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千成定眼看了看,這人便是之前白虹客棧法號叫忘愚的和尚。
忘愚好像知道有人進(jìn)來,便將敲打木魚的動作停下,便開口說道:“阿彌陀佛,施主可否幫小僧關(guān)上屋門,以免驚擾了正在超度的亡靈。”
阿七聽后便輕輕地將屋門關(guān)上,他看了一眼燭光前的和尚對陸千成說道“這和尚的打扮應(yīng)該是山岳寺的苦修,從小到大應(yīng)該都在寺里長大。若不是天下大亂,這和尚應(yīng)該也不會下山普度世人。”
陸千成朝忘愚的方向仔細(xì)一看,這和尚正在為客棧中被自己殺死的流寇超度,不由得皺起眉頭問道:“這些流寇罪有應(yīng)得,你還為他們超度?”
忘愚和尚轉(zhuǎn)過身來,他的肩上有傷,衣服也被磨破,應(yīng)該是他把這些尸體用門口的手拖車運過來時造成的。他看著陸千成雙手合十說道:“阿彌陀佛。陸施主,這些人既然已經(jīng)死了,那便是贖了罪。”
陸千成冷哼一聲說道:“這些流寇殺人放火,無惡不作他們就應(yīng)該死上千次,萬次!”
忘愚聽后對著陸千成說道:“陸施主,這世間每個人都會犯錯。以前還有官府的時候,這犯錯的人便有審判的地方,他們犯了什么錯到底該定什么罪,都會有一個標(biāo)準(zhǔn)。可如今天下大亂,這些犯錯的人遇到了像施主這樣的難道就應(yīng)該死路一條,沒有任何寬恕的余地?”
陸千成看著忘愚冷冷地說道:“他們成為流寇的時候,就已經(jīng)將這世人看作了待宰的羔羊。他們毫無人性,唯利是圖,視人命如草芥,難道他們不該死嗎?”
忘愚聽后搖了搖頭,雙手合十低頭說道:“陸施主,敢問這些流寇里面若是有幫忙煮飯?幫忙探路的人,他們從未殺人,難道也該死?”
陸千成看著忘愚呼出一口氣說道:“他們都是幫兇,那自然是該死的!”
忘愚又說道:“陸施主要說這些人是幫兇,那這些人也只不過是在亂世中找到了一個活下去的方式,他們既沒有殺人,也沒有作惡,只是做著平時的事情,雖說他們與這些賊人為伍,但也是因為他們想要活下去。”
一旁的阿七找了個地方用手拍了拍地面,便一屁股坐下去,拍了拍手上的灰塵說道:“我說和尚,你這話就說的不對了,齊云山十二寨的人,我全部都?xì)⒘?,一個活口也沒留。因為我殺他們的時候,他們正開著所謂的慶功宴,說著當(dāng)月他們洗劫了附近的村子,路上劫殺了幾個商人,又抓了不少女娃。我看那一群人別管煮飯的,探路的,滿臉都是喜悅,享受著那些殺人越貨帶來的東西,你說這些人該不該殺?”
