瞽站在包子鋪前,用手指一粒一粒地數(shù)著銅板。
如果買包子,一個吃不飽,十個又太貴。
算了,問問饅頭怎么賣?
“老板,饅頭多少錢?”瞽問。
“一半的價錢?!敝心昀习宸柿锪锏哪樕隙褲M笑容,顯然他對每一個顧客都十分上心,即便眼前這個客人看上去是一個瞎子。
“一個包子,換兩個饅頭。五個包子,就可以換十個饅頭?!鳖蚣?xì)算的樣子讓人覺得有些可笑。
“要幾個?”老板小心翼翼地詢問道。
“十個!”瞽終于把帳算清楚了。
“好叻!”老板選了十個大個兒的饅頭包好遞給客人,和藹地說道:“您拿好,小心,別掉地上?!?p> 瞽接過饅頭,一口一個,片刻即將十個饅頭一掃而光。
瞽雖然瞎,但并不妨礙行走,很快就消失在村口大路的盡頭。
另一個客人走近包子鋪好奇地向老板打聽:“那個瞎子是什么人?”
老板笑道:“他是村子附近的山民,據(jù)說是個孤兒,平日靠販賣山貨為生?!?p> 客人又問:“他的眼睛是怎么瞎的?”
老板解釋道:“聽說是天生的。生下來就看不見?!?p> 客人憐惜地嘆息一聲,道:“唉……這年景,誰活著都不容易?!?p> 瞽自然不知道別人對自己的議論,或者說,他早已習(xí)慣了別人對自己的議論。
瞽住在一棵巨大的神樹上。
當(dāng)?shù)氐碾q罄先顺3Uf:“神樹是山村的風(fēng)水命脈?!?p> 瞽在巨大的神樹下開辟出一小塊平地,于此處立了一根粗壯堅硬的木樁。
瞽每天都赤手空拳擊打木樁一千次。
木樁極其堅硬,十年下來,也留下了一個深深的凹陷。
流云飄過巨樹高高的梢枝,西邊的天空一片血紅,仿佛這世間一切的悲涼。
一拳,一拳,一拳,一拳,一拳……
一拳,一拳,一拳,一拳,一拳……
瞽什么都看不見。他既看不見流云,也看不見夕陽,更看不見世間的悲歡離合。
一拳,一拳,一拳,一拳,一拳……
一拳,一拳,一拳,一拳,一拳……
這個世界在瞽的心中,只是一個極其單純的地方,每一天毫無變化。
在旁人看來如此單調(diào)枯燥。
一拳,一拳,一拳,一拳,一拳……
一拳,一拳,一拳,一拳,一拳……
每天一千次,十年之間從無間斷。
暮色,悄然而至,一陣涼風(fēng)過后,樹梢微微搖擺,四周逐漸陷入黑暗。
只是對于瞽者來說,并沒有任何變化。
一拳,一拳,一拳,一拳,一拳……
一拳,一拳,一拳,一拳,一拳……
月亮,星星,烏鴉,飛蛾,田鼠,巨蟒。
每一個生物都有自己的行蹤,每一個生命都有自己的目的。
瞽的眼睛天生看不見,耳朵卻非常靈敏,更關(guān)鍵的是,他有一顆籠罩蒼生的心。
山野之間,千萬野獸,千萬植物,千萬沙石,都在他心中。
一拳,一拳,一拳,一拳,一拳……
一拳,一拳,一拳,一拳,一拳……
每天一千次,十年之間從無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