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利字當頭
“你！”
“說的就是你！”
力士們叫喊著走上前去。
可他們并未抓住解縉，而是走到解縉跟前，逮住了一個身體瘦如枯骨，嘴巴里不停往外流淌著唾液的男人。
“不用檢查就知道你肯定有疫??！”
那力士說著，將男人從地上拽起來。
“我沒得病……我沒得病……”
男人病的都有些精神恍惚了，卻還是虛弱的揮舞著手臂，不想跟著這些錦衣衛(wèi)走。
但力士們可是健壯的正常人，他們?nèi)挛宄⒛腥丝噶似饋恚貌颊肿?，直接帶走?p> “這……”
楊士奇看的一愣，緊接著便是皺眉道：“這不就是在淘汰弱小么？隊伍里瘦弱的都被人抬走了，剩下的就是能在饑荒里活下來的人，他們被喂飽之后就是忠誠的士兵。”
聽到這話，解縉覺得，他楊士奇多少是有點杯弓蛇影了，真就一口咬定朱瞻基就是要造反。
但解縉也覺得這件事情不能怪楊士奇，實在是朱瞻基這個太孫的所作所為令人疑惑。
“這不是淘汰弱小，這是在把染了疫病的人帶走，否則疫病在流民之中傳開，整個應天府都要跟著倒大霉！”
解縉贊許的道。
聞言，楊士奇并未多言，他只是警惕的觀望著四周，想要將這里的一切都記下來。
“行了，過去吧?！?p> 孫忠朝著楊士奇和解縉擺了擺手。
兩人經(jīng)過檢查和登記后，便進入了宋城縣里。
沒走幾步，他們就發(fā)現(xiàn)宋城縣的道路上如今已經(jīng)不跑馬了，而是擺放著好幾口大鍋，大鍋里面咕嘟咕嘟的熬著粥，一些伙夫還將大塊的鹽巴和青菜以及油倒進鍋里。
這樣的食物在楊士奇和解縉看來是難以下咽的，但在這些災民的眼里則是美味佳肴。
一群災民在錦衣衛(wèi)力士的安排下，排著長長的隊伍，直勾勾的盯著大鍋。
楊士奇發(fā)現(xiàn)，那些災民里還有不少女人和孩子，甚至還有老人。
這很奇怪。
如果朱瞻基施粥和收攏流民是為了練兵造反，那他絕對不會將寶貴的糧食白喂給女人和孩子，甚至是那些行將就木的老人。
原因很簡單。
因為這些人沒有價值。
他們不會是軍隊的一份子，只會成為士兵們的累贅。
“竟然連老人都能領(lǐng)到粥……”
楊士奇頗為驚訝，看了一會后，推測道：“這會不會是收買人心的做法？”
“我看未必。”
解縉搖了搖頭，指著另一群人說道：“你看他們，吃完飯就待在那睡著了，也沒被拎去訓練啊?！?p> 楊士奇的目光順著那方向一看，看到了一大群躺在路邊的人。
那些人裹著簡易的鋪蓋草席，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有的人互相依偎著，有的人自己睡自己的覺。
他們看起來并不饑餓，也并不是很瘦弱，顯然是早就來到這里的人。
而這些人都沒有被拎去訓練，而是讓他們無所事事的躺在地上，證明這朱瞻基肯定是沒有在練兵。
“奇怪了。”
楊士奇有點摸不到頭腦，稍加思索后，他詢問道：“首輔大人，您說，會不會太孫購買糧食，真的就只是為了做好事？”
“這也難說。用大量的銀兩去收留流民，讓他們吃飽，然后什么也不做就待著，這已經(jīng)不是用活菩薩可以形容的了，費這么大的力氣只為了做好事，可能么？”
解縉搖頭道。
“不懷疑太孫的人是你，懷疑他的也是你，我的立場都變了，你怎么還堅持上了？”
楊士奇忍不住抱怨一句。
“就事論事而已?！?p> 解縉淡然的說著，接著在宋城縣里轉(zhuǎn)悠了起來。
兩人繞著宋城縣轉(zhuǎn)了一圈，又在每條街道上走過，路過的建筑也必然會伸頭看一眼。
他們可以確定，這宋城縣沒有一個地方是練兵的地方。
唯一一個算得上寬大的府邸，現(xiàn)在被用來當倉庫，儲存購買的糧食。
而府邸里的仆人們則是每天熬粥。
事到如今，解縉和楊士奇都不得不承認，朱瞻基確實沒有謀反的意思。
“首輔大人，那這件事情就這么算了？”
楊士奇問。
“當然不能就這么算了，我們只是證實太孫并不想謀反而已，但他聚攏這么多流民，囤積大量的糧食，這其中緣由到底是什么，必須要搞清楚?！?p> 解縉思索著道。
他這話說的很明白了，楊士奇也理解了。
其實就是想要去找朱棣報告情況，然后讓朱棣定奪。
“那咱們快走吧，免得天黑了進不去應天府和皇宮?！?p> 看了一眼天空上的日頭后，楊士奇急切道。
……
傍晚。
皇宮。
朱棣照常在花園里瀏覽奏折。
一名小太監(jiān)走上前來，朝朱棣耳語幾句。
“有秘密的事情？”
聽后，朱棣眉頭一挑，稍加思索便囑咐道：“轉(zhuǎn)告負責記起居注的太監(jiān)，接下來的事情不要記錄?！?p> “是?！?p> 小太監(jiān)恭敬的領(lǐng)命，然后起身離開。
接下來花園里的人全部離開，楊士奇和解縉也快步走到了朱棣的面前。
“你們兩個有什么秘密想要匯報？”
朱棣頭也不抬的問。
接下來，解縉和楊士奇兩個人便將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匯報清楚。
從突然得知有人大量囤積糧食開始，到他們兩個化妝去宋城縣，探查情況結(jié)束，說得無比細致，甚至包括兩個人的想法。
“我們覺得，太孫可能要反，但去探查過后，又覺得他可能并不要反，只是具體目的我們想不明白?！?p> 解縉開門見山的說道。
聞言，朱棣沉默了。
太孫想要造反，這種事情聽起來像是得了癔癥的人說的話。
然而朱棣清楚，皇家之間的人利字當頭，殺兄逼父的都有，朱瞻基也是皇族中人，未必免俗。
但情感上，朱棣不相信朱瞻基要造反。
可他屯糧，收攏流民，博取民心，還能是為了做什么呢？
最終再三思考過后，朱棣淡然道：“去把太孫叫來，他給朕解釋的理由是什么，朕就相信什么?！?p> “陛下怎可如此行事？茲事體大，不得兒戲！”
解縉立刻勸阻。
“朕比你們了解太孫，他是怎么想的朕當面一眼就能看出來，廢話少說，快去叫人！”
朱棣皺眉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