是自己常識和主觀的度量尺子被刻錯了比例數(shù)字,該快樂的時候要么過度冷淡,要么亢奮異常。該憤怒的時候,多半變得暴躁不安。
“喂,你不會真腦殘了吧?”
富貴還是忍不住搭理了起了過道這邊的爛人。
林奇眉頭緊皺,他咬著牙沒有說話。
“嘿,你在想什么呢,裝睡?”
富貴不依不饒起來。
林奇終于忍不住了,他感覺血管里像是流動起了巖漿,一股燥熱從心臟向上涌,先是把舌頭的唾液給蒸干,然后眼珠子想要膨起,腦門終究被逼出了汗。
蹭。
他原地突然一個起身,然后朝富貴艱難地擠出一個笑容:“沒睡,我在想乃子?!?p> “滾,hentai!”
“得嘞,小的麻溜地滾?!?p> 林奇僵硬地邁開步子,卻快速地從過道里穿過,離開了教室。
“正自習(xí)課呢,林奇居然曠了?”旁邊的同學(xué)驚訝道,誰不知道本班第一學(xué)霸是個好學(xué)生。
“上廁所去了。”富貴想了個借口幫忙遮掩,但眼睛里流露出一絲擔(dān)憂,剛才,她看到林奇站起來時磕到了膝蓋,有血滲出來了。
另一邊,林奇來到外面,正處在課時里的校園安靜祥和,夜幕下白熾燈照得走廊清晰而曠闊,老師們在辦公室里批著作業(yè),無人留心他的出逃。他終于可以放心地深呼吸起來,然后,越來越焦躁的情緒升起。
而在這股情緒中,林奇發(fā)現(xiàn)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指向:一個是轉(zhuǎn)身回去,這個選擇很壞,他產(chǎn)生了血腥的預(yù)感。
另一個,上樓梯。
那就上吧,仿佛身體失去了控制,本能抬著他的鞋子,扶著他的膝蓋,拖著他朝樓梯上走去,一階,一階......到了拐角,他沒有轉(zhuǎn)彎,反而往邊上一歪。
再睜眼,天變了。
..........
紅色連綿的山脈橫亙在視野的四極,荒漠性的沙土地形上一叢叢風(fēng)滾草錯落點(diǎn)綴,一條簇新卻只是撒著碎石子的寬闊馬路被林奇踩在腳下,炙熱的太陽下,有幾只禿鷲在頭頂盤旋。
“呼,好爽。”
不大一會兒,林奇就在這詭異變化的空間里被曬出了一身汗,但他只覺得此刻渾身舒暢,因?yàn)橐恢币詠砝_著他的暴躁情緒重新平復(fù)下去了,雖然隱約還殘留了一絲波動,可比起之前恨不得拿只鉛筆朝眼前任何一個同學(xué)眼眶里捅去,此時一點(diǎn)小小的不耐煩可算是微風(fēng)拂面了。
“所以,這是哪?”
想起某些經(jīng)典橋段,林奇蒙了一句。
沒人回應(yīng),似乎自己的到來只是個偶然,但怎么回去呢?正常人都不大樂意突然從原本適宜的生活圈子里跳到別處,以自由為名的瘋子除外,他自認(rèn)為很正常,此時心情恢復(fù)了,只想著怎么回去把卷子上剩的幾道題給富貴講一遍,然后也許可以勒索對方一頓宵夜?
“有人嗎?!”
他大喊了一聲,四周的荒漠實(shí)在空曠,連回聲也沒傳來。
這種行為其實(shí)不理智,突然從黑夜變成白天,四周的景象也和他熟悉的江南小鎮(zhèn)迥異,穿越,這個詞其實(shí)已經(jīng)從他嘴里快蹦出來了。
“好吧,雖然沒人,但還有條路在這?!?p> 他決定順著腳下的路走走看,萬一碰到人,對方又很友好呢?
這一走就是一個多鐘頭,終于,眼前出現(xiàn)了一片建筑。
慘白的木頭柵欄在前方排成一列,只在道路中央缺了個口子,一個同樣被曬掉了顏色的歪扭的木板被兩根柱子撐起,老遠(yuǎn)處就能看見它上面繪著的一副簡筆畫。
一顆黑色的牛頭。
牛頭上方是兩個用石灰和墨水填出的花體英文。
【Cowboy town】
“牛仔小鎮(zhè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