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寧負一邊整理槍械,一邊打量阿布拉莫維奇的時候,對方也注意到了他。
阿布拉莫維奇和江依低聲交談了幾句,徑直向?qū)庁撟邅?。寧負放下了手中的AK105,阿布拉莫維奇友好地伸出右手,寧負與之相握,這只手皮膚松弛、粗糙,虎口處有很厚的繭,干枯,但是有力,手心很暖。
阿布拉莫維奇說:“尊貴的客人,恕我冒犯,我注意到您從初次見面就一直在不停地打量我,我猜您一定有很多想了解的問題,我提議我們一起去餐車的吧臺喝一杯伏特加,您不介意吧?”
寧負看了一眼江依,她比了個OK的手勢,于是寧負跟著阿布拉莫維奇來到餐車吧臺。
阿布拉莫維奇從琳瑯滿目的酒瓶中抽出一支蘇聯(lián)紅伏特加,倒?jié)M兩個子彈杯。寧負拿起一杯,一飲而下,只覺得有個火球滾過食道墜入胃里,胸口的那一道灼燒感久久不能散去。
“盡管我現(xiàn)在很有錢,但是依舊喜歡蘇聯(lián)紅伏特加,酒量怎么樣?”
“還好?!?p> 阿布拉莫維奇取過一只冰桶,將伏特加插進去。然后指了指胸口插著的黑色羽毛。
寧負點點頭。
阿布拉莫維奇說:“這只是一個信物,就像名字一樣,符號而已,不重要,不代表立場,也不代表榮譽。人們只能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我們也一樣。”
“那什么是你們認為正確的事?”
“眼下我們所做的一切,就是我們認為正確的事。去炸掉布格利諾的生物實驗室,確保第一批海上工業(yè)集群順利完工,正式完成人類從工業(yè)文明向信息文明的轉(zhuǎn)型,你不會以為我們已經(jīng)處在信息文明之中了吧?”
寧負搖搖頭,阿布拉莫維奇從冰桶中抽出伏特加,寧負這才注意到冰桶中使用的是溫度更低的干冰,瓶身凝結(jié)了一層水霧,阿布拉莫維奇又倒?jié)M兩個子彈杯。
寧負仰頭喝下,酒液冰涼,濃稠,不再刺喉,帶著白樺木的香氣,不甜,不苦,很純粹。
寧負說:“我覺得現(xiàn)在屬于后工業(yè)文明,社會的主要生產(chǎn)力依舊由工業(yè)承擔(dān),社會結(jié)構(gòu)和運作方式與十八世紀工業(yè)革命之后其實沒什么區(qū)別,機器還沒有取代大部分勞動力,直到那天來臨,大部分人不用在從事生產(chǎn)工作,文明才算真正邁上另一級階梯。況且我們現(xiàn)在所面對的環(huán)境問題,能源危機,都是工業(yè)文明的時代產(chǎn)物,還是科技不夠發(fā)達所導(dǎo)致的?!?p> “我明白江依女士為什么會招募您了,通過您的這席話,我可以知道您不僅學(xué)識淵博,而且還能夠獨立思考,你會質(zhì)疑權(quán)威,質(zhì)疑主流,這是難能可貴的品質(zhì),讓我再敬您一杯。”
寧負第一次被別人這樣直白地夸獎,有些慌亂,端起酒杯再次一飲而盡。酒精已經(jīng)開始在體內(nèi)產(chǎn)生作用,寧負感到自己情緒高漲,精力十足。
喝下三杯伏特加,之前的頹廢和疲憊一掃而空,只覺得神清氣爽,也難怪在二戰(zhàn)時伏特加會成為蘇聯(lián)軍隊的標配。
阿布拉莫維奇說:“我們都是依靠相同的信念連結(jié)在一起,我們都認為人類的社會可以更加美好,也都理解未來的美好不會平白無故地到來,需要普通人踏實本分地生活,需要政客們精誠團結(jié),也需要我們在黑夜里絞死夢魘?!?p> “是你招募了江總么?”
“江總?江依女士么?不是?!卑⒉祭S奇搖搖頭,說:“是她招募了我,以你的名義,所以嚴格意義上來說,你是我的招募人,我只需要對你負責(zé)?!?p> “以我的名義?為什么?”
“我不知道,你可以去問她,但她這樣做通常只會有一個原因,她的招募人希望她這樣做?!?p> “到底是誰招募了她?”
阿布拉莫維奇攤手聳肩,表示自己也一無所知,他又倒上兩杯伏特加:“為不解的疑惑干杯!”
他繼續(xù)倒酒:“為背負著疑惑堅定前行干杯!”
他又倒上兩杯:“為最終的勝利干杯!”
半瓶伏特加已經(jīng)下去了,阿布拉莫維奇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為勝利之前的犧牲干杯!”
阿布拉莫維奇拿出裝有雪茄的保濕盒,示意寧負不要客氣,他說:“毋庸置疑,歷史的關(guān)鍵轉(zhuǎn)折都是歷史的必然選擇,但轉(zhuǎn)折往往也壓在具體的某一個人身上,之前我以為會是馬斯克,但現(xiàn)在我覺得,這個人是江依女士。她是這個故事的主角,我希望你相信她,支持她,保護她。”
寧負已經(jīng)有些酒精上頭,有些笨拙地擺弄著雪茄剪,說:“我會的?!?p> 這時忽然傳來一陣呼嘯聲,寧負本能地意識到危險來襲,阿布拉莫維奇反應(yīng)更快,將寧負撲倒在地。
這個聲音他再也熟悉不過了,是標槍反坦克導(dǎo)彈的聲音。
劇烈的沖擊波襲來,火車在鐵道上依靠慣性滑行了一段,然后便開始翻到了過去。
寧負站起身來,想去前車拿裝備,阿布拉莫維奇拉住他,打開了火車頂部的天窗,當(dāng)務(wù)之急他們需要趕緊離開火車。
江依他們怎么樣了?寧負只覺得血涌上大腦,冰冷的空氣讓他瞬間清醒,從酒精的帶來的暈眩感中剝離出來。
面前是一片開闊地,寧負看到江依他們也在從車廂中撤離。
天空劃過一道微弱的流焰,是第二枚標槍導(dǎo)彈。
身后傳來了劇烈的爆炸,熱浪在寒冷的空氣中分外灼人。他們開始向著針葉林狂奔,寧負感覺雙腿像灌了鉛一般,沉重不已,不知是酒精的作用還是驚嚇過度。沖擊波后耳鳴陣陣,視線也模糊不清。
他幾乎憑借本能在向前奔跑,阿布拉莫維奇緊隨其后。前方傳來火光和槍聲,寧負撲倒在地,看見徐策翻滾之后舉槍還擊。
有人大喊手雷,寧負抬頭剛想搜尋目標,便再次被爆炸震得近乎昏厥。
渾身上下疼痛萬分,寧負感覺自己正在流血。
機槍聲響起,應(yīng)該是鮑磊,此時江依來到至寧負身邊,她在撤離火車時沒有忘記帶上寧負的AK105和子彈帶。
“你還好么?去右翼,梅韻在左翼?!?p> 寧負深呼吸,起身開始狂奔,他現(xiàn)在心無雜念,只有一件事,就是戰(zhàn)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