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光暈籠罩下的妖窟,幾十只孽妖在血色的灌木叢中咆哮。
那幾乎肉眼可見的妖氣,駭人心魄的威勢,充斥著極致殺戮和破壞欲的眼神…
且不說那些從未上過戰(zhàn)場的村民,就是那一小撮為了神仙水上過幾次戰(zhàn)場且全身而退的人都瞬間神色驚慌,這顯然不是他們之前所面對的小型妖窟。
陳積流雖然僅僅是淬體境界,但在地閣做了十多年的信使,對孽妖的認知甚至比游若愚更勝一籌,看清楚孽妖所屬后,他的臉色瞬間凝重起來。
那兩頭氣勢最盛的獨腳又獨角孽妖是撼地犀,有著練氣期的破壞力,雖然移動速度和攻擊速度都比較慢,但身體卻皮糙肉厚到不講理的程度。
那十多頭渾身火紅卻丑的讓人視線錯亂的孽妖是炎貓,有著淬體邊緣到淬體圓滿的戰(zhàn)斗力,速度快又渾身帶著高溫。
剩余的那些兔子大小渾身青綠色,眼眶如同黑窟窿的鼠狀孽妖是疫鼠,它們攻擊力很弱,但渾身疫病,眼眶中就流出的綠色液體對人和莊稼都有著致命的毒性。
陳積流不是太擔心這位大人無法力敵這些孽妖,而是他很難在短時間內徹底滅殺這些孽妖,尤其是那兩頭撼地犀。
游若愚也在這些孽妖出現的剎那就認出了這三種孽妖的特性,不過跟陳積流的凝重不同,背對著眾人的他面色非常平靜,平靜的接受了這次妖災強度異常的現實。
妖窟內,幾十頭孽妖在出現的瞬間就以萬馬齊奔的氣勢,沖向游若愚這個妖窟中唯一的生靈。
尤其是幾頭離得最近的炎貓,眨眼間就裹挾著灼熱的風浪撲到游若愚跟前。
殺!
‘天窗之境’開啟,炎貓的動作在游若愚眼中秋毫畢現。
身隨意動,劍隨身動,一道凜冽的劍光劃破妖氣彌漫的空間,噗嗤一聲抹過這只炎貓的脖子。
滾燙的鮮血噴涌,地上枯黃的枝葉上冒出陣陣白煙。
白煙籠罩中一只炎貓嗚咽的倒在地上,一道銀灰色的身影游龍般騰挪閃躲,一道道劍光肆意綻放。
幾個呼吸后,煙霧越發(fā)濃厚,完全擋住了領域外視線,只有幾聲炎貓的悲鳴傳入耳畔。
在眾人正在提心吊膽之際,那道銀灰色的身影從濃霧中一閃而出,然后兩頭氣勢最兇的炎貓也咆哮著出現在眾人視線里。
游若愚沒有繼續(xù)跟這兩只淬體圓滿的炎貓糾纏,哪怕再有幾個呼吸他就可以將之斬殺,因為大地震顫的轟鳴已經近在咫尺。
獨腳撼地犀已經迫近,每一次跳躍,撼地犀都在身后留下一個巨坑,巨坑里是被碾做粉塵的灌木碎末。
以及血肉一片的疫鼠尸體,還有一只滋滋冒煙的炎貓殘骸。
游若愚吸引著兩頭炎貓迅速跟撼地犀拉開一段距離,擋在路上的疫鼠瞬間被劍氣攪碎,一只鑄基初期的炎貓也被斬斷半個脖頸。
五只!
游若愚心中數著。
期待最值得期待的結果,也做著最壞的打算。
他確實沒有足夠的把握在妖窟消散前徹底殺死撼地犀禁,但只要他不跑,撼地犀也不會舍棄他去攻擊其他人。
對普通人威脅最大的是炎貓,所以他要先將炎貓盡數誅滅,同時在這個過程中盡可能多的弄死疫鼠。
隨著游若愚極限放風箏,領域內的孽妖逐漸排好隊形,三只鑄基圓滿的炎貓緊跟在他身后,另有幾只炎貓也跟更后面的撼地犀拉開一點距離。
撼地犀身后是一排排巨坑,被噴濺成青綠色的巨坑證明著疫鼠的重在參與。
就是此刻!
飛奔的游若愚身形戛然而止,如同浮光幻影般的移形換位閃過兩只炎貓的尖牙厲爪,劍尖凝聚出一點璀璨的光芒。
剎那芳華!
極致璀璨如曇花般綻放后,戰(zhàn)劍歸于平淡。
一只鑄基圓滿的炎貓轟然倒地,噴涌的血液如同巖漿一般將地上的一切點燃,濃煙滾滾而起。
六只!