忘愚嘆了一口氣連連搖頭說道:“阿彌陀佛,兩位武功高強(qiáng),理應(yīng)行俠義之事,讓人知錯能改,而不是趕盡殺絕?!?p> 陸千成聽后便說:“我與你吃著不同的糧食長大,我與你的經(jīng)歷也各不相同,那么處理任何事情的手段和方式自然是不一樣。曾經(jīng)我也愿意放人一條生路,可是得到的結(jié)果,并不是想象中的那般。”
忘愚還是搖著頭正想說話,一旁的阿七便說道:“你們兩個都說服不了對方,依我看都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和尚一看就是山岳寺的苦修,你從小便是在寺廟長大,這江湖中的事情你定是不太了解,更莫說人心險惡了。陸兄也因為鳴劍山莊滅門之后經(jīng)歷了不少,對這江湖也有了更多的認(rèn)識,所以說,你們倆可以看不慣對方的所作所為,但是不要用自己的想法強(qiáng)加到對方的身上?!?p> 說完后阿七便倒在地上,閉著眼說道:“既然遇見了那就是緣分,我們該好好休息的就好好休息,和尚要超度便超度。”
忘愚聽后沉思了一會便點了點頭對陸千成說道:“陸施主,剛剛那位施主說得很對,是小僧太過執(zhí)著了。若二位沒事小僧就繼續(xù)去為那幾位施主超度了。說完忘愚便轉(zhuǎn)身繼續(xù)誦讀經(jīng)書?!?p> 陸千成看著忘愚的背影也沒有多說,便在阿七旁邊坐下。
一夜無話。
外面的雨勢又小了一點,但還在下著,兩人醒來的時候看見一夜未眠的忘愚還在為亡靈超度,便上前告辭。
忘愚看著陸千成說道:“阿彌陀佛,陸施主,小僧知道你是要去雨月盟為你義父報仇,你我也算有緣……”說著他將自己手上的一串佛珠去了下來,“這串佛珠便贈與施主,保你平安,化險為夷。”
陸千成也不客氣,收下佛珠拱手說道:“那便謝謝了,你也多加保重。”
說完他便與阿七離開,出門時陸千成看著那輛拉尸體的手拖車感嘆的說道:“這和尚也是一位善人,可是‘善’用在了錯的人身上。”
阿七聽后又露出他那如春風(fēng)般的笑容說道:“這世間也沒有對錯,只是你們看待事物的方式不同罷了。那和尚自幼在寺廟長大,見到的都是善男信女,自然對待事物定是一切都‘好’,一切都‘善’,可是你卻不一樣,從小便在大門大派,行俠仗義自然是刻在心中,后來又因為鳴劍山莊的遭遇,你在這兵荒馬亂的世間闖蕩了三年,自然看盡這人世間的丑惡嘴臉,但是我相信,你也見識過所謂的‘善’?!?p> 陸千成點了點頭,他想到若是之前沒有遇到朵兒和巧姨可能自己早就已經(jīng)喪命,他看著阿七心中有一絲好奇,便問道:“你好像對人的‘對錯’、‘善惡’有著不一樣的理解?”
“這些道理我可不懂,都是那老頭教的?!卑⑵咝χ氐赖健?p> “老頭,我之前也聽你提起過這個老頭?”陸千成不由的問道。
“也就是我的師父,我自幼便被他收養(yǎng),他教我武功,也教我一些道理”,他看了一眼陸千成又說道:“沒有踏入江湖之前,我覺得他說的都是放狗屁,可是踏入江湖之后我就覺得他說的這些道理,至少在目前看來還很實用?!?p> 陸千成好奇的問道:“什么樣的道理?”
陸千成看著他并沒有說話,他又說道:“其實就是一句話‘殺你覺得該殺之人,護(hù)你覺得該護(hù)之人’。就比如說,昨天雨月盟的人來殺你,作為朋友若他們其中有人對你下了殺招,我定會出手助你,但是這些雨月盟的人與我阿七是沒有仇怨的。他們其中七個人選擇與我做對手,那么我打敗了他們,自然有權(quán)利決定他們是生是死,所以昨天圍攻我的七人我并沒有傷及性命?!?p> 陸千成點了點頭對著阿七說道:“昨天我對你的做法確實有一些不解,如今聽你這樣一說,我也便了解了?!?p> 兩人說話間便來到了一處樹林,雨滴敲打著樹葉,發(fā)出“滴答滴答”的聲音,樹干也因連日的下雨變得干凈,阿七指著前方說道:“我們要在傍晚之前走出這片樹林,不然你我二人便要在這樹林里過夜了,現(xiàn)在下著雨,連一塊干的柴火都沒有,若是在這里過夜,定會不好受?!?p> 陸千成朝著阿七指的方向望了過去,樹林極深一眼望不到頭,好在這兩日的雨勢稍微小了一點,地上的土地可以落腳,他對著阿七說道:“那便速速趕路,不要在路上耽誤過多的行程。”
兩人在樹林中走著,陸千成突然發(fā)現(xiàn)前方出現(xiàn)兩個人影,他用手比了個動作示意阿七走慢一點,好看清來人,畢竟在這下雨天的林子中很少會有普通人行走。
兩人慢慢地向前推進(jìn),陸千成看清了來人,那人撐著傘,但這傘卻不是普通的傘,而是一把天機(jī)傘。這撐傘之人他認(rèn)識,可是他還是感到疑惑,不禁皺著眉頭問道:“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