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是一團火,散做滿天星
有些記憶,稍稍觸及,便能勾起萬千思緒。
就在前幾日,手機中一個寂寥許久的群,突然間活躍了起來,看著那些熟悉的ID,那些熟悉的照片,本已消逝的過去,在腦海之中漸漸清晰。想起那一年,那些人,那座沙漠中的小城,不禁有些沉溺于那些記憶之中,心緒難平。
人的一生中,無時無刻不在面臨著選擇,心念一動間,便可能面臨著千千萬萬的選擇,而正是這些選擇,鋪成了我們的人生之路。
2016年春,臨近大學(xué)畢業(yè)的我,可以說是站在了一條迷宮的入口,擺在我面前的是一條條通向未知的路,我孤獨的站在原地,徘徊著,猶豫著,掙扎著,我不斷地逼問著自己的內(nèi)心,以期能夠找到一條自己喜歡的路,結(jié)果卻一無所獲。
而時間之河卻不會因為我的停滯而停滯,依然在勻速向前奔騰,甚至還沖毀了許多條路,我沒有辦法對此無動于衷,終于抬起了腳,向著一個路口慢慢走去。這是一條我以前沒怎么聽聞過的路,一條幾近于陌生的路,也是一條遙遠的路,如今回頭看去,這也是一條無悔之路。
當初初次聽聞“西部計劃”這四個字的時候,沒有想過會參與其中,不曾想,一個月后就提交了申請表。仍記得當初想法很簡單,既然不知道畢業(yè)后何去何從,那何不緩上一緩,順便還能去親眼見識一下祖國西部的遼闊,親耳聆聽一下都塔爾的悠揚。
時間匆匆,學(xué)生時代就那樣結(jié)束于2016年6月,我們從天南海北相聚在一起,又散落在更廣闊的天涯海角,猶記得當初的情緒是復(fù)雜的,有離別的感傷,有踏出安樂窩的恐懼,有真正開始走向獨立的興奮,當然,更少不了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憧憬。
畢業(yè)之后,體檢,復(fù)檢,得到通知,然后買票,在家里靜待出發(fā),一直到出發(fā)之前,我都沒有想到,這將是一場怎樣的行程,回頭想想,只能說當時還是過于年輕。終于到了出發(fā)之日,拎著皮包,背著背包,孤身一人來到BJ西站,然后取票,看了看,奧,沒錯,就是你,Z179次列車,BJ西到WLMQ,全程39小時,硬座。
別問我為什么不坐飛機,為什么是買的硬座,問就是一個字,窮!剛剛畢業(yè)的我哪有錢買機票?這張火車票,可是已經(jīng)把我大學(xué)時攢的一點點積蓄花了一半,若是買硬臥,那可就差不多身無分文了,至于機票?根本買不起好嗎。也不要問我為什么不向家里要錢這種傻問題!我堂堂八尺男兒,大學(xué)畢業(yè)才開始經(jīng)濟獨立,已經(jīng)很丟人了,讓我畢業(yè)以后還向家里要錢,那是萬萬做不到的。
就這樣,一日兩夜的行程開始了。如今想來,那依然是一場辛苦的行程,我只能說,我大大低估了長時間坐硬座的“威力”,畢竟在大學(xué)時期,從承德到SJZ也沒少坐十一二個小時的硬座,雖說有些難熬,但也算不得什么,但我當時忽略了,什么叫做難上加難,真是難熬的時間每增加一秒,難熬程度都在巨幅提升啊。
第一晚還好,就當是熬了個夜了,大學(xué)時期又有幾個沒有熬過夜的呢,問題不大。但到了第二天下午,真的是熬不住了,困意不停侵襲而來,輕輕靠在又直又硬的靠背上,閉上眼,說是睡著了吧,耳邊車廂中的嘈雜聲清晰入耳;說是沒睡著吧,時間卻消失不見。保持著那種似睡非睡的狀態(tài),武威到了,金昌到了,然后是張掖,JYG,柳園。當火車終于進入XJ界域的時候,已經(jīng)到了那種站著不舒服、坐著也不舒服、十分困倦?yún)s怎么也睡不著的狀態(tài),然而離WLMQ依然有好幾個小時的路程,別無他法,只能繼續(xù)煎熬著。
“旅客朋友們,列車前方到達WLMQ站……”列車員的播報突然響起,讓我如聽天籟,終于要結(jié)束了,當時我就下定決心,再也不坐長時間的硬座了,這樣的感受,一輩子有一次已經(jīng)足夠了。隨著擁擠的人潮,走下列車,走出車站,停下腳步,仰望著這片離家三千多公里以外的天空,不覺長呼了一口氣,至少未來的一年以內(nèi),就要生活在這片土地上了。