游若愚顧不得欣賞戰(zhàn)果,劍光劃過一道羚羊掛角般的優(yōu)美弧線,讓緊隨其后的兩只淬體期炎貓發(fā)出贊嘆的嗚咽聲。
八只!
從濃煙中沖出的銀灰色身影踏著青綠色的血液,再次開始放風箏。
兩只鑄基圓滿的炎貓依然不離不棄,求而不得的撼地犀憤怒的跺腳腳,雖丑但不萌的疫鼠依然傾盡全身綠血涂寫生命的篇章。
九只!
十只!
...
妖窟的時間所剩無幾,此時游若愚臉色稍有些蒼白,身上的戰(zhàn)甲也被炎貓的血液腐蝕的破爛不堪。
這些真氣和體力的損失換來的是炎貓盡滅,疫鼠所剩無幾,而那兩頭像是夢游般奔跑的犀牛依然毫發(fā)無損。
此時整個妖窟被濃郁的煙塵籠罩。
游若愚持劍站定,看著飛奔而來的撼地犀,識海中的道種雛形全力的汲取元氣化作真氣恢復狀態(tài)。
殺!
游若愚揮劍斬向撼地犀的獨角。
鐺~
刺耳的金鐵摩擦之聲沖破濃煙的阻擋,向四周蕩漾,領域外的村民們不由自主的捂上耳朵。
硬!這牛角是真特娘的硬。
游若愚持劍的手微微顫抖,他知道這牛角是撼地犀最堅硬的部分,也是其最致命的部分,可沒想到如此的硬。
當然,他只是試試,如果鐵了心砍牛角尖那結果只能逝世。
除此之外,他主要目的是制造出一些聲效,讓場外的觀眾能通過耳朵感受到戰(zhàn)斗的激烈,畢竟他們看不見。
一次試探后,游若愚身形猶如一道微風繞著撼地犀流轉,劍氣如針不斷刺向它們的眼睛,喉嚨,腿彎,肚臍等薄弱處。
撼地犀的怒吼聲,大地轟鳴聲,金鐵交加的刺耳聲源源不斷的傳出到領域外,使得包括陳積流在內的所有人手心都捏著一把汗。
度秒如年的緊張中,領域內的各種聲音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琉璃破碎般的聲音出現在所有人心底。
妖窟消散,濃煙散去,所有孽妖的尸體化作絲絲縷縷的清氣。
在一片狼藉的戰(zhàn)場上,入眼所見的是淡淡的金光中一人拄著劍,半跪在一個大坑的邊緣。
劍,滿是豁口,人,戰(zhàn)甲破碎滿身血跡,一頭血發(fā)散亂的垂落,遮住了他的臉,唯有濃重的喘氣聲讓陳積流稍稍松了一口氣。
看著這副極具沖擊力的畫面,所有人都忘了歡呼,來不及慶幸,只是定定的看著那個筋疲力盡滿身傷痕的少年。
他們突然意識到,實際上這位如同宰雞一般殺了鄉(xiāng)保的大人,這位以一己之力在短時間內完美清除了一場異常妖災的斬妖衛(wèi)...
他還是個不滿二十歲的少年。
一番呆滯后,陳積流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輕聲喊道:“游大人?”
身側的少年緩緩抬起頭,滿是血污的臉上是一雙清澈的眼眸,他咧了咧嘴,嘶啞的說道:
“殺李秋增之事,不必幫我隱瞞,你或者那些村民都承受不住后續(xù)的麻煩,待回到駐地后,如實稟報便可。”
說完,游若愚徹底暈了過去。
虛空中,一直小黑貓不屑的撇撇嘴:“摳門!小還丹都舍不得吃喵,演的真不專業(yè)喵!”
“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游若愚以靈識回道,“虎尊,接下來還得勞駕您走一趟,否則這事兒就這么結束了?!?p> 妖窟被平定,陳積流帶著昏迷的游若愚立刻離開,一眾村民臉上滿是劫后余生的激動,三三兩兩的結隊各回各家。
但幾個人神色低落的人湊在一起一陣嘀咕后,收斂起李秋增的尸首朝著鄉(xiāng)里走去。
...
“行了,別特娘的裝了,陳積流不了解你,我還能不知道你多少有點怪胎?”
劉德駐同樣很頭疼,看著躺在床上一副痛苦模樣的游若愚,他只感覺牙根疼,“這次的妖災強度雖有增強,但也不至于讓你傷成這樣。”
“我那破碎的戰(zhàn)甲,我那豁口的戰(zhàn)劍,我流的血可都是真的?!庇稳粲尥葱募彩卓卦V道,“老劉,你這樣污蔑會失去下屬的擁護的?!?p> “滾!你們一個個的都跟個大爺似的,我這上司主要工作就是跟你們擦屁股!”劉德駐聽得反胃,“老子就是隨地拉屎一路拉到小旗的,你別跟我玩這套!”
