嗆啷!
這是匈奴士兵出刀的聲音。
沒有人懷疑下一秒,只要軍臣桃夭一聲令下,他們就會撲上來把陳懷瑾這膽敢靠近他們九公主的大楚人剁成肉泥。
“還是那般烈性?!?p> 陳懷瑾淡然道:“早該料想到,你父王軍臣單于大敗之后染上重病,你幾個哥哥忙著爭權奪利搶奪下一任單于大位,王室之中,除了你之外,還有誰能來和談?”
一邊說話,陳懷瑾一邊把這幾十名匈奴士兵視若無物,抬手便捉住了軍臣桃夭的手。
那柔嫩的手掌,手指纖細,掌心桃紅,手背雪白,明凈得能看見皮膚下的青色經(jīng)絡。
“瘦了?!?p> 陳懷瑾兩個字,讓勃然大怒的軍臣桃夭身體輕顫。
美麗無比的眼眸中,有一抹潤意。
可陳懷瑾下面的話,讓她的心又瞬間跌入谷底。
“倘若是你,那么我便只要求匈奴認輸,交還燕云十六州,戰(zhàn)爭賠款三千萬兩白銀,并且由單于寫國書對大楚皇帝稱臣,匈奴永不進犯大楚國土,每年進貢牛羊一萬六千匹,歲銀二百萬兩?!?p> 此話一出,整個后院辱罵聲四起。
陳懷瑾聽得滿耳的污言穢語,眸子一凌。
他轉身面對那些大聲叫罵的匈奴士兵,語速平緩但卻力道千鈞地說:“你們要是不服氣,那么就繼續(xù)戰(zhàn)場上見?!?p> “為什么今日是你們匈奴使團到長安城來求和,而不是我去你們匈奴王庭求和?”
眼神一個一個地掃過那些叫嚷的士兵,陳懷瑾淡漠道:“因為你們輸了?!?p> “你們的大都督呼延灼烈,以三十萬鐵騎號稱八十萬,重兵壓境,企圖取月牙關長驅直入進入大楚國境,更甚者揚言要縱馬于長安,殺我兒郎,淫我妻女?!?p> “但是月牙關一戰(zhàn),三十萬鐵騎被打得落花流水,大都督呼延灼烈戰(zhàn)死,僅存四萬殘兵敗將丟盔棄甲地奔逃。”
“你們一路逃,白馬義從一路最,到了燕云十六州,老虎灘前,三萬對你們匯聚起來的八萬大軍。”
“此戰(zhàn),幽州王戰(zhàn)死,你們八萬大軍全軍覆沒?!?p> “至此,出了燕云十六州,取道長白山,進入大草原暢通無阻,白馬義從一路打到匈奴王庭,屠城!”
“至收兵回歸之日,白馬義從與匈奴打了大大小小共計一百二十四場戰(zhàn)斗,匈奴戰(zhàn)死者、逃亡者、失蹤者,四十七萬八千六百九十人。”
“白馬義從三萬人,死傷過半,戰(zhàn)死者一萬二千九百七十六人,殘四千九百五十七人,至于傷……三萬人!人人帶傷,無一幸免。”
不知從何起,隨著陳懷瑾的講述,現(xiàn)場安靜下來。
只剩下了陳懷瑾的聲音。
那一個個觸目驚心的數(shù)字,代表著尸山血海,代表著的是匈奴前所未有的大敗和恥辱。
話說完,陳懷瑾轉身一把攬過軍臣桃夭纖細柔嫩的腰肢,將她整個身體貼進自己懷中,堅實的胸膛抵著軍臣桃夭挺拔而豐潤的胸口,這一層美妙觸感,天底下只有陳懷瑾能獨享。
看著懷中女人驚駭又羞怒到了極致的臉色,陳懷瑾緩聲說道:“我的條件,已經(jīng)給出,沒有談判的余地,同意則簽署國書,不同意……”
“不同意又怎樣!”
