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清楚此節(jié),李清影返回地宮。沿著甬道緩緩走入。他在襄汾地下玉宮已經(jīng)有了經(jīng)驗(yàn),看此處入口,若沒有石墻阻擋,在特殊的時間,必有光束射入。他在洞口等了一個時辰左右,果然,陽光從洞口直射而入。
李清影順著光束走入,卻見進(jìn)來便有一面銅鏡,角度正好直射其中。沿著甬道一直走到盡頭,又是面銅鏡,光束直接照射到了剛剛呈現(xiàn)頭像的機(jī)關(guān)。此時從上而下的光束并沒有消失,兩道光匯集,穿過眼前的透鏡,直接射入大堂之內(nèi)。
李清影在門前聆聽,沒有察覺到里面的聲音,不知道那些人去了哪里,心想時間有限,也顧不得許多,打開機(jī)關(guān)走入。卻見面前被散發(fā)的光束全面鋪灑,如同點(diǎn)燃了幾百支蠟燭一般。眼前除了季中和幾個人的尸體,其他人都已經(jīng)不在,不知道去了哪里。
李清影看著周圍墻壁,果然呈現(xiàn)出許多金燦燦的大字,書曰:“武學(xué)之道,內(nèi)外兼修,然世人修勤內(nèi)功,以驅(qū)招式,求不滯于物。然人生天地,身為本物,不滯于外,卻不得不滯于內(nèi)。此舍本逐末也。武之學(xué)也,絕無捷徑。偶得高深秘籍,多為所制??v天賦異稟,破其魔障,實(shí)造大缺。內(nèi)力與兵器,皆身外之物,本無不同。無能馭兵,必為兵器所傷。無能馭內(nèi),亦為內(nèi)力所害?!?p> 這幾句話通俗易懂,跟著便是強(qiáng)調(diào)如何將身體的作用發(fā)揮到極大,以承載更強(qiáng)大的內(nèi)力和招式。聊聊千余字,李清影很快就看完了。這時眼前一暗,只留下一道光束,墻上的字瞬間消失。自是太陽已經(jīng)偏移了位置。
這些話其實(shí)胡煌當(dāng)時與他說過,只不過他是以曉夢迷蝶六人的實(shí)際情況而言就事論事。當(dāng)時雖然聽明白了,但舉一反三則是極難。如今看了這千余字,才恍然大悟,對于陳煥的招式也有更深的理解。才真正明白余軒臨死前那段話的意思。
只是這段文字沒有落款,不知道是樂至尊寫的,還是樂至尊來此無意中看到這些文字,武功突飛猛進(jìn)。
胡五等人雖然發(fā)覺了此處,但終究只解開第一層的奧秘。若他沒有襄汾地下玉宮的遭遇,也不會察覺此處的機(jī)關(guān)。
走出地宮,眼前也沒有人,順著腳步來到岸邊,卻見一行人已經(jīng)登上了船,風(fēng)帆正滿,緩緩離開。船上沒有悲憫之情,歡聲笑語此起彼伏。李清影不由得感慨:“這也許才是天玄門最真實(shí)的樣子?!?p> 李清影找了附近農(nóng)家,租了一艘小舟離開君山。
到了巴陵,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買了匹馬,順江而下,向金陵而來。
如今的他又是截然一身,似乎又回到了當(dāng)年獨(dú)去襄汾的情形。為了避免惹不必要的麻煩,他盡量不走官道,而是撿一些荒僻之處,晚上就尋個地方休息。
這日,李清影到了廬州地界,正快速奔行,忽的一人從旁而過,看著十分眼熟,忍不住勒馬回看。不想那人也停馬轉(zhuǎn)身。定睛一看,竟然是宣作冰。
宣作冰大喜,翻身下馬,道:“龍頭……侯爺,你果然在這兒?!崩钋逵芭c他一年多未見,只見他容顏依舊,卻發(fā)福了不少,也翻身下馬道:“果然?你料到我會來這兒?”宣作冰道:“我哪有這本事,是小姐預(yù)料到了。她說你從川中出來,一定回去金陵。我和‘風(fēng)神’便沿著長江兩岸尋你?!?p> 李清影道:“你們料到了我不會乘船?”宣作冰道:“小姐說你孑然一身,定然不會?!崩钋逵奥约铀妓鳎艉屠钴穬阂黄?,他確實(shí)更傾向坐船,如今他孑然一身,還是騎馬更為便捷,忍不住嘆口氣道:“果然還是她最了解我?!?p> 宣作冰道:“侯爺,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被三方追殺,就跟我走吧。小姐已經(jīng)有了很安全的地方,沒人能找到你。”