很輕松的就找到了團委安設(shè)的接待處,稍作等待之后,與其他來自五湖四海的人一道乘車前往XJ農(nóng)業(yè)大學(xué),上交資料,辦手機卡,領(lǐng)取服裝,然后找到了自己的組織,住進了農(nóng)大的宿舍,這才算是安定了下來。在那里,我們經(jīng)歷了五天的短暫培訓(xùn),上午上課,下午軍訓(xùn),晚上聯(lián)誼,我們有了同一個名字——西部計劃大學(xué)生志愿者。五天里,首次見識了維吾爾族、哈薩克族、柯爾克孜族等民族的能歌善舞,品嘗了拉條子、拌面的美味,哦,還有西瓜,真的很甜很甜。
培訓(xùn)最后一晚,團委舉行了一場大型的融情晚會,不得不說,由各地區(qū)的志愿者表演的節(jié)目十分精彩,大家看的都很過癮,然而煙花綻放地再璀璨,總有落幕的時候,我們從五湖四海而來,終將散落在XJ各地。
第二日的分別,有些許的傷感,但更多的是對前路的期盼。和其他二十多名志愿者一起,我們坐上了WLMQ到若羌的大巴,踏上了這段接近九百公里的行程。一路上,從北向南,車外是無垠隔壁,車內(nèi)是歡聲笑語,猶記得當時的自己,更多的是在靜靜地望著窗外,具體想的是什么,已經(jīng)隱沒于記憶長河之中了,但那種感覺,現(xiàn)在依稀還能記得。
我們是第二日凌晨到的,抵達了那座沙漠中的小城——若羌,這個名字聽起來似乎默默無名,但若說它的前身——樓蘭,那可就都如雷貫耳了,樓蘭古城的遺址正是位于若羌北境,除此之外,冒險者們既懼怕又向往的“死亡之?!绷_布泊,也在若羌。就是這座看起來不大的縣城,卻是中國第一大縣,面積相當于兩個浙江省。
略作修整以后,我們逐一的與各自服務(wù)單位的領(lǐng)導(dǎo)同事見了面。我曾經(jīng)無數(shù)次想過,我是何其有幸,能服務(wù)于縣委組織部,能遇上那些優(yōu)秀的領(lǐng)導(dǎo)與同事,如今回想起來,畢業(yè)至今,在部里面服務(wù)期間,真的是工作最舒心的歲月了,盡管也曾有過牢騷與抱怨。
一天接一天,我們漸漸融入了服務(wù)單位的工作,融入了在若羌的志愿生活,或者說,是我們?nèi)谌肓诉@座沙漠中的小城,我們習(xí)慣了時常彌漫天際的風(fēng)沙,也習(xí)慣了那兩個小時的時差。閑時,我們常常或三五人家中小聚,或全員相約同聚;忙時,卻可能同在一棟樓里上班,卻數(shù)日都碰不上一面。
也曾落魄過,那是第一個月的時候,曾經(jīng)有一頓午餐吃的是馕加礦泉水,三塊錢搞定,至今記憶猶新。不得不說,馕真的是個好東西,管飽便宜還保質(zhì)。好在后來跟部里預(yù)支了工資,這才不至于為生計發(fā)愁。
離開那里快五年了,我不時想起那時的時光,想起那間住了一年的宿舍,想起那些加班到凌晨的夜晚,想起每日部里一起晨練的那片小廣場,想起在戈壁灘上親手種下的一棵棵胡楊與紅柳,想起那些人,那些事。
至今,我仍然會有些慚愧,辜負了領(lǐng)導(dǎo)和同事對我的期望,離開了那座城,那片土地。但若是重新來過呢?我可能依舊會這么選擇,畢竟,我始終放不下以前的過往,如果留在了那里,那便意味著與以前的圈子漸漸割裂,魚和熊掌,終究是只能得其一。
現(xiàn)在又到了西部計劃志愿者報名的時候了,我們當時的志友們,如今亦是各奔東西,有的留在了若羌,有的去了KS,有的去了伊犁,有的讀了研,有的回了老家,至于我,不說也罷。但不管我們在哪里,我們都記得我們曾經(jīng)有過一個共同的名字,我們心中都記得說了無數(shù)遍的那句話。
聚是一團火,散做滿天星。看著那一顆顆遍布在祖國大地、閃爍著璀璨光芒的星星,我為曾是其中不起眼的一顆,而感到深深的自豪。無論是否相識,在此祝君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