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志森伸手遮住喬志勛的雙眼，艾荀的身材比喬志森高出兩公分，所以艾荀的雙眼正好從喬志森手的上方露出來。
只聽喬志森對弟弟溫和道：“別怕，有哥哥在呢?！?p> 艾荀只覺得喬志勛的軀體飄了起來，他也趕緊貼住喬志勛的身形，隨后屋內(nèi)起了狂風黑霧，艾荀已看不清喬志勛的身形，只是將自己蜷縮成一只陀螺，在迷霧的中心旋轉。
待到黑霧散盡時，風也停歇了，艾荀睜開了眼，見喬志勛正歪斜在喬志森的臂彎里，而自己則被甩在一張床的床腳處，他擔心被喬志森發(fā)現(xiàn)，一骨碌就屏息鉆到了床底下。
喬志勛也睜開了眼，從哥哥的臂膀間站直了身子，聲音里透著好奇的興奮：“哥，這是哪??？”
“這是我的住處，你就在這間客房休息吧?！眴讨旧叩酱扒?，指著窗外白雪覆蓋的花園，微笑道，“你看，下面正對著噴泉，夏天的時候，這里景色最美。”
喬志勛望著被大雪掩埋了一半的噴水管，笑道：“是呢，可惜冬天噴不了水了。我猜這房間一定在我辦公室的樓上吧？”
喬志森不置可否地勾了下唇，忽然像想到什么，說道：“阿勛，這里是我的家，也就是你的家，你可以隨便走走，我去給你倒點水喝。”
“哥，我不渴。”喬志勛一屁股坐在了床沿上，用手拍了拍床邊，“來，你坐這兒，我想知道過去的十年，你是怎么過的。”
喬志森的臉色僵了下，隨后唇角浮起了笑：“阿勛，你先歇會兒，我去倒點水，馬上就來和你敘舊。”
“好，那你去吧。”喬志勛揮了下手，注意力被對面書架里的書籍吸引了，起身走向了書架。
艾荀聽到喬志森關門的聲音，即刻從床底鉆了出來，他長長呼出一口氣，心想，這阿森可算走了，憋都快憋死了。
艾荀見喬志森專注地翻看著手里的書頁，他走到門邊直接穿到了門外，頓時來到一個走廊里，每隔五米處，墻上就有一只散發(fā)幽微橘光的壁燈，由于走廊里沒有窗子，所以感覺不出是白天還是黑夜。
艾荀猛然驚醒，既然他能洞穿這里的房間，是不是也能使用他的監(jiān)控系統(tǒng)呢，艾荀閉了眼，實時監(jiān)控系統(tǒng)彈了出來，實時地圖上目前可監(jiān)控的目標有兩個，一個是藍點，另一個是紅點，可喜的是，這兩個亮點都處在同一個地點，該地點沒有標明詳細的地址。
艾荀恍然大悟，除了代表自己的藍點，那個紅色的亮點就應該是喬志森，而兩個亮點同在一個方位，這也印證了就是他們彼此，這時的地圖里并沒有代表朱智驍?shù)木G點，這說明監(jiān)控系統(tǒng)目前只能監(jiān)測到禁地內(nèi)的目標。
艾荀將地圖按一百倍的比例放大，他看出了藍點與紅點的偏差，按圖索驥地朝著那紅點找去。
喬志森從客房里走出，立即隱身移到走廊的盡頭，在水銀鏡前現(xiàn)了身，將手貼到下方按了下，水銀消失了，喬志勛跨了進去，刷地水銀面又恢復成原樣。
喬志森有些焦急，方才他本來馬上就要實施自己的計劃了，卻被弟弟亂闖禁地中斷了，他只好臨時出去安置了弟弟，他必須盡快完成他的計劃，不能再拖了，否則夜長夢多。
走過無數(shù)道黑帳，喬志森走到那棵菩提樹下，原先中央處擺放的大床已經(jīng)不見了，只立著一個巨大的衣架，衰弱無力的司心柔被掛在了衣架上，伸展開的兩臂被系在衣架的橫梁上，身子垂直地懸垂下來，脖頸已沒有支撐頭顱的力量，完全耷拉下來，從遠處看，此時的司心柔更像一只準備入爐烤制的白鴨，垂死得只剩下了一口氣。
阿森走到司心柔的面前，用手抬起司心柔的下巴，將她的頭勉強立了起來。