李清影嘆口氣道:“你是說山東吧?!毙鞅溃骸昂顮斎绾沃??”李清影道:“‘雌雄雙煞’是兩個女人,玉兒和竹櫻。玉兒嗓子壞了,說話粗聲粗氣的,如果穿上男裝,戴上面具,沒人知道她是男是女?!?p> 宣作冰喜道:“沒錯沒錯!果然你才是最懂小姐的人?!崩钋逵暗溃骸捌鋵?shí)我早該想到的,只不過我最近才忽然想到?!睋u搖頭道:“果然,我還是配不上她?!?p> 宣作冰道:“這不對。你天天要應(yīng)付的事情太多了。以前還有人能幫你出謀劃策,現(xiàn)在就你一個人,哪有精力細(xì)細(xì)思索。”李清影道:“這也是她和你講的?”宣作冰道:“是!”李清影道:“她還是那么善解人意?!毙鞅溃骸澳俏覀兙涂熳甙??!?p> 李清影搖搖頭道:“你回去吧。告訴她,我沒有資格找她。”宣作冰道:“那不行!我如果說見到了你沒有把你叫回去,如意會讓我三個月不許看孩子的?!崩钋逵暗溃骸澳銈冇泻⒆恿??”宣作冰面露幸福,道:“是!是個兒子,一歲了?!?p> 李清影嘆口氣道:“我和玉兒回不去了?!毙鞅溃骸霸趺磿兀楷F(xiàn)在你喪偶,她未嫁。而且武三思也死了,則天皇后交代的事情也完不成了。朝廷還有什么可留戀的呢?”
李清影道:“朝廷我沒什么留戀的了?!毙鞅溃骸斑@不正好嗎?”李清影道:“我還有一事必須做?!毙鞅溃骸笆裁词??”李清影道:“我說了這件事,她應(yīng)該也不會再來找我了。”宣作冰道:“到底是什么?”李清影道:“為我的妻子和孩子報仇!”
宣作冰略作遲疑,喃喃地道:“這……”若李清影只說為武隱隱報仇,他或許還能勸他那是皇帝強(qiáng)行塞給他的。但還有個孩子,他自己也剛剛有孩子,知道這種情感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割舍的。
這時,忽聽的一個聲音傳來道:“你還是這么重情守義。”語調(diào)溫和,聲音粗獷。李清影回頭一看,正是已經(jīng)一年多未見的公孫玉。只見她一身粉色襦裙,外面套著一層潔白的薄紗,款款走來,竹櫻和石不逾跟隨在她身后。
李清影脫口而出道:“玉兒!”眼淚奪眶而出。急忙轉(zhuǎn)過身子,顫抖著深吸一口氣道:“你不要來找我這個負(fù)心薄幸之人了?!惫珜O玉緩緩上前,走到他面前道:“有沒有負(fù)心,只有我說了算,你說了不算。”
李清影道:“我已經(jīng)移情別戀她人了,她懷了了我的孩子。我現(xiàn)在要為她和孩子報仇!”公孫玉道:“我知道。所以我要和你一起為她和孩子報仇。因?yàn)樗彩俏业暮媒忝??!?p> 李清影道:“一個人是不可能愛上兩個人的?!惫珜O玉道:“一個人是不可能同時愛上兩個人的。”
從見到公孫玉的一刻,他已經(jīng)全面失守了。
公孫玉道:“你不是無法面對我,你是無法面對你自己。尤其是看到胡煌和唐嫵的絕世愛戀之后。”她說的每句話都深深的刺入他的心里,終于,內(nèi)心的防線徹底崩潰。一個七尺男兒便在原地,抱頭痛哭。
宣作冰等人看到公孫玉出現(xiàn),早已自動消失的無影無蹤。
公孫玉抱著他,就像他當(dāng)時抱著他一樣。
