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亦正亦邪
話音落地,一位身材魁偉、相貌忠正的中年太監(jiān)邁步走了進(jìn)來。
原來是一位叫春的太監(jiān)……曾寬看到來人之后躬身便拜:“在萬大家面前豈敢稱寬公公?尚膳監(jiān)監(jiān)工曾寬,見過萬大家?!?p> 萬春急忙上前攙扶,并借機(jī)拉著曾寬的手一同落座。
“咱家早就對寬公公有所耳聞,只是一直沒有機(jī)緣照會,今日得見,果然不同凡響。后生可畏啊!”
萬春毫不吝嗇夸贊之詞,更是沒有一絲高高在上的架勢。
“萬大家謬贊,小人誠惶誠恐。”
曾寬一再拱手致謝,“不知萬大家此番喚小人前來所為何事?”
“也沒什么重要的事情,這不是昨日聽聞皇后娘娘親自指派了一位監(jiān)工來掌管御廚房嘛,咱家便想請寬公公來這內(nèi)侍監(jiān)把調(diào)令和委任狀簽押一下,下面人也好整理入冊?!?p> 萬春微笑著答道。
“萬大家真是客氣。不過,區(qū)區(qū)簽押之事命人知會小人一聲便可,何敢勞煩萬大家親自交代?”
曾寬禮貌地問道。
“哈哈!當(dāng)然了,咱家主要還是想著能跟寬公公這種少年才俊見上一見,聯(lián)絡(luò)聯(lián)絡(luò)感情,以后都在宮中行走,免不了要互相照應(yīng)。”
萬春說道。
“如此說來,自是應(yīng)當(dāng)。不過因坤寧宮和御廚房事務(wù)繁忙,小人未能先期拜會,在此特向萬大家賠罪?!?p> 曾寬說完便要起身施禮,卻被萬春按住了手臂。
“寬公公不必拘禮,此處也不是什么正式的場合,你我只當(dāng)是閑聊便可?!?p> 萬春低頭一笑,隨后又故作神秘地說道,“除此之外,咱家今日特為寬公公備了份薄禮,還望笑納?!?p> 說罷,隨著萬春一聲咳嗽,外面馬上有人押上來一個衣衫破爛、滿身傷痕的囚犯。
“這是何人?”
曾寬驚聲問道。
“寬公公怎么如此健忘?”
萬春詫異了一番,然后壓低聲音說道,“此人名喚吳貴。咱家已查實(shí),當(dāng)初便是他受姬無影的囑托臨時調(diào)派寬公公去往坤寧宮當(dāng)差。如今看來,這結(jié)局雖令人欣慰,不過其心可誅。始作俑者姬無影既已服刑,咱家今日特將此人交由寬公公處置。”
“這……”
頭回聽說,還特么有這樣送禮的……曾寬聽完頓覺騎虎難下,片刻之后他才試探著說道,“萬大家也說了,小人僥幸并未讓奸人如愿,況且此人也只是受姬無影之托而已,本身并無惡意,加之小人看他已受了不少皮肉之苦,不如便小事化了吧。”
“這如何使得?”
萬春臉色突然一沉,“寬公公年紀(jì)尚輕,來這宮中也時日不多,有些事情自是不知其中利害。說得難聽一些,我等身為太監(jiān),雖不能享受嬌妻美妾、子孫繞膝的人倫之樂,卻也絕不能忍受這平白無故被人算計之苦啊。試想,我等若不能以血還血、手刃仇敵,那還有什么人生樂趣可言?傳將出去,豈不落得個軟弱可欺之名?”
死太監(jiān),果然都是心理變態(tài)之輩……曾寬以手扶額:“那萬大家的意思是?”
萬春聞言,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水輕輕抿了一口,然后抬眼說道:
“依咱家之見,先把他丟進(jìn)慎刑司,各種刑具都嘗試一遍再說。當(dāng)然,若是寬公公覺得這樣太過于殘忍,那給他來個痛快的也未嘗不可。放心,咱家定會做得人不知鬼不覺。”
嘶~介尼瑪不是給我遞刀子嗎?!
曾寬暗罵一句,然后連忙擺手:
“萬大家說笑了。人命關(guān)天,豈可兒戲?”
“寬公公是不愿還是不敢?”
萬春也不氣惱,只是微笑著問道。
“二者皆非我本意。”
曾寬看著他堅定地說道,“萬大家若是有心,將他逐出宮去,小人便念著這份兒情了?!?p> “哈哈,既然寬公公發(fā)話,那有何不可?”
萬春欣然應(yīng)允,可是隨即又眉頭一皺,“不過,如此一來,寬公公以后在宮內(nèi)行走可要處處小心了?!?p> “恕小人愚鈍,萬大家這話的意思是?”
曾寬心知肚明,今日之事絕不可能善了。
“這樣,咱家看寬公公也是心思澄澈之人,便明說了吧。大家何其有幸,能得圣上和皇后娘娘賞識,起早貪黑地在這宮中盡責(zé),如若不能相互握著點(diǎn)兒把柄,那日后共起事來,總覺得心內(nèi)不安吶?!?p> 萬春嘴角一揚(yáng),聲音卻陡然陰沉了許多。
“萬大家的意思是……只要是有頭臉的公公,以后想要做得安穩(wěn),都須納上這投名狀?”
曾寬詫異道。
“投名狀?呵呵,寬公公若是這么理解也可以。你要知道,但凡在這宮里能混得上一官半職的,哪個身上沒點(diǎn)兒黑料?”
萬春倒是直言不諱。
“那照萬大家所說,這宮中豈不是早已人人自危?”
曾寬反問道。
“哼,人人自危便是人人不危?!?p> 萬春輕哼了一聲。
這特么不就是負(fù)負(fù)得正嘛……曾寬暗罵一句:“那小人想知道的是,司禮監(jiān)的龔秉筆是否也有把柄落在旁人手中?”
“嗯?”
萬春聞言不禁一愣,“沒想到寬公公入宮不久,已經(jīng)跟龔秉筆打過交道了?”
“沒有,只是聽聞?!?p> “哦。雖說那龔秉筆性子執(zhí)拗、不拘于俗,不過寬公公豈不知‘金無足赤,人無完人’之理?”
“萬大家所言甚是,小人受教了。”
曾寬說罷一拱手。
“說了這么多,不知寬公公對此人作何打算?”
萬春指著跪在地上的吳貴問道。
曾寬順著他的手指看去,只見那吳貴此時也正在抬頭打量自己,他的目光中似有怨恨,但更多的還是恐懼。
曾寬心內(nèi)稍定,雖說“近墨者黑”,但他倒想看看,自己這捧清水最終能抵得過多少墨染。
打定主意之后,曾寬站起身再次施禮:
“萬大家盡可任意施為,只是小人斷不敢再建言。”
“哈哈哈哈!”
萬春聞言一揮手,命人將吳貴帶下去,然后也起身說道,“咱家自打年少入宮起,也是一路坎坷前行,深知寬公公能有如此膽色實(shí)屬不易。既然寬公公能秉持初心,那咱家也不強(qiáng)求,畢竟前路漫長。不過,方才你我二人的交心之語切不可外傳,以免徒生事端。”
“自然,還要謝過萬大家以實(shí)相待?!?p> 曾寬答應(yīng)著,忽然眸光一閃說道,“不過,小人尚有一事想要請教萬大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