自從上次嗜過一次阿森的血，司心柔再也沒吃過任何東西，也不曾喝過一滴水，按理說應該已經(jīng)唇起干裂，面色枯黃且憔悴得沒了人樣，可此時司心柔的臉，像是被人化過妝一般，臉白膩得像從面缸里滾了一圈的元宵，黛眉的長眉像用鍋底漆過，紅艷如血的櫻唇比往日大了一圈，觸目驚心得比無常鬼還嚇人。
喬志森仔細審視了一番，似乎感覺比較滿意，見司心柔的眼皮緊緊合閉著，哄孩子似地出聲道：“心柔，我給你化的妝，你還滿意嗎？”
司心柔的臉從喬志森的手側歪了下去，隨后徹底耷拉下來。
“心柔，別怪我化妝技術不高超，放心吧，到了那面你會是個絕頂?shù)拇竺廊??！眴讨旧哉f自話道。
“哦，你現(xiàn)在這身衣服不護體，還是換一身吧，別怪我非禮?！眴讨旧f完，輕輕一揮手臂，“菩提桑梓護體?！?p> “刷地司心柔原來身上的白色絲裙瞬間被一身菩提葉編制的長袍替換了，袍子上的每片綠葉閃閃發(fā)著晶光，將司心柔襯托得楚楚生動，就仿佛司心柔隨時都可能醒來。
“心柔，你到了那邊，別忘了在同樣的大樹下等我，我會來接你的?！眴讨旧溉粚杀巯蚩罩幸簧?，剎那間他紅袍附體，外面披了黑色的斗篷，他張開手向上做托起的姿態(tài)，口中喝出一聲，“起——”
便見司心柔的身子隨著那巨大的衣架緩緩升起……
艾荀跟隨地圖的導引，一直走到了走廊盡頭的鏡子前，他從鏡面的反光里看見了自己皺著眉頭的臉，他納悶，明明那紅點就在這堵墻的后面，怎么沒看見有門呢？他手摸太陽穴，口念心決，意圖穿越過面前的這堵墻，可試了幾次，都將臉貼在了鏡面上。
艾荀又在鏡子的左右逡巡了一會兒，他沒覺得有什么機關，最后還是把視線投到那面鏡子上，他覺得在這么黑暗的角落里安裝一面鏡子，究竟有什么用途呢？艾荀側頭去查看鏡子邊緣，發(fā)現(xiàn)似乎有些空隙，他伸手去戳，“刷”眼前的水銀鏡子消失了，面前露出一個黑森森的門洞，艾荀瞪大了眼，一腳跨進了門，另一只腳還沒進入時，艾荀心里有點擔心，萬一自己進了一個有去無回的洞可怎么辦，不能讓門關上，艾荀走到走廊的墻角上把一個放花瓶的角柜挪了過來，直接堵上了門洞，然后才放心地進了門洞。
艾荀摸著黑，放大了瞳孔，在黑暗里穿行，他只覺得前方全是一層層的黑帳，這黑賬與他剛才進的那個有神龕的房間如出一轍，從黑賬間彌漫出潮濕的陰氣，艾荀越來越覺得這里更像是冥界，他覺得那寒氣逼人的感覺有點像生靈池畔的濕氣。
艾荀也不知道走了多少道黑帳，也許是九九八十一道，他甚至都有點不耐煩了，忽然，有了溫度上升的感覺，就連黑賬間也開始有了隱隱的光線，越來越亮了，艾荀的心既興奮期待又忐忑驚懼，他手心里已經(jīng)攥出了冷汗。
一瞬間，艾荀的眸子被明亮的燭光刺透了，他先是閉眼，隨即睜開了眼，眼前的景象令他不寒而栗，他看見一棵異常粗大的樹下立著一個架子，上面架著一個耷拉腦袋的人，他的心臟差點快停止了跳動，他告訴自己，那一定不是司心柔。
當艾荀轉頭，看見側邊站著一個身披黑袍的鬼正在作法，那黑袍他太熟悉了，就是喬志森的法袍，艾荀也不管是不是司心柔了，總之喬志森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必須阻止他屠害生靈。
艾荀當即甩出手中的暗器——水煮魚鉤，無數(shù)顆魚鉤飛抵喬志森的腦門。
喬志森正在施行法術，突然感到面門生風，意念被分散了，他一側頭，將那些打來的魚鉤全都讓了過去，但他施法的過程也被中斷了，只見司心柔和那巨大的衣架像一只斷了線的風箏，飄然墜落，“夸嚓”掉在了地上。
艾荀大喝一聲：“好你個紅煞大惡鬼，你在干什么？”
