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里,
李柘自己是憑著武勇、忠心,升到了親衛(wèi)營主將,原本是河南府人,流落到四川的,沒了父母,親族也不知道在哪兒,廝殺數(shù)年,不知道哪一天就不在了,之前也沒想過娶個娘子。
李勛卻是陜西漢中人,先后跟過大順軍、大西軍、譚家軍,最后被李柘看上,提拔到的親衛(wèi)營,記憶中像是讀過書的,比較穩(wěn)重,交代的事情,總能辦的順順當當,有條有理。
只有王三國是四川人,還是夔州府的,只不過,也是光棍一條,父母雙亡,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三個人各有各的情況,不過,跟著李柘說走就走,大概沒問題。
一起奮戰(zhàn)五六年,情誼還是有的。
李柘學著譚文的樣子,伸出食指,在桌子上敲著,一邊敲,一邊想著事情,良久才開口:
“看當下這形勢,大明風雨飄搖,不破李國英部、吳三桂部,四川還是亂戰(zhàn)之地?!?p> “至于保寧參將,現(xiàn)在只是個名頭,保寧府還在滿清手里,去哪兒駐防?”
“譚家要是把我推出去,我一個小小參將,只能從命,只要不特意送死就行?!?p> “至于弟兄們,自愿吧。大家都是同袍,為了大明浴血奮戰(zhàn),跟著我也是廝殺,跟著譚帥也是廝殺,去留自愿?!?p> 李勛開口想勸解一番,李柘沒理會,自顧自說道,仿佛在說服自己:
“廝殺多年,過了今天不一定有明天。要是弟兄們靠著大軍,總比跟我去死強?!?p> “我們就200人,去掉不愿意跟我們去別處的,充其量一百多,說不定一個攻城就沒了,還講究那么多干嘛?”
“愿意跟著,大家是弟兄,不愿意的,大家也是兄弟。至于去哪里,我再考慮一下,總得找個好出路!”
“就這樣吧。你倆回去,明天也透透風,自愿,別勉強?!?p> 王三國嘟嘟囔囔:“你放心,將軍,我的部下,一定跟著將軍。”
李勛也趕忙表態(tài)。
李柘揮揮手,
“不用勉強,下去跟弟兄們聚吧,好好吃喝!”
“我自己呆一會兒?!?p> 倆人抱了抱拳,掀開帳門,出去了。
穿越過來一個白天,戰(zhàn)事連連,幾度生死。
空氣中彌漫的肉香,隨著門簾掀開、關閉,飄進來,縈繞在李柘鼻端。
喉嚨不由自主動了一下,李柘也是好久沒大口吃肉,有點饞。
不過,依舊坐在那里,手指在桌上敲的篤篤篤地響。
不多時,帳門開啟,一個親兵端著碗走進來,肉香蔓延,整個帳篷都是一股肉味兒。
親兵將碗放在桌上,想說點什么,看著李柘一臉沉思、連頭都沒有抬起來,咽了咽口水,最終沒有開口,退了出去。
李柘心里有點亂,光看手指敲的篤篤響,就知道有多亂。
良久,李柘收回手指,看了看桌子上的肉,拿起筷子夾了一口,肉很香,大肥肉片子,條件所限,只加了鹽,頗有一點別致的味道。
細嚼慢咽,李柘一點一點將肉嚼碎,咽下去,放下筷子,開始慢慢踱步。
這是前世的習慣,想問題想不通,就想走兩步,梳理一下。
不過,這是個坑啊。
李柘穿越前,也不過是個卑微的互聯(lián)網民工,純運營,最多的時候,也就管過10個人。在號稱扁平化管理的行業(yè),面對的電腦多過人,面對的平臺多過人,做最多的、最熟練的,也就是借勢、整合資源。
背后平臺好,就能干得好。人的作用,不比螺絲釘大,流動的速度,興許比黃河流的還快。
至于歷史,屬于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蕩。學校教的都知道一點,學校沒教的,一知半解,看故事多過看知識,不過腦子的那種。
為什么知道譚家三兄弟?
碰巧了不是。兄弟反目、功虧一簣、導致大明最后一次重慶攻略一敗涂地,最終導致四川明軍基本投降。
夔東十三家5年后分崩離析,反倒是大順軍余部李來亨成了最后的殉國功臣。
關于譚詣叛變,歷史上只是寥寥幾句,空白很多,確實比較詭異:
“譚文從十二月初二日進攻重慶起,同清軍激戰(zhàn)了十二天,譚詣才率部前來,到達重慶城下后又不肯出頭廝殺。譚文、牟勝見他形跡可疑,進行詰問。”
“譚詣心中有鬼,即于十五日晚搶先下手刺殺譚文,隨即派總兵馮景明到臨江門下喊話,進城向清朝官員聯(lián)系投降事宜?!?p> “清軍守將重賞來使后,馬上派人隨同前往譚詣營中驗視,證實譚文果然被殺。立即同譚詣約定乘其他明軍尚未得知真相之機,于次日“協(xié)力剿殺”。”
“十六日,清軍出城迎戰(zhàn),譚詣也率部突然反戈相向,譚文的部眾和袁盡孝所統(tǒng)水師措手不及,翻船落水者,不知其數(shù)?!?p> “十七日,譚弘在譚詣引導下向清軍投降。順治十六年閏三月,清廷封譚詣為向化侯、譚弘為慕義侯。”
從刺殺的手段,到消息的保密,再到各部潰散,完全不合常理,卻真實發(fā)生了。
李柘心里尋思,估計就是自己經歷的這種狀況了吧。
密談,密降,封鎖消息,假傳將令。
只不過,譚詣是真投降,他自己卻是個假的。
現(xiàn)在重慶都破了,李柘為了保命還去詐降一番,頭都剃了,回到大營還被懷疑,又被迫腦筋急轉彎,主動送死偷城,九死一生。
現(xiàn)在即使不顧穿越客的臉面,再反水想投降,卻也是晚了。
誰都不喜歡出爾反爾的人,尤其還是個20歲的年輕人。
若是投降了,能保住命,難不成生命里剩下的幾十年,當個小兵殺曾經的同伴?
或是面朝黃土背朝天,被頭上的人欺負?
不妥,不妥,都不太妥。
封建時代,
命要是掌握不在自己手里,
那就隨時可能丟性命。
曾經,李柘也憧憬過網文中的穿越,什么皇帝啊,王公啊,什么后宮啊,想的都是享樂主義抬頭的東西。
卻是,死活沒相信過真的有穿越這回事,還是上來就把命捏在別人手里的那種。
誰讓魏延那句“誰敢殺我”、馬岱那一手“快刀斬首”記憶過于深刻呢?
要怪,就怪《三國演義》吧。
殺馮景明的時候,屬于正當防衛(wèi),不出手,就死了。死了能不能再穿越?網文基本都說不行,當時那腦子,也沒空考慮。
現(xiàn)在想想,也不后悔,李柘當時要是不繼續(xù)出刀、拼命出力,說不定,死得就是自己了。
還有那個有些捉摸不定的譚弘,也不知道是個什么心態(tài),非要說李柘是背主之賊,處處刁難。
難不成心里還是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