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防？”
梁副總兵大驚失色，一時不明白這是個什么操作，城門處的守衛(wèi)也不明所以，沒有人動彈，只有柘字營騎兵上前，口喊欽差命令，講內(nèi)外兩處城門、城墻上的守軍，轟了下來。
梁副總兵上前，“大人這是？”
李柘一臉倨傲：
“聽聞這四川、乃至云貴，都仰仗平西王鼻息。如今四川紛亂，吾初來乍到，不得不小心行事。吾就在這處城門，等候梁總兵消息。記住，你們只有半個時辰！”
梁貴以為來的這上三旗子弟看不起綠營，搶班奪權太過急切了些，一時憤憤然，面對圣旨余威，卻也不敢甩臉色，同樣發(fā)令，帶隊回營。
繞過一個街角，梁貴伸手招來一個清兵，令他去尋此前去劍閣傳令、見過欽差的人前來。
李柘看到梁貴走遠，心里舒了一口氣，下令馬隊保持戰(zhàn)備，然后轉身笑瞇瞇看向四川布政使張有德等文官，朗聲說道：
“諸位大人，隨吾登城一觀可否？這保寧城，還是有賴諸位大人！”
張有德看看梁貴遠去的背影，看看周圍諸官，沒法子，陪著笑：“大人請！”
一行人上了甕城城樓，面向保寧城說話。
自從蜀王攻擊保寧落敗，保寧城一直是四川臨時督府所在，雖說以軍務為主，文官建制不全，但也休養(yǎng)生息近十年，城池看上去狀況甚好，街道上也有若干百姓行走。
據(jù)張有德介紹，保寧城如今匯聚百姓近七千戶，都快趕上成都了。
李柘一邊看，一邊點頭，心里盤算第二營、第三營何時抵達，這保寧大城如何攻取。
雖說圣旨是真的，也暫時騙過了梁貴，可是那個傳令兵見過自己，直到和劍閣的那個穿熊補子的官員，有差別，遲早會露餡。
可是沒法子，當初要親自下劍州，眾將不許，換了曹振業(yè)，可是保寧官員可能有認識曹振業(yè)的，為保穩(wěn)妥，只能再次親身上陣。
不過，聽聞梁貴是個穩(wěn)妥性子，要不然李國英也不會托付后路。自己換防的理由雖然符合八旗子弟的跋扈習性，可終究是過于急切，只要停下來細想一下，漏洞太多。
正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天空變成了火燒云，李柘感覺不是個好兆頭，像血。
高青林接到稟報，上前耳語一番，原來是第二營、第三營已到了城外，正要入城。
李柘點點頭，剛要松口氣，忽然聽到一聲炮響，前方街頭涌來大隊清兵，為首的正是梁貴。
李柘心知露了，一邊打手勢下令快些進城、作戰(zhàn)，一邊質問張有德：
“張藩臺，這是何意？莫非要反？”
張有德大吃一驚，沖著城下梁貴大喊：
“梁總兵，怎么回事？擅自攻擊欽差，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形同謀反！”
梁貴吩咐整理陣型，揚聲大喊：
“張藩臺，這個欽差是假的！”
張有德看看李柘，又看看梁貴，心有疑竇，不知問誰才好。
李柘哈哈大笑：
“梁副總兵，高民瞻就地處決，汝兔死狐悲反了，吾理解。圣旨可有假？上諭可有假？欽差儀仗可有假？吾這身份可有假？反了就是反了，卻來質疑欽差，李國英可保不了你！”
“將士們聽著，梁貴已反，棄械無罪，反戈有功！”
“張大人，你站哪邊？”
張有德也沒預料到會有如此變故，“梁總兵，可有證據(jù)？”
李柘臉色沉了下去，“張藩臺，你這是懷疑吾了？”
眼睛余光看向高青林，高青林點點頭，第二營已進入甕城，在馬隊后列隊，第三營已上甕城，正趕往敵軍后方。
“傳令！逆賊梁貴造反，大軍隨我討逆！”
“殺?。 ?p> 借著滿天火燒云，馬隊如墻而進，順著大街，先是放了一頓箭，緊接著戰(zhàn)刀平舉，縱馬殺了過去。沖擊兩陣后，讓開道路，交給第二營。
第二營跟著向前，弓箭、火銃、刀盾輪番攻擊，梁貴匆忙著急來的清兵大隊一時間抵擋不住，慘叫連連，連續(xù)被沖幾陣，再也壓不住陣腳，順著大街潰退。
第一營、第二營輪番攻擊，壓迫清兵向后。
城樓上張有德等官員看的是目瞪口呆，這時候，要是再看不出情況，那就是傻子了。
李柘揮手，留守將士將張有德等押走，捆好，關在甕城城樓。
李柘下了城，跟在第二營后面。
城中戰(zhàn)火紛起，消息紛飛，百姓躲在家里，不敢出門。
主要官員被扣押，收到消息的清兵下層將士，一時間也分不清該站哪一方。
有說欽差是假的，有說梁總兵造反的，有說梁總兵節(jié)節(jié)敗退的，有說陜西來了援軍，正好剿滅叛亂的。
戰(zhàn)事進行了一個時辰之后，
梁貴不敵，率軍向南門突擊。各門有了逃竄出城的兵丁，人流。
北門是戰(zhàn)事重災區(qū)，東門、西門、南門卻都是臨江，有船，只要上了船，保寧城誰是誰非，和小命相比，都不重要了。
戰(zhàn)事進行到第二個時辰，
第三營費盡心力，終于堵住了梁貴所領清軍的后路，柘字營將他們壓縮在距離南門只有百米的地方。
梁貴戰(zhàn)事中右胳膊中了一銃，已經(jīng)抬不起來了，看看近在咫尺的南門，看看死傷慘重的部下，看看周圍圍攏過來的，同樣浸透血色的柘字營，突然放聲大笑：
“哈哈哈哈，不曾想，殘明茍延殘踹，覆滅在即，還有如此狡詐之將，梁某未能力挽狂瀾，輸?shù)牟辉?，不冤！?p> “左右保寧有兵將逃出，不多時李總督就會回師，大軍回援，就憑你這殘兵敗將，梁貴在下面等著你！”
“總督大人，知遇之恩，下輩子再報！”
“將士們，隨我殺！”
語罷，梁貴左手持刀，不再向南門突擊，反身沖著李柘方向殺了過來。
“防御，放箭！”
梁貴轉眼間被射成了刺猬。
“降者不殺！降者不殺！”
柘字營刀盾兵敲著刀盾，列隊向前逼迫，火把通明，殺氣彌漫，眼見梁貴身死，軍官大部陣亡，肅殺之下，剩余清兵紛紛棄械，癱倒在地。
派人占據(jù)四門，派出快馬通知劍州城曹振業(yè)、李勛所部、劍閣王歸正所部盡快率隊南下后，李柘終于走進了保寧城的督府衙門。
督府衙門被亂兵打劫過，一片狼藉，不過不影響李柘此時的心情。
雖然未見到戰(zhàn)報，李柘心知此役傷亡慘重，
雖然會傷亡慘重，李柘也很滿意，昔日蜀王劉文秀數(shù)萬大軍折戟保寧，如今這么些代價攻下保寧，已經(jīng)是莫大的勝利、莫大的幸運了。
營將們在清點收獲、傷亡、看押俘虜，清理戰(zhàn)場，李柘也不輕松，坐在督府衙門的書房，盤算接下來的行動方略。
“勝了也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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