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重新上路,霍城背上的衣服已經(jīng)汗?jié)褚黄?p> 連仲有些心有余悸地喃喃道:“她的眼睛居然是藍(lán)色的,一點點,太厲害了,她是認(rèn)出我們了嗎?”
“不知道?!被舫切睦锖軄y,那少婦說第一句話的時候,還是如沐春風(fēng)的感覺;第二句話,就讓他如履薄冰。
大意了,他偷眼看安泰,這個可惡的中年漢子沒有絲毫異樣,正怡然自得的慢趕著馬車,嘴里哼著小曲兒。
“安叔,剛才不好意思?!被舫怯行╇y為情地給安泰搭話。
“嘿嘿,后生娃,臉皮??!第一回見沈夫人像看天仙吧!今天也是你們運(yùn)氣好,沒事兒!”話說得輕松自在。
那沈夫人不簡單,一眼看出自己兩個剃了眉毛,洗了姜黃臉在隱藏身份。人家嫌棄連仲眼色唐突,就戳穿來警告一下,自己倒是心虛嚇個半死,安泰覺得無所謂,霍城感覺自己小看這身周的人了。
……
……
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人,坐在沿岸航行的巨大海船上,他背對著所有人。
船里坐得很滿,人們要么在興奮地聊著,要么在扭頭瞭望海岸邊不可多見的美景。
其實這樣也很好,置身人群,卻不被人看見。
墨非羅并不落寞,與其被驚為天人的感嘆指點,還不如被忽視遺忘更好。
原來的他,一直喜歡低頭跟隨在某人的身后,在燈火闌珊的鬧市街頭,在紅葉爛漫的無人深山……
現(xiàn)在那人已然離去,哪怕他遍游天下,也未曾再遇見。
船在鹽官港靠岸,長長的跳板搭在長長的棧橋上,這一段路被延展得更遠(yuǎn)了。
短刀插在后腰,完美地隱藏在了華麗的長袍下面,左手拎起一個精致的波斯花紋皮箱,一看就價值連城的那種,墨非羅施施然,最后一個走下了棧橋。
山鷂子腳踩在馬車轅上,遠(yuǎn)遠(yuǎn)就看見他風(fēng)度翩翩的身影,在心里狠狠罵了一句:“騷氣!”
“客官!馬車要么?”鷂子捏著嗓子,把馬車停在非羅腳邊。
“這行頭一般!”非羅掀起簾子,直接跨進(jìn)了車廂里,不忘調(diào)侃這個認(rèn)識了快三十年的馬夫一句。
“先去黑水潭鏢局吧,叫你的嘍啰們給你接風(fēng)洗塵?”鷂子抖動韁繩,馬慢慢地小跑起來。
“不去。還是去藏書鎮(zhèn)吧。樓大石那個粗人能張羅出啥好的!”非羅沒好氣說道。
“他現(xiàn)在張狂得很哦,看見他我就手癢癢?!?p> “你的手什么時候不癢過,一會我給你治治好?”
“那還是算了,我啥時候贏過你??!有脾氣,一起去收拾那個采藥的姑娘?”鷂子很有自知之明的轉(zhuǎn)移了目標(biāo)。
“算了吧!你還當(dāng)是小時候那么不要臉?。‘?dāng)心那個賣藥的陰死你?!狈橇_禁不住笑起來。
這笑容,要是被幾年前芙蓉城里那幫粉頭們瞧見,又要起水性楊花的浪頭了。
“你這哪壺不開提哪壺的毛病啥時候改?”
鷂子討了沒趣,閉上了嘴巴。
……
……
太陽下山的時候,安泰的馬車回到了四方車馬行,霍城代安泰去填寫這一趟的交割單子。
柜臺里坐著一個吊兒郎當(dāng)?shù)幕遗凼葑樱淹却钤谧雷由?,小五正在里面給他沏茶。
霍城手里拿著單據(jù),默默地站在一旁等小五忙活。
“你誰呀?”瘦子問。
“我,新來的伙計吳小六?!?p> 噗呲——,剛喝進(jìn)嘴的茶水就被噴出來,瘦子用袖子擦著嘴巴。
“這名字真TM難聽,你們京城哥子就這點墨水兒呀?”
霍城抬頭,盯著眼前這個明顯不好惹的瘦子,眼光求助的看向小五,這人誰呀?又一個知道我底細(xì)的?
“這是我們陳總鏢頭”小五笑著介紹,又重新去給山鷂子加水。
“見過陳總鏢頭?!被舫橇ⅠR拱手見禮。
山鷂子憋著嘴,似笑非笑的看他
“你哥倆這打扮真不好看”他懶洋洋地起身往內(nèi)堂走去
“哎——,隨便吧!”
他隨手扔給小五一樣?xùn)|西“賞你的,記住了,我是總鏢頭,樓大石就是個錘子?!?p> 小五開心地捧著東西,縮著脖子偷笑……
這個爺,好囂張!