劉德駐說著狠狠的瞪著游若愚,“你小子怕是連小還丹都沒用上吧,趕緊說說你這次到底想拉什么色的屎,讓老子好有個心理準備。”
游若愚行動自如的坐起來,笑呵呵的說道:“我這怎么說也是殺了個人,還是個鄉(xiāng)吏,縣衙府衙問起來的時候,重傷不顯得更悲情更能薄的同情嘛。”
劉德駐哂笑道:“你倒是滴水不漏?!?p> “咳,劉旗,因為這事兒我也有過錯?!庇稳粲蘼燥@尷尬的說道,“本來事不至此,那李秋增也沒膽量不聽指揮,乃至算計我,是我不小心誤導了他?!?p> “…?”
劉德駐滿臉問號,他也確實有些疑惑,那李秋增怎么利令智昏到那種程度,在那個時刻陰奉陽違,擾亂部署。
“我向他暗示我跟上司的關系不好,一直被上司針對…”
“停停?!眲⒌埋v立刻就聽不下去了,“老子怎么就針對你了?!為什么要針對你?又怎么敢針對一個變態(tài)?你在外面就這樣編排老子?!”
游若愚訕訕一笑,“不是說主動暴露自身缺點乃至軟肋能增進朋友感情么?我就是想著能盡可能得跟那鄉(xiāng)保拉進關系,好能他能全力協助我完成任務?!?p> “但我突然發(fā)現我居然沒有什么缺點,更沒有什么軟肋…”
還要不要點臉?!
劉德駐聽的手癢,可仔細一想,發(fā)現這小混蛋雖然各方面都不拔尖,但還真沒有明顯的短板。
至于說不要臉這一點,這可是難得的優(yōu)點。
想到這里,劉德駐更手癢了。
“我靈光一閃,索性說我被上司針對,這既顯得我掏心掏肺,我這個朋友能處,又能讓他明白我對此次平定妖窟任務的重視,一舉兩得?!?p> “而且,我這些努力是真的起了作用啊,那李老哥確實覺著我這條大腿值得一抱,為了抱大腿也確實盡了最大努力,但奈何…”
說到這里,游若愚也顯得很委屈,“可誰特娘的能想到那王八蛋一直以來都太王八蛋了,他自以為的竭盡全力還是那么的王八蛋!
以至于他不得不用拉我下水的方式來繼續(xù)跟我做朋友,做關系更鐵的一個池子里的王八蛋?!?p> “我們都是真心想跟對方做朋友的,奈何道不同,不相為謀,以至于陰差陽錯,最終天人兩隔。”游若愚嘆息道,“唉,有緣無分吶!”
劉德駐目瞪口呆。
這小混蛋說的合情合理嗎?
聽上去簡直太合情合理了!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這混蛋的做法都可以作為斬妖衛(wèi)跟鄉(xiāng)保溝通的范本,可以拿來在底層斬妖衛(wèi)中教學的。
可這不恰恰就是最荒謬之處嗎?用堪稱教學范本的溝通方式,達成合情合法的殺人目的。
沒錯,劉德駐懷疑自己這個變態(tài)下屬本就對李秋增懷有殺意,但他沒有證據,直覺而已。
但是他才懶得深究,一個人渣殺了就殺了,管他是刻意還是迫不得已。
“劉旗,縣衙那邊好解釋嗎?”
游若愚憂心忡忡的說道,“如果地閣這邊不好做的話,我大不了去牢里蹲個十天半月的,也算是給縣衙給那鄉(xiāng)保家屬一個交代?!?p> “蹲個屁!”
“以陳積流和你的闡述,那李秋增早就該死了,戰(zhàn)前更是不聽指令擾亂部署,以下犯上,殺了就殺了,誰還敢找我地閣追責不成?
老子巴不得呢!”
地閣確實沒啥權利,但任務繁重??!堪稱太華人庭最慘打工人,最佳耗材。
縣衙的人敢來炸刺,斬妖司也不跟他們生氣,更不會動用武力,甚至都不以理壓人,畢竟這事兒地閣合情合理,一旦講道理了,人家還怎么繼續(xù)炸刺?
就是扯皮,扯的時間越長越好,天天也不干別的了,就是去縣衙府衙吵架,這事兒可比上戰(zhàn)場輕松多了,還沒有生命危險。
至于平定妖窟誰愛去誰去!
“劉旗,咱們不能這么蠻橫,讓人庭覺著我們目無法紀,仗著自己是難得的耗材就恃材傲物,這只會讓咱們地閣的處境更加雪上加霜。”
游若愚正色道,“我看咱們還是提前做點準備以防萬一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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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夜幻想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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