過了一會兒。李清影心中略微平靜,起身道:“我還是要去金陵。我必須為隱隱報仇!”公孫玉道:“我和你一起去?!崩钋逵暗溃弧昂?!”公孫玉道:“你已經(jīng)知道是誰害死了隱隱?”李清影道:“李芊兒?!?p> 公孫玉吃了一驚道:“怎么會是她?你們前段時間還在一起?!崩钋逵暗溃骸拔野阉s走后,才發(fā)覺她是兇手?!惫珜O玉道:“你把她趕走?”李清影道:“是!在君山?!惫珜O玉道:“你為什么把她趕走?”李清影道:“她對我的情誼,你也明白。我覺得不能這么拖下去,索性一刀兩斷?!?p> 公孫玉道:“你們從蜀中走到了巴陵。”李清影道:“是!有時候情感的宣泄只需要一瞬間?!惫珜O玉道:“我明白這種心情?!鄙锨袄氖值溃骸捌鋵?shí)不止你后悔,我也很后悔?!?p> 李清影問道:“后悔什么?”公孫玉道:“如果李芊兒現(xiàn)在有人拿著我的命威脅你娶她,你會怎么做?!崩钋逵暗溃骸拔視⒖虤⒘怂缓笞詺?。”公孫玉道:“如果現(xiàn)在面臨一年前的抉擇,我會做出和你現(xiàn)在一樣的決定?!?p> 李清影忍不住緊緊抱著公孫玉。公孫玉終于又找到了這個久違的懷抱,也緊緊的依偎在他懷中。
不知過了多久,空中忽然下起雨來,二人急忙到旁邊的樹林避雨。這一刻二人似乎又回到了當(dāng)時在山東的情形。
公孫玉道:“你怎么覺得李芊兒是兇手?”李清影道:“三個原因:第一個是時間,隱隱剛剛下葬,她忽然出現(xiàn),正在我要出門前。這個時間太巧合了。第二是兵器,隱隱的傷口是非常薄的刀傷,我一直以為是緬刀之類的刀,現(xiàn)在我明白了,是兩翼刀。第三個是她的身份。從太湖離開后她就消失了,我在江南找了一個多月沒有找到她。那是因?yàn)樗髁四角嗌迹匦職⒒亓岁庩柦?,把陳煥取而代之,做了教主?!?p> 公孫玉腦中電光一閃,脫口而出道:“慕青杉就是李清影的一半!我還一直在想哪里來的這么個高手。一夜之間做了陰陽教的教主。”
這就是李清影忽然理解的“燈下黑”。
公孫玉道:“光這些也無法證明她就是兇手?!崩钋逵暗溃骸斑€有別的,我從頭和你說?!惫珜O玉以為在他懷中道:“你慢慢說。我好久沒有聽到你的聲音了,我想多聽一會兒?!?p> 李清影輕輕撫摸著她的秀發(fā),將之前見到的尸體、看到的文案和自己的推斷娓娓道來。
公孫玉只聽了幾句,便覺耳邊癢癢,渾身酥酥麻麻的,后面的什么都沒聽進(jìn)去。
過了許久,雨漸漸停了。二人起身,正要尋其他人。走到馬前,卻見馬鞍上夾著一塊小布條。在雨水沖刷下,已經(jīng)濕透了。
李清影打開字條,雖然已經(jīng)模糊,但是什么字還可以依稀辨別出來:“我們走了?!币馑甲匀皇悄銈儾挥谜椅覀兞?,不打擾你們二人世界。
二人相視一笑,均覺又回到了一年多以前的情形。
到了廬州,李清影道:“現(xiàn)在我被多方圍剿,基本不入大城?!惫珜O玉道:“話雖如此,但天下真的敢來找你的,也沒幾個人。你一對一戰(zhàn)勝陳煥,已經(jīng)被云蒼松添油加醋的傳遍江湖?!崩钋逵暗溃骸暗谝粦?zhàn)他并未看到?!惫珜O玉道:“別忘了他下山是后來的事,他完全可以和齊言溝通,甚至可以直接詢問陳煥。”
李清影點(diǎn)點(diǎn)頭。公孫玉道:“你怎么變傻了?這么簡答的事情都想不到?!崩钋逵暗溃骸澳堑媚銇韼臀铱纯矗€有沒有可能變聰明?!?p> 公孫玉這一年多,遍閱孫思邈的典籍,必然成了名醫(yī)。卻見她搖搖頭道:“沒救了?!崩钋逵暗溃骸盀槭裁矗俊惫珜O玉道:“因?yàn)槟隳X袋里裝滿了一個人。”說著,自己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李清影也跟著哈哈大笑。
公孫玉道:“你知不知道江湖上現(xiàn)在流傳著一個你的外號?!崩钋逵暗溃骸笆裁磿r候傳出來的?我在蜀中時并未聽說。”公孫玉道:“也就這兩個月?!?p> 這兩個月李清影不是在船上,就是在深山老林,極少與人接觸,只好道:“我不知道?!惫珜O玉道:“有人叫你神龍,有人叫你龍神?!?p> 李清影吃了一驚,隨即想清楚了,道:“我是九龍門之首,九龍門九條龍都有一個帶神的外號。他們也依著取了一個而已。龍神叫著有些拗口,便都叫神龍了?!?p> 公孫玉點(diǎn)點(diǎn)頭道:“這一下子又變聰明了?!崩钋逵靶Φ溃骸坝刑煜碌谝幻t(yī)在此,自己笨死不要緊,不能賴了醫(yī)生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