喬志森方才讓過了一串的魚鉤，就已經(jīng)知道艾荀趕到了此處，他心底一抽，暗想：“真是不安生啊，最近所有的不順，全都歸因于艾荀的搗亂，今日既然他闖入了禁地，便有了讓他有去無回的正當理由?！?p> 喬志森拉長了臉，冷傲地出聲：“哼——艾荀，我本想幫你盡快地投胎轉世，你不僅不念我的好，還處處與我作對，今日就別怪我不客氣?！?p> “司心柔呢？你把她怎么樣了？”艾荀一面向喬志森質(zhì)問，一面又朝地上躺著的人瞅過去，他不敢確定這個身披樹葉，蓬頭亂發(fā)，面部籠罩著陰白鬼氣的女人就是司心柔。
“哈哈哈哈……怎么樣？還認識你的愛人嗎？”喬志森瘋狂大笑，黑色的斗篷鼓脹了起來。
艾荀驚愕地瞪大了眼，他的心像被刀絞了，有股血腥的氣味從他的口中和鼻中竄出來，他剛向司心柔撲去，就被喬志森一揮掌，飛沙走石地將他推倒在黑賬的邊緣。
喬志森虎視眈眈地警告道：“艾荀，你休要碰她，否則別怪我不客氣，心柔她不再是你的愛人了，她是我的愛偶，誰來了，也不能阻止我?guī)撸呀?jīng)是我的了?！?p> 艾荀剛才被喬志勛推出的強風震得不輕，再加上他見到司心柔慘絕的樣子，五內(nèi)俱焚，讓他心神不定地爆發(fā)了，一口黑血就吐了出來，半天才緩過一口氣，擦了擦嘴角的血，低沉嘶啞道：“你憑什么？……為什么……你為什么要這樣做？”
司心柔一直在裝死，為了節(jié)省體力，她不開口也不撩眼皮，她一直在等艾荀的到來，她大腦里的意識一點點在消散，唯剩對艾荀的思念還在絲絲地游走，她在生與死的邊緣進退兩難，方才聽到艾荀的聲音，才將她從死的深淵前拉了回來，或許是回光返照？她只覺得艾荀來了，她哪怕見他最后一面，都值了，司心柔躺在地上，身子依然不能動，她費力地將眼皮睜開細細的一道縫，望著晶光閃綠的菩提葉，發(fā)出嘶嘶微弱的聲音：“艾……荀，艾……荀?！?p> 此時此刻，艾荀和喬志森都被司心柔那生死掙扎的聲音震動了，兩人都向司心柔看來，空氣凝滯了，只聽見司心柔喉嚨里發(fā)出氣喘的聲音。
“……荀，我……愛……你”司心柔仿佛用盡了所有的氣力吐出了這微弱又震撼人心的聲音。
艾荀再也按捺不住，瘋了似地向司心柔匍匐過來，然后就聽到“砰”的一聲，一個巨大籠子從天而降，正好罩在了司心柔的身上，艾荀握住籠子的欄桿，嚎叫般地向司心柔喊道：“心柔，心柔，你醒醒?！?p> 司心柔又昏了過去。
艾荀用盡全力去挪那只籠子，卻怎么也移不動。
“艾荀，你省省力氣吧，這只索羅金絲籠不是普通鳥籠，是冥界的神物，莫要說你，比你法力高深十倍的鬼也很難撼動?！?p> 艾荀的眼已經(jīng)在噴火了，眼眶四周飛舞著藍星，他掙扎著扶著籠子站起，憤怒道：“你到底是為了什么？我只是一個小小的臨時死神使者，你嫉妒我，還是痛恨我，有什么仇恨盡管沖著我來，為什么要欺負一個弱小的人類？”
“哥……你怎么能做出這樣的事呢？”喬志勛驚愕又難以置信的聲音令艾荀和喬志森全都瞠目結舌地呆住了。
方才，喬志勛在客房里呆了許久，沒見哥哥返回，便自己出了房門，在走廊里溜達著，他走到盡頭，看見一只花瓶倒在了角柜上，他好意扶起，卻發(fā)現(xiàn)角柜的后面是個通道，他輕輕一推，那角柜就讓開了位置，他走了進去，經(jīng)歷了與艾荀類似的感受，終于出現(xiàn)在此，剛才發(fā)生的最后一幕，他全看在了眼里。
喬志勛起初根本不相信那個穿著黑斗篷的人是自己的哥哥，因為他瞬間見到這身黑斗篷時，他的腦袋像開了鍋一樣，過去十年里，他每每中斷的那個夢仿佛一瞬間就接上了，是的，就是那個黑色的斗篷，那是哥哥臨死前，他仰望電梯頂端時看到的身影，便是那個黢黑、高大、面帶煞氣的人。
