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月上中天。
南江邊的公路上,一輛少了一側后視鏡的越野車正開著遠光在急速行駛。
車上坐著兩個人,一個是司機呂坤,另一個是副駕駛的乘客吳文濱。
這條路是香南沿江風光帶在城郊的南部延長線,車流量一直不太高,走的也多數(shù)是大型車輛,加上它不是什么主干道,所以市政并不重視這一塊的基礎設施,路燈的數(shù)量比起其他路要少很多,這就導致白天都還好,一到晚上就沒什么司機愿意走這邊了。
馬路兩邊,分布稀疏的路燈和路燈之間相距很遠,雖然遠離城區(qū),但它們依然忠實地履行著職責,盡可能地照亮了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我們這是要去哪兒?」呂坤扶著方向盤,神色平靜地目視著前方,完全不像是正在被人勒索的樣子。
「繼續(xù)開,到了我自然會告訴你。」吳文濱沒有系安全帶,他躺坐在略微放倒的副駕駛座上,一臉淡漠地望著窗外。
「你第一次來香南,是怎么找到這么偏僻的地方的?」呂坤換了個問題。
車里一片沉默,沒有人理他。
呂坤不以為意,繼續(xù)開口道:「如果你跟船老大約好了時間,記得一定要提前兩個小時到,否則你會趕不上船。」
「你可以閉嘴嗎?」這下吳文濱有了反應,他緩緩收回目光,側過頭來望著呂坤,語氣冷淡,「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p> 呂坤聞言笑了笑,「你知道嗎?剛剛路過那個路口的時候,我其實有想過故意去撞路邊的水泥墩子……以我們目前的速度,像你這種沒系安全帶的情況,多半會撞破前窗飛出去,生死得看運氣?!?p> 吳文濱聽了他的話,臉上沒有任何意外的表情,「這就是你一路上頻繁加減速試探我的原因嗎?」
心思被點破,呂坤卻一臉坦然,「從在停車場遇見你開始,我就在想,到底是什么樣的人在被凌空摔出去的時候還能把握自己身體的平衡?當你徒手拆掉我的后視鏡時,我有了一些猜測,而現(xiàn)在我差不多驗證了自己的猜測。」
「說來聽聽?!箙俏臑I保持躺坐在椅子上的姿勢,饒有興趣地說道。
「之前我隱約聽說過,香南市的政府部門里有一個比治安總署級別更高但職能類似的部門,治安署抓的是普通人中的罪犯,而那個部門對付的是比普通罪犯危害更大的一些人。」
呂坤壓低了聲音,「我曾經(jīng)以為是他們的抓捕對象是重刑犯,但現(xiàn)在我突然意識到,有些人比一般意義上的重刑犯更加危險,而你……毫無疑問就是這種人,對嗎?」
「不愧是能把保安公司做到如此規(guī)模的人,你臨危不亂的能力讓我有點刮目相看了?!?p> 吳文濱拍了拍手,笑道:「不過你只說對了一半,我確實不是治安署可以對付的那種普通人,但同時我也暫時還入不了你說的那個部門的法眼。」
將座椅扶正,他坐起身來,從口袋里掏出了一根煙點燃,「當然,如果你為了擺脫我,真的在剛剛那個路口用了你說的辦法,那受傷的人可能只會是你自己。」
「所以,你跟阿暉說的你得罪了人的事,都是假的?」搖下副駕駛的車窗,冬夜的寒風灌入車內(nèi),呂坤輕聲問道。
「我沒有騙他。」吳文濱呼出一口煙圈,搖了搖頭,「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誰愿意背井離鄉(xiāng)呢?」
「漢東黃家?」呂坤吐出四個字。
「呵,黃家算什么……」再次深深地吸了一口手里的煙,吳文濱的眼里露出一抹輕蔑。
「既不是黃家,也不是治安署,那你為什么非得出國呢?還必須偷渡?!箙卫冗^來頭看了他一眼。
「呂老板,這不是你應該知道的?!箙俏臑I將還剩半截的煙頭扔出窗外,幽幽道。
「我知道……從停車場開始,你就沒有放棄過跟我套近乎,一直想獲得更多關于我的信息,但有些事情知道得多了,對你這種老板沒有任何好處,說實話,那不是你可以接觸的世界。」
「你呢,只需要老老實實地把錢給我,今晚之后,這輩子我們應該都不會再見面了。」聽到這里,呂坤有些拿不準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因為他好像感受到吳文濱的語氣里突然多了一些真誠的味道。
就在他不知道該如何接話時,放在副駕駛中控臺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吳文濱伸手拿起來看了一眼道:「你的人來了?!谷缓缶徒油ǚ旁诹藚卫ざ叀?p> 幾十分鐘后,伴隨著一陣由弱到強的汽車發(fā)動機的轟鳴聲,一輛黑色的轎車從后方的馬路上逐漸接近,最后和路邊的越野車并肩停在了一起。
轎車副駕駛的窗戶搖下來,露出駕駛座上一身皮衣的孟寒。
他先是看了看呂坤,然后又看了一眼越野車消失的后視鏡,以及呂坤身側老神在在的吳文濱,才喊了一句,「老板?!?p> 呂坤將手搭在車窗上,沖他點了點頭,「東西呢?」
孟寒聞言,左手扶著方向盤,右手吃力地拎起副駕駛座上的一個黑色旅行包,「都在這兒了?!?p> 呂坤嗯了一聲,「幫我放后座吧?!?p> 「好的?!姑虾敿唇忾_安全帶下了車。
他將黑色的旅行包背在身上,從兩輛車的后面繞到了越野車的另一側,然后打開車門將它扔進了后座。
關上車門后,路過吳文濱身邊時,他突然停下來將手扶在副駕駛座上,探頭問道:「老板……這位是?」
對此,吳文濱并沒有驚訝或是被冒犯的表現(xiàn),他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湊過來的孟寒,然后將目光投向呂坤,示意讓他來說。
「他是我在漢東的朋友。」呂坤笑了笑,「既然東西送到了,你就先回去吧,我們還有點事情要辦。」
聽到呂坤這么說,孟寒又看了一眼吳文濱,然后才慢悠悠地轉回自己車上。
「看來你很在乎這小子的命。」望著黑色轎車掉頭、遠去,吳文濱將手抱在胸前說道。
「沒有必要把無辜的人牽扯進來?!箙卫阮^望向他,「錢在這里,我能走了嗎?」
吳文濱聞言回頭看了一眼后座上的旅行包,但他并沒有伸手去拿,而是指了指駕駛座的車門,「換我來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