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荀突然消失的那刻,其實仍然站在司心柔的身旁,他只是無法現(xiàn)身了。
艾荀看著司心柔在自己面前驚惶地又抓又尋,當她喊“朱彥”這個名字的時候,他回應了她,可無論他回答多少聲,她根本聽不到他的聲音。
艾荀眼睜睜地看著司心柔震驚地離去,此時,他閉眼,單指點按太陽穴,默念“死神使者艾荀”,眼前閃出了最新狀態(tài):
【剩余限額:50】【已掙壽量:50】【剩余壽量:0】【初始壽量:0】
那僅存的1個壽量已經(jīng)耗盡了。
艾荀不禁狐疑,1個壽量怎么也能支撐他消耗半個月的現(xiàn)身,不知為何,這么快就耗盡了。他內心產(chǎn)生了一絲不祥的預感,他已失卻了死神使者的一切能力,只得憑借普通鬼的遁地方式快速移動。
霎那間,艾荀鉆地而出,來到了A市人民醫(yī)院急診大樓。
他守在護士臺旁察言觀色,就在這時,一群醫(yī)務人員從側邊的門里陸續(xù)走出來,前面兩個醫(yī)生邊走邊說,走近時,聽到一個年長的說:“那個地鐵事故現(xiàn)場送來的女病人窒息的時間太長了,沒救過來,盡快通知她的家屬?!?p> “好。”年輕醫(yī)生小跑著離開了。
艾荀心頭一震,即刻完全明白了,他今天救出的3個乘客,那個一直昏迷的中年女人最終沒能被挽回生命,這應是他最后的1個壽量突然消失的原因。
艾荀徹底失望了,他雙手捂臉,緩緩蹲在墻根下,他有種深深被坑的感覺,他必須馬上找到朱彥,問問究竟,他再次遁地而走,轉眼間返回了冥府。
門被推開了,朱彥正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敲鍵盤。
“朱彥,你這死鬼,找你八百回,都沒見你鬼影。”艾荀不客氣地一屁股坐在辦公桌對面的椅子里。
見是艾荀,朱彥抬起他瘦削如錐的下巴,哭笑不得道:“艾荀啊,我聽下面的鬼說啦,說你找我找得辛苦,你可知我最近過得是什么鬼日子?”
“數(shù)據(jù)中心到底出什么事啦?”
“唉,說來話長……”朱彥推了下桌子邊,身子向后仰了仰。
朱彥道出了原委,前些日子,朱彥給一個新來的鬼入籍,此鬼名叫“宋雨”,朱彥發(fā)現(xiàn)宋雨在人間時,曾是位電腦黑客,后因打架械斗,死在別人的手上。
朱彥見了宋雨的生平簡歷,眼前頓時一亮,他覺得自己實在太累,想找個幫手,若是死神大人能讓宋雨替換自己,允許他投胎轉世,那便正中他的下懷,于是,他就將宋雨推薦給了死神大人。
死神大人當時考慮了一瞬,說可以讓宋雨先試試,若是表現(xiàn)良好,可讓宋雨成為朱彥的助手。
朱彥逐步將一些工作授權給宋雨去做,憑能力方面的考量,宋雨技術是沒得挑,只是宋雨怨念太重,總是想尋機回到人間報仇,經(jīng)朱彥的勸解,宋雨逐漸明白,作為一介鬼,對人世是沒任何干預能力的,后來,宋雨逐步淡化了報復的執(zhí)念。
可是有一天,宋雨在數(shù)據(jù)庫里查看鬼籍時,他見到一張鬼籍的部分生平信息,與他在人世的仇人是匹配的,他懷疑這個鬼就是他的前世仇人,讓他不解的是,鬼籍上標注的離世時間很早,那時他還在世,他倆怎么可能碰上呢?宋雨不經(jīng)意間聽說,有一種特殊的鬼是可以入世現(xiàn)身的,那便是“死神使者”,他又去查看那張鬼籍,職責字段確實是“死神使者”,這也就是說,他當初是死在一個死神使者的手里。
聽至此處,艾荀驚得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半天才問道:“你是說,死神使者在人世害人?怎么可能?”