在這千鈞一發(fā)的緊要關頭,軍臣桃夭甚至顧不上自己正被陳懷瑾輕薄,她抬頭顫聲問道。
陳懷瑾沒有開口,他猛地一跺腳。
地面震顫,如同山河崩裂,地震來襲,周遭之人只感覺雙腿搖晃,幾乎站立不穩(wěn)。
而涼亭門口的三兒身上,那破舊木箱突地打開一條縫隙,其內一桿一人高的漆黑長槍一聲嗡鳴飛躍而出,陳懷瑾抬手抓住那桿長槍,一杵地面。
轟隆作響,涼亭堅硬的大理石地面裂開密密麻麻的蛛網(wǎng)紋路,樸實無華的長槍上,慘烈而霸道的血腥殺伐之氣彌漫四周。
“那便再屠你王庭。”
攬著軍臣桃夭腰肢的手掌上滑,移到她冰冷的俏臉上,大拇指緩緩摩挲過那殷紅嘴唇,陳懷瑾輕聲道:“你,也逃不掉?!?p> 涼亭外,那一直沒幾乎開口的副使見到這桿漆黑長槍,只覺得肝膽俱裂,驚恐到了極致,他失聲駭然道:“人屠!人屠槍!他是人屠大將軍!”
人屠大將軍!
霎時間,整座涼亭如沸騰的開水,喧騰起來。
匈奴士兵們面色驚恐萬分,甚至顧不得自家主使被冒犯,神色驚駭?shù)乜焱藬?shù)步,幾乎抵到了院墻之下。
這個名字宛如夢魘,讓他們每在午夜夢回時,屢屢驚醒!
軍臣桃夭眼眸震顫,幾乎不敢相信!
半晌,她似乎是回過神來,臉色煞白,顫聲道:“你……是人屠大將軍?”
“最后一次機會,同意,還是不同意?!?p> 陳懷瑾面無表情,漠然的眸子中,沒有絲毫的人類情感,身上溢出的血腥殺伐之氣,幾乎讓軍臣桃夭喘不過氣來。
絲毫不讓人懷疑,桃夭一旦說個不字,使館中的匈奴人便會被屠戮一空!
面對如此攝人的壓迫,軍臣桃夭忽然咬牙恨聲道:“你不可能是人屠!”
“此前一戰(zhàn),他身受重傷,早已不在軍中,說不定就已經(jīng)死了!”
“你大楚,當真還有余力嗎?”
“轟?。 ?p> 陳懷瑾眸光一閃,一腳踏地,腳下龜紋蔓延,這一瞬間,仿佛地動山搖!
還沒等所有人反應過來,他再次手掌猛地發(fā)力,一把將她拉到面前。
兩人鼻息糾纏,不過寸許。
然而這番曖昧的處境下,陳懷瑾的目光,流露出前所未有的冰寒。
冰冷的聲音,從牙縫中逼出。
“誰……告訴你的消息?”
軍臣桃夭鉚足了力氣,用力想要推開陳懷瑾,卻始終被對方牢牢地圈在懷里。
一通掙扎,反倒是讓她泄了力氣,只能半靠在對方懷里。
“我從哪里知道不用你管,匈奴絕不會答應你們這些要求!”
軍臣桃夭貝齒緊咬紅唇,死死地盯著對方的雙眸,白皙的肌膚滿是潮紅,神色倔強。
陳懷瑾頭也不回,手腕擰轉,長槍橫掃,直接捅入一個匈奴士兵的胸膛。
血光飛濺!
被刺中的匈奴還沒反應過來,臉色唰地白了,氣息頓時微弱下去。
于生死間搏殺出來的百戰(zhàn)老兵,在他面前就仿佛稚嫩的幼童,毫無還手之力!
“十息,超一息殺一人!”
陳懷瑾盯著軍臣桃夭的雙目,眼底仿佛沒有任何感情。
“說到做到!不信你大可試試!”
四周的匈奴士兵驚恐不已,面對陳懷瑾,他們只感覺眼前之人身上的殺氣如尸山血海,好似有無數(shù)的怨魂在縈繞嘶嚎,甚至連揮刀的勇氣都沒有。
“十息到!”
