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話驚四座
在太后的逼視，朝中眾人若有若無的視線下，楚嵐的面色依舊沒有絲毫變化。
不動如山。
“恕臣直言?！?p> 他沒有像朝臣們預(yù)想的那樣起身，而是維持原狀，同時鎮(zhèn)靜無比地說道：
“如今的朝臣大都已經(jīng)忘卻了為人臣者的本分，臣在他們身上確實沒有感覺到對陛下的敬意，依臣之見，此乃目無君上、藐視天威之舉，當(dāng)依律嚴(yán)懲，掐斷這股極有可能動搖我大炎根基的歪風(fēng)邪氣，決不可因犯者甚眾而姑息！”
此言一出，不只是一眾朝臣，永初帝和太后也都驚住了。
這人…當(dāng)真不知道什么是害怕嗎？
居然以一己之力怒斥群臣，他這樣做簡直是把朝中的大臣都得罪了個遍，以后辭官回鄉(xiāng)都會遭到瘋狂針對，舉步維艱，這樣一來他除了去廢土當(dāng)九品縣令以外幾乎沒有其他路可以走了。
而且他字里行間處處站在永初帝的立場，完全沒有把此時實際掌握朝堂的太后放在眼里，要知道剛才可是太后下令平身的啊，他這么說豈不是拐彎抹角地在指責(zé)太后有僭越之舉么？
反應(yīng)過來后，章太后看著楚嵐，目光異常冷漠。
“照你這么說，哀家體恤群臣為國操勞，不愿諸卿太過為繁文縟節(jié)所累，因而好心代皇上早些結(jié)束這禮節(jié)也是錯的么？”
聽到這話，楚嵐還沒什么反應(yīng)，百官卻突然躬身，而后高呼道：
“太后仁慈，臣等銘感五內(nèi)！”
“臣等謝太后體諒。”
“……”
看著底下一大半向太后躬身的朝臣，永初帝不由得抓了抓龍椅下的毯子。
雖然早就知道在這些所謂的永初朝臣眼里根本沒她這個皇帝，但是看到他們當(dāng)著自己的面如此明目張膽地向太后獻(xiàn)媚，她還是感覺很不舒服。
片刻后，她悄悄看向底下那道最顯眼的身影，那僅有的一個向她行禮的朝臣。
如此鮮明的對比，讓她心底不由得涌現(xiàn)出一股暖意，冰封著內(nèi)心的那堵冰墻，不知不覺間竟出現(xiàn)了一絲裂紋。
楚嵐不會讀心術(shù)，自然不知道永初帝的內(nèi)心世界，也不感興趣。
他沒有去看那些高呼太后仁慈的朝臣，而是在太后冰冷的目光注視下，一臉認(rèn)真回答著她剛才的問題：
“太后體恤臣等，臣不勝感激，也佩服太后您的仁慈之心，但禮不可廢，朝堂有朝堂的規(guī)矩，無論如何，萬事都應(yīng)當(dāng)以陛下為主，即便太后尊崇無比，也不能代陛下行事。”
頓了頓，他又莊重地說道：“請?zhí)筱∈囟Y法，莫要再做這僭越之事?！?p> 聽到這話，章太后沒有立即回應(yīng)，而是突然站了起來，走到臺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楚嵐，冷然道：
“你在教哀家做事？”
面對太后愈發(fā)危險的語氣，楚嵐卻像個沒事人一樣，一臉理所當(dāng)然地闡述著自己的看法：
“臣只是不希望太后賢名有損，畢竟陛下才是天下共主，太后如此作為，將陛下至于何地？”
“大膽！”
楚嵐話音剛落，兵部尚書李元就站了出來對他怒斥道:
“太后本可以在宮中盡享天倫，只是因為陛下年幼，精力有限，難以理政，又不忍看到朝政有失，所以才不得不臨朝，幫助陛下處理朝政，六年以來一直為國事勞心勞力，從未有半分懈怠，如此無私奉獻(xiàn)之舉，你不體諒也就罷了，居然還在此挑撥太后和陛下的關(guān)系，楚嵐！你良知何在？！”
在他之后，又有幾個朝臣跳出來指責(zé)楚嵐。
“李尚書所言極是，楚嵐，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不成？”
“朝中竟有如此不忠不義之徒，國之不幸啊！”
“此獠如此挑撥天家，定是國之大害！”
“……”
隨著越來越多的朝臣加入聲討楚嵐的隊伍，整個朝堂頓時變得有些嘈雜。
對此，太后絲毫沒有阻止的打算，就這么冷眼旁觀，讓朝臣們把楚嵐罵得體無完膚。
姜兮月自然也不會站出來幫楚嵐說話，但是看著被朝臣群起而攻之，如同驚濤駭浪中苦苦支撐的一片孤舟一般的楚嵐，她那動人的眼眸中不由得流露出一絲愧色。
面對朝臣們的聲討，楚嵐心里其實已經(jīng)樂開了花，心中不斷期待他們再加大點力度，最好把他當(dāng)場逐出朝堂趕去廢土，這樣一來大家各取所需，皆大歡喜。
不過雖然心里這么想，但他面上卻還是表現(xiàn)出了沉重的神色。
他突然拱了拱手，而后鄭重地道:
“臣深知這些年來朝政能夠如此平穩(wěn)，太后居功至偉，臣也并非不知好歹之人，亦感念太后為江山社稷勞的付出，但是，如今陛下已經(jīng)長大，不再是無法理政的孩童……”
聽到這里，朝臣們不由得怔了怔。
誰不知道章太后最忌諱的，就是“還政”二字？這些年她從未給過永初帝親政的機會，甚至都沒怎么讓永初帝接觸過朝政，所為的，不就是獨攬大權(quán)嗎？這本來就是公開的秘密，就連不滿于太后專政的大臣都會很默契地不挑破這一點。
因為他們都清楚這是太后的底線，一旦提及此事，哪怕只是一點苗頭，都必然會招致太后的雷霆震怒，雙方從此再無緩和的余地。
為臣之道在于中庸，任誰都不會把事情做得這么絕，不給自己留條后路。
本該如此才對.......
然而現(xiàn)在，楚嵐剛才話里話外所要表達(dá)的意思，都直指這個敏感至極的話題。
他這是要上天呀！
“楚嵐是吧？”
太后此時已經(jīng)握緊了拳頭，面上已經(jīng)能明顯看到怒色。
“哀家老了，有點耳背，不是很清楚你剛才話中的意思，你不妨把話再說清楚一些，好讓哀家知曉?！?p> 太后話落，底下的文武百官頓時安靜了下來，偌大的朝堂變得針落可聞，所有人都在注視著楚嵐。
姜兮月的呼吸變得有些粗重，目光緊鎖著那道已經(jīng)成為眾人焦點的身影，眼角深處中透出一絲不易覺察的緊張和期待。
楚嵐深吸了一口氣，他知道，走到這一步基本上就妥了，接下來只要照著事先擬定好的劇本，正常發(fā)揮，他最多兩三天就得卷鋪蓋滾去廢土。
到時候天高皇帝遠(yuǎn)，不僅擺脫了魂相核驗的死局，還能得到一大片土地的管理權(quán)，雖然那里對別人而言都是種不出靈糧的廢土，但是對身為穿越者的他而言卻是貨真價實的寶地，大有可為。
一想到這里，他便忍不住激動起來，差點破功，好歹他心理素質(zhì)不俗，強行摁住了心中的激蕩。
在所有人的注視中，他終于緩緩開口，一臉無畏地道:
“臣，工科給事中楚嵐，懇請?zhí)筮€政于陛下，以使乾坤歸正，萬民敬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