樓大石黑著臉站在門口,手里拿著一個小小的油布包袱,看見霍城就把那個包袱扔過來:“你家里給帶的。”
小五很狗腿的跑過來,嘴里叫著:“總鏢頭,您可回來了,錢掌柜擔(dān)心您好久了?!?p> “我是總鏢頭,剛才那只鳥是錘子呀?”樓總鏢頭發(fā)飆了,都惹不起。
“陳副總鏢頭愛說笑,您是知道的,墨大人帶了好茶來,我給您沏茶去?!?p> 小五笑嘻嘻的一臉慫樣!看得霍城直冒雞皮疙瘩,只想找個地縫躲起來,偏偏不敢動,這樓大石總鏢頭,可不就是那天的救命馬車夫嘛?
“謝總鏢頭救命之恩”認(rèn)出人來的霍城拉著連仲,鄭重地拱手施禮道謝。
“唔!一會等那個鳥人出來的時候再說一回哈?!睒谴笫炔枞チ耍瑏G下倆人在柜臺滿腦門黑線。
連仲像螃蟹一樣橫挪到小五身邊:“小五哥,這是哪些神仙啊?”
“嗯,我們總鏢頭、副總鏢頭、里頭是墨大人”全是頭頭和大人,聽得頭都大了。
霍城拿著油布包袱回了后院,里面是兩套江寧府某家的身份牌碟,不用說,這是給他和連仲準(zhǔn)備的新身份,一些銀票和散碎金銀,還有一封信。
信是霍元寫的,短短幾行字,大致意思是叫他不要擔(dān)心家里,爆炸案的事情已經(jīng)暫時了結(jié)。朝堂暗潮涌動……,他還不能回京,在外游玩要多保重,有事情會經(jīng)由鏢局傳他……等等。
基本都是客套話,看字跡確是霍元親筆,霍城有些失望的收起信箋,連仲已經(jīng)咚咚地跑進(jìn)來喊他去前堂,說錢掌柜叫他過去。
墨非羅、陳鷂子和樓大石三人在內(nèi)院里喝酒。
純五谷釀白酒,濃香四溢……
墨非羅用的描金白骨瓷杯子,陳鷂子和樓大石用的卻是大大的黑陶瓷海碗。
小桌上擺了大盤五香牛肉、油炸花生米、涼拌豬耳朵還有一碟子麻辣干菜絲。
樓大石扯開了胸膛衣襟,一滿碗酒水灌下去,又塞了兩筷子牛肉在嘴里:“痛快——,就是這個勁兒~嘿嘿……”
他放下筷子,在椅子上挺了挺腰身,攤開腿腳,一柄裹著破布的長刀斜斜地靠在腳邊,嚼著滿嘴唇齒生香的酒肉,望天賞月,愜意無比……
鷂子蹲在椅子上,把花生米一粒粒地高高拋棄,然后再仰著脖子接到嘴里吃掉,竹椅子被他四下?lián)u晃得吱呀著響,下一刻就像要散架。
非羅慢慢地啜飲著杯里的酒水,夾了幾絲麻辣干香的咸菜在嘴里嚼著,含笑看著這憨貨作妖。
夜風(fēng)微涼,一輪皎月慢慢地移上了中天,瑩瑩生輝。
“海里撈起來的青皮娃子只有十五個,路上又死了兩個,剩下的都送去了墨池書院,那個杜夫子的臉都黑了,差點罵娘,幸好我跑得快,要不就要吃點虧,嘿嘿……,這趟差事真他娘的累人。我得耍幾天安逸地回個魂兒,你們無事不要擾我?!?p> 樓大石癱在椅子上就要睡著了,嘴巴里夾七夾八的交代著剛剛完成的差事。
“耍個屁!”
鷂子抓起一塊抹布砸在他肥碩的肚皮上,然后就被某人一把扯來蓋到了臉上,不一會兒就發(fā)出了呼嚕聲。
霍城默默地站在門廊下,看著院中截然不同的三個人,眼神復(fù)雜。
非羅老早就看見了他,這會才對他招手叫過去。
“霍城?”非羅開口。
“是,見過墨大人?!被舫菑膭偛藕染频那樾?,已猜出這位俊美異常的黑衣青年就是小五口中的墨大人,只是沒想到他居然生有一雙深邃的藍(lán)眼睛,明顯不是東方人。
“你等在那里,是不是有話要問樓大石?他累了,問我也一樣?!?p> 墨非羅端著酒杯,幽幽地看著面前的少年,那眉眼里隱含的倔強(qiáng),何嘗不像年少時候的自己。
霍城是想問京城里的詳細(xì)情況,現(xiàn)在面對墨非羅又猶豫了,改口問:“剛才聽總鏢頭說救了海船上的監(jiān)生,我想知道墨池書院在哪里?”
“在芙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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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沙礫
感覺寫了個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