“阿勛，你……快出去！”喬志森臉色騰起了青紫，此時，他腸子都悔青了，剛才就不應該把弟弟帶進來，如今弟弟也闖入了這片泥沼里，這真是難辦??！
“你，你為什么要這樣對待心柔？”喬志勛不僅沒退出，反而兩三步就跑到籠子前面，殘花敗柳般的司心柔讓喬志勛也失去了理智，他怒吼道：“你說啊，這是要干什么？”
“阿勛，她不喜歡你，你不用對她憐香惜玉，上次你對她表白，被她殘忍地拒絕了，你忘了嗎？”喬志森口氣平靜道。
“你是要報復她拒絕了我的表白？”喬志勛推了下眼鏡框，向喬志森靠近了一步。
“不是?！眴讨旧瓝u頭。
“你也喜歡她，對么？”喬志勛的眼鏡片上閃著寒光。
“也不全是?！眴讨旧抢搜燮?，繼續(xù)搖頭道。
喬志勛猛地轉頭，指著籠子里的司心柔，似乎略有所悟：“莫非你覺得她長得像媽媽？”
喬志森即刻僵住了，臉色發(fā)了白，沉默得不吭聲。
“是的，我也覺得她像，這也是為什么我第一次見到她時，就覺得她讓我有種親切感?？墒撬皇俏覀兊膵寢專悴粌H自私，還瘋狂，你要帶她去哪？”喬志勛揮舞起了拳頭，厲聲質(zhì)問著，讓對面的喬志森都有絲顫抖。
“你穿的這身衣服，我見過的，就是你死的那天，我就見過了，你為什么要穿著害死你的人穿過的衣服？”喬志勛說著說著，自己的聲音也顫抖了，兩行熱淚流了下來。
艾荀一直站在喬志勛的側邊，他見激動悲痛的喬志勛，不禁為他感到心疼，更令他坐立不安的是，他擔心司心柔恐怕再也挺不住了，剛聽見喬志勛說他見過哥哥死時，那個殺害哥哥的人就是穿著喬志森目前的這身衣服，他不由得渾身起了好幾層雞皮疙瘩，雙眼凝視喬志森躲閃的目光，結結巴巴道：“難道……志勛他是‘邊界生靈’？”
喬志勛一聽艾荀的反應，瞬間就炸了毛，黑色的斗篷膨脹了起來，獵獵生風，狂妄道：“艾荀，你知道的不少啊，如果不想死得那么快，就趕快閉嘴吧?！眴讨緞滓惶П?，就發(fā)出一股沉重的力道，沒想到被喬志勛擋在了艾荀的身前，喬志勛與艾荀一起飛了出去，撞到了一面硬邦邦的黑帳上，顯然這黑賬后面就是一堵墻了。
喬志勛被撞得渾身像散了架，眼鏡也飛了出去。
艾荀則已經(jīng)習慣了，況且他不是人類，損傷并不嚴重。
艾荀抱著腿，坐起身子，說道：“喬志森，你別隱瞞了，我知道你是紅煞死神使者，雖然你的使命就是執(zhí)行人間死刑，但不是所有的生靈都可以隨便被你執(zhí)行的。你弟弟既然是邊界生靈，那他也就上了死亡黑名單，怪不得你每隔四年就要在他身邊尋找一位替他死去的同窗好友，怕不是就為了讓你弟弟活下來吧？”
喬志森本來想過來安撫一下喬志勛，一聽艾荀的話，臉色即刻切換成了冷若冰霜。
喬志勛半明白半糊涂地看看艾荀，又瞅瞅自己的哥哥，他看出了喬志森的掩飾和內(nèi)疚，忽然問道：“艾荀、曹學勤和董健都是因我而死的嗎？”
喬志森已經(jīng)惱羞成怒了，他張起斗篷飛到艾荀上方，兩臂向下一揮，密密麻麻的菩提子向艾荀兜頭飛來。
艾荀抱著頭，背對著喬志森趴在了地面上，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就像一個篩子，無數(shù)顆鉆心的菩提子被楔入了他的后背、屁股和大腿上，他疼痛得暈了過去。
喬志森見艾荀暈死過去，就住了手，從地上撿起弟弟的眼鏡遞給喬志勛。
喬志勛正在哭泣，哭得很傷心，任憑淚水肆意地淌到下巴上，他說不清楚到底是為什么哭，他不明白為什么自己身邊的一切都因為他而搞得一團糟，他半天也不伸手去接哥哥遞來的眼鏡，最后被喬志森塞到手里。