朱彥的目光在空中凝滯了,半天沒回答,隨后緩緩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這張鬼籍是我根據(jù)那些書冊上的數(shù)據(jù)錄入的,我根本沒見過此鬼,更不清楚他的過去,我覺得這很有可能是宋雨神經(jīng)過敏。”
“那為什么我最近的行動能力有遲滯和變弱的傾向呢?”艾荀疑惑道。
朱彥抿了抿嘴,接著解釋,艾荀行動力變差是與宋雨有一定關系的。盡管朱彥向宋雨保證,那張鬼籍肯定不是宋雨前世的仇人,可宋雨就是不相信,宋雨利用操作數(shù)據(jù)庫的權限,修改那張鬼籍的職責字段,企圖將“死神使者”變回普通鬼,這樣,他就可以和這鬼平等地在冥府里決斗。由于系統(tǒng)的關聯(lián)性和復雜性,宋雨對系統(tǒng)并沒有充分的認識,他的違規(guī)操作造成了部分死神使者的功力失靈或弱化,這也導致了艾荀此次地鐵救援行動的慘重失敗。
“現(xiàn)在修補好了嗎?”艾荀無奈地嘆口氣。
“功能上已經(jīng)修補好了,對于丟失的數(shù)據(jù),還需要逐個恢復?!?p> “那你先給我恢復一下吧。”艾荀湊到朱彥的電腦前。
朱彥從系統(tǒng)中調出艾荀的鬼籍,他查看了一通:“還好,沒什么重大損失?!?p> “什么?我這次行動失敗,一下丟失了9個壽量,搞得我徹底不能現(xiàn)身了,你還說損失不大?!”艾荀氣憤地反駁。
“木已成舟,你行動失敗的壽量肯定不能找回了,我只能重新給你加1個初始壽量,讓你重返人間現(xiàn)身?!?p> “???這也太坑人了!”艾荀氣得眼冒青光。
“是啊,不僅坑了你們這些死神使者,更坑了我,這個宋雨不僅沒幫上我,反而給我增加了繁重的工作量,我比你還生氣呢。”朱彥一副受氣小媳婦的樣子,頓時讓艾荀氣消了一半。
“現(xiàn)在宋雨咋樣了?”艾荀突然問。
“還能拿他怎樣?死神大人把他關幽閉院了,反正他這種人以后是不能用了,他現(xiàn)在的怨念比剛來時還嚴重,投胎轉世更不知猴年馬月了?!?p> 艾荀心中生出一絲悲哀,想到自己的心結,也是一籌莫展,真不知何去何從。
“艾荀,你這個人太耿直,以前不好意思提醒你,現(xiàn)在我可要點你一下。”朱彥神情有些古怪。
艾荀莫名其妙地看向朱彥。
“死神大人給你100個壽量,如果充分利用,完全可以在人世現(xiàn)身2~3年,可你看看你,半年就用去了50個壽量,目前你只剩下50個壽量了,如果你還以先前的方式行事,你最多只能現(xiàn)身半年了?!?p> 朱彥的一番話,全點到艾荀的穴道上,他也困惑怎么才能延長自己的現(xiàn)身時間,即刻抱住朱彥的手臂,問道:“兄弟,你說我問題出在哪?”
“死神大人讓你通過救援掙取壽量,沒讓你每次事故都救援?。磕阃耆梢宰孕信袛?,對于風險大的事故,你可以選擇不出手,這樣你才能減少壽量的耗費,可你現(xiàn)在卻是凡有事故,必定出險,這能不耗費壽量嗎?”朱彥攤開兩只手。
艾荀此時才明白朱彥的用意,他微微拍了兩下朱彥的手背:“朱彥,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我做不到視之不管,如果我知道有人面臨生命的危險,我怎么能不出手相救呢,在生死攸關的時刻,我怎么能計較生還的得失呢?”
朱彥緩緩閉上了口,面有尬色,繃起下巴連續(xù)點了幾下:“兄弟,就當我剛才的話沒說,你是我遇到的鬼中極品,我現(xiàn)在都感到自慚形穢?!?p> “別這么說,在冥界,自從有你這個朋友,我再沒感到過孤獨?!卑髂抗饫镉瘎又鴾厍椤?p> 朱彥青黑的眼激動地眨了眨,半天抿著嘴,說不出一句話,轉而歡喜道:“艾荀,我要請你喝東西?!?p> 艾荀揶揄:“怎么?你也發(fā)現(xiàn)這個秘密了?”
“什么秘密?”
“我也是剛發(fā)現(xiàn),咱們鬼也是可以吃喝的,這也沒什么不好。你要請我喝什么?”艾荀倏而站起,背著手在辦公室里走了一圈。
“春燕,送進來吧?!敝鞆┡ゎ^朝門口喚道。
“吱呀呀——”門開了,一位約莫二十出頭,身材窈窕,化妝精致的姑娘提個帶把的壺走了進來,像變戲法式的在桌上擺了一只透明的琉璃碗,然后掀開蓋子,用一只勺子從壺里挖出黑乎乎的連湯帶水的東西,放到琉璃碗中,遞到朱彥的面前,“老板,喝吧?!?p> “這是什么?”艾荀驚得瞪大了眼。
“蜈蛇羹?!惫媚飶闹旒t的唇間蹦出兩個字。
“補補身子吧,像我這樣操勞,早晚得掛掉?!敝鞆┠闷鹕鬃酉×锪锏爻云饋?,還忙不迭地招呼“春燕,快給艾荀也盛一碗?!?p> 艾荀見這黑乎乎的東西就反胃,連忙搖手:“不,我不愛吃這東西,你好好補吧,我得走了?!?p> “這東西大補,兄弟?!?p> 艾荀見春燕殷勤備至地端碗倒湯,又遞帕子又扇扇子,看得艾荀渾身不自在,趕忙道別:“朱彥,我先走了,我還有事要辦?!?p> “哦,那你先忙吧?!敝鞆┳炖锶麧M了蜈蛇羹,口齒不清道。
春燕笑嘻嘻地幫艾荀開了門,禮貌地送艾荀出了門。
艾荀暗自發(fā)笑,朱彥口口聲聲想投胎轉世,其實他很享受眼下的生活,有死神大人的器重,還有溫柔伊人無微不至地照顧,還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艾荀啟動了微風模式,從容恬淡地飄向了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