“我說!”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陳懷瑾揮槍動作陡然頓住,隨手一甩,長槍掠入破舊木箱中。
“給你些許時間準備,到時我會來正式簽署國書,希望能聽到我想要的東西?!?p> 他今兒本來就是來探探口風,可沒想到居然是軍臣桃夭來談判。
雖然事情的走向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樣,不過只要完成皇帝的任務就好。
陳懷瑾離開后,眾人齊齊松了口氣,眼神中余悸未消。
這些百戰(zhàn)老兵對死亡最為敏感,方才他們真切地感受到,那種生死間的大恐怖。
生死,只在那人一語之間!
副使吞咽了一口唾沫,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靠近涼亭,來到軍臣桃夭身前,低聲道:“九公主殿下,此等國書難道我們真的要簽?”
軍臣桃夭仿佛丟了魂似的,神情茫然地坐在涼亭內。
聽見這話,無神的眼睛掃過副使,喃喃道:“不簽?那你能攔住他屠我皇庭嗎?”
副使聞言悚然,人屠大將軍之名威震燕云十六州,他們如果不是被打怕了,斷然不會派人來商議和談。
更何況如今皇庭內爭奪單于之位正值激烈之時,如果人屠將軍再度出兵征伐,根本無人能擋住攻勢。
軍臣桃夭仰頭看著空中,白皙的肌膚在陽光下顯得有些透明。
半晌,她忽然低下頭,眼中掠過一抹狠色:“陳懷瑾……既然你不留生路,也別怪我了!”
她豁然起身,深吸口氣,壓下心中最后一抹悸動,笑瞇瞇地看向四周。
“本公主會簽署國書,回到皇庭,所有的罪責由本公主承擔?!?p> 她雖然笑著,眼神卻是越發(fā)漠然,沒有絲毫感情。
回家途中,一路無言。
三兒見少爺冷著張臉,心中更加噤若寒蟬,話都不敢說一句。
少爺離家三年……好像完全變了個人似的。
走到半道,忽然見前頭一陣嘈雜,兩匹駿馬自喧鬧的街道上飛馳而來。
眼看著快要沖到陳懷瑾臉上,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
三兒驚恐萬分,下意識想要沖出去:“少爺危險!”
陳懷瑾頭也不抬,身子往旁邊一側,抬腿直接用力踹在馬身上。
駿馬一聲痛嚎,宛如圍墻倒下,連帶著馬上之人摔倒在地,連打了好幾個滾。
“誰!誰敢偷襲本公子?!”
那人灰頭土臉地爬起來,向四周張望了一番,目光定定地落在陳懷瑾身上。
“陳懷瑾!是你!”
“喲,這不是戶部尚書家的小公爺嘛?!?p> 陳懷瑾大搖大擺地晃悠到人面前,一只手掐住對方的下頜,笑瞇瞇地說道:“許安之,你跟吳胖子還真是一個德行,他不把黃花閨女當人看,你是不把所有人當人看??!”
這家伙一直跟吳胖子狼狽為奸,私底下禍禍了不少人,當初沒少被陳懷瑾的前身痛揍。
許安之面頰吃痛,口齒都有些不輕,羞惱道:“陳懷瑾,你踹我的馬還有理了是吧?”
“不服?那我騎馬撞你,換你來踹兩下?!?p> 說著一把甩開許安之,將馬扯起來,三兩下就準備翻身上馬。
許安之一臉驚恐,這王八蛋是真的敢撞!
這時候,跟在許安之身后的年輕人,忽然翻身下馬,笑意盈盈地走過來:“少國公息怒,許公子也是有要事在身,急于趕路,故而沖撞了少國公。”
說著,遞上了一張燙金請?zhí)骸昂芸毂闶俏医憬愕恼Q辰,還請少國公賞臉,前來一聚?!?p> 陳懷瑾隨手接過,掃了一眼名字。
戴清嵐?
微微一愣,隨即看向那年輕人,頓時樂了。
“戴遠秋,你們倆一起出行,倒是很合得來啊?!?p> “一個戶部尚書之子,一個國舅家的小公爺,嘖嘖嘖……”
沒有多說什么,陳懷瑾收起請?zhí)?,大搖大擺地離開。
身后,許安之緩過勁,走到戴遠秋身側,眼神怨毒:“戴公子,這混蛋現(xiàn)在越來越囂張跋扈了!”
“不急,會有人收拾他?!?p> 戴遠秋凝望著那道遠去的背影,面色逐漸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