喬志森語氣硬了幾分：“哭什么？無論是做人還是做鬼，都要理所當然地行走?！?p> “是理所當然地殺人嗎？”喬志勛哭聲里帶著嘲諷。
喬志森站在原地，語氣冰冷又沉靜：“做人和做鬼，都不容易，為了活著，做什么都不為過。”
“我不要你保護我，我不要你為了我活在世上而殺人！”喬志勛梗著脖子嚷道。
“是我欠你的，因為我的死，才讓你上了死亡名單。”喬志森頭也不回地朝籠子走去。
喬志森站到籠子前停下了腳步，他閉了一下眼，口中默念，那籠子豁然飛升了，隨后消失在頭頂?shù)暮谀恢小?p> 喬志勛跪在地上央求：“放了心柔吧，她不是媽媽，也不可能成為媽媽的替身?！?p> 喬志森在解系在司心柔手臂和小腿上的繩索，頭也不回道：“我要讓她永遠地陪伴我?！?p> “你要帶她去哪？”喬志勛問。
“冥界?！眴讨緞籽哉Z溫和，似乎心情放松了。
“要是當初我選了媽媽，媽媽就不會死，一切都是我的錯?！眴讨緞状藭r又傷心地慟哭起來。
喬志森手停了一下，并沒回應弟弟，然后將司心柔從衣架上解脫出來，他抱著司心柔的大腿根，把司心柔的身子搭在自己一側的肩背上，然后口念心決揮動了一只手，旋風迭起，腳下所有的菩提種子都聚攏在菩提樹的周圍，菩提樹瞬間裂開了一道傷疤樣的口子。
喬志森眼看就要實現(xiàn)自己的計劃了，唇邊浮起了笑，緩緩將司心柔的身體垂放下來，令他吃驚的是，司心柔竟然還可以自己站立，她眼睫抖動了兩次，睜開了眼，開啟火紅的唇，沖喬志森冷艷地嗤笑：“要我陪著你么？”
雖然在自己拙劣的化妝術下，司心柔這張臉顯得有些夸張，但喬志森可以想象他未來的鬼偶會驚艷得美麗，他有點激動，緩緩低頭在司心柔的眉心上處吻了一下，隨后抬起頭笑：“親愛的，我會愛你到永遠的，你要等我?！?p> “艾荀——我做了鬼，你要來找我??！”司心柔猛地大聲疾呼起來。
喬志森被驚得托著司心柔身子的雙手抖動了，就在他驚慌時，一道影子竄到司心柔的身后，便聽見喬志勛坦然又深情的聲音：“哥，我很孤獨，我去陪你吧。”
喬志森心中一驚，隔著司心柔伸手去拉喬志勛，已經(jīng)來不及了，喬志勛一觸碰到那道樹縫便被吸了進去。
喬志森已經(jīng)慌了神，他知道一旦進入那樹洞，結局是不可逆轉的，他的弟弟以一個活人之體進入了菩提爐，結果只能煉化成一個鬼偶。
喬志森痛心地閉上了眼睛，隨后睜開了迸著血紅星星的眼睛，他臉色冷冽得像一塊冰，決絕地將司心柔也推向了樹縫，這時樹縫已經(jīng)擴張成了樹洞，喬志勛的臉在火光中輝映地一閃，黑霧騰起時，司心柔被喬志森推進了樹洞。
忽然，菩提爐外伸過一只手，一把抓住了司心柔存留在外的右手臂。
喬志森向后退了一步，他看見艾荀已經(jīng)奔跑過來拉住了司心柔的一只手，驚愕得瞪大了雞蛋般大的眼睛，幸災樂禍道：“艾荀，你要這樣抓著她的手，一會兒你也會被吸入菩提爐內(nèi)的，她變成了鬼偶，而你就變成了孤魂野鬼，再也不能投胎轉世了，不要有非分之想，以為到了冥界，你們還能團聚，那是不可能的?！?p> 艾荀全身像篩糠般地抖動，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死死抓住司心柔的手，但那洞就像個吸引萬物的黑洞，他四周沒有憑借的抓手，被黑洞一點一點地吞噬進洞里，先是他的手臂，隨后是他半個身子，再然后就是他的整個身子和頭顱，最后，他完全被吞噬到樹洞里。
喬志森在菩提爐外發(fā)出一陣瘋狂的笑，隨后便是凄厲的哭嚎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