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陽城使者館驛
秦舞陽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自從我給他看過那張紙條之后,他便憂心忡忡。
“荊軻,你說如此重要的事,秦國那些人會只派一隊騎兵送信么?”
秦舞陽滿臉的憂色。
“既來之則安之,如果他們要殺我們,早就動手了?!?p> 看得出來秦舞陽不怕死,但是讓他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死掉,他肯定是不甘心的吧。
我站起身走到窗前,樓下有兩隊巡邏的秦兵,秦國對于使者驛館的保護還是很到位的。
在忐忑不安的等了三天后,房門被人推開了,看到來人不是士兵,我和秦舞陽都松了一口氣。
“我王有旨,宣燕國使者明日進殿。”
戴著黑色紗帽的老太監(jiān)傳完了旨意便走了。
下午一名自稱是禮官的中年人來教導(dǎo)我和秦舞陽面君時的禮儀。
“荊軻先生,久仰了。”
我疑惑的看著眼前這位中年人,記憶里并沒有他的信息。
“你是?”
“我認(rèn)識蓋聶先生。”
他的話讓我大吃一驚,趕忙去看窗外。
“先生放心,守衛(wèi)已經(jīng)被我支走了。”
中年人笑著說道。
“這是蓋聶先生的親筆書信,先生請過目?!?p> 那禮官將一封書信遞給我。
我拆開信封里面是白紙一張。
禮官看出了我的疑惑,將紙張拿到蠟燭上烘烤了一會,再遞給我時,上面已經(jīng)寫滿了字。
“軻,HD一別已三年有余,今聞君欲入秦刺殺嬴政,吾甚是擔(dān)心。望君在收到此信后稍作等待,吾十日內(nèi)必到?!?p> 我用燭火將信紙燒掉,轉(zhuǎn)身走到窗邊,看著天空中烏云,思慮萬千。
第二天,禮官領(lǐng)著我和秦舞陽來到了秦王宮外。
幾名太監(jiān)拿著黑色的紗布將我們圍了一圈,然后開始脫我們的衣服。
我知道這是在檢查我們有沒有隨身攜帶武器。
太監(jiān)們拿走了秦舞陽的長劍,正要去搜那幅地圖時,我怒喝一聲。
“大膽,那是燕國的亢麗地圖,是燕王送與大王的禮物,大王都還未看,你敢用臟手去碰?!?p> 那太監(jiān)回過頭用眼神詢問一旁閉目養(yǎng)神的老太監(jiān)。
見他沒說話,自己也不敢動,隨即過來搜我的身了。
他們拿走了我的匕首、飛鏢、袖劍、小鐵錘、手里劍。
秦舞陽一臉無語的看著我。
我給了他一個眼神,這是一個刺客的標(biāo)配。
秦王宮是黑色的,墻壁是,地板上,燈罩是,大臣太監(jiān)們的衣服都是,只有守衛(wèi)的利劍泛著寒光。
一條長長的階梯出現(xiàn)在眼前,兩邊站滿了帶甲的秦兵,他們的目光如刀般劃過我的身上。
巨大的壓迫感襲來,我索性閉上眼睛,因為石階的每一階高度都是一致的象征性贏正的偉大理想——統(tǒng)一。
所以我可以不用眼睛,在心里計算好每一步的距離,邁出即可。
等我們走完臺階,我睜開眼,身旁的秦舞陽就如同一只落湯雞一般渾身濕透,臉上滿是汗水。
殿門外除了兩名執(zhí)戟的衛(wèi)士外,還有一名身著黑色朝服的儒雅中年人。
“李大人,燕國的使者帶到?!?p> 老太監(jiān)恭敬的朝那人恭敬的行禮。
“知道了,下去吧?!?p> “是?!?p> 太監(jiān)們退下了。
看著眼前這儒雅中年人我的腦海中慢慢浮現(xiàn)出一個人的名字,李斯。
李斯面無表情的打量著我和秦舞陽,隨后揮了揮手讓衛(wèi)士放行。
我和秦舞陽從他身旁走過,奇怪的是,我總感覺他的目光有意無意的掃過秦舞陽背上的地圖匣子。
秦王宮分內(nèi)殿和外殿,自從幾年前有一無名刺客假扮武將意圖刺殺嬴政后,內(nèi)殿便再無一名武將能上殿。
我和秦舞陽站在一群秦國武將的目光中,這些目光比剛剛石階上那些士兵的還要銳利。
秦舞陽總是將自己十三歲開始殺人的事跡掛在嘴邊,殊不知作為尚武的秦國,外殿的這些武將很多都是自小就跟著家中長輩征戰(zhàn)沙場,不論是第一次殺人時的年紀(jì),還是殺人的數(shù)量都比他強得多。
有些人的煞氣甚至能讓空氣中的溫度都下降幾度。
秦舞陽全身都在發(fā)抖,就像一個正在工作中的榨汁機。
我閉上眼睛不去看那些冰冷的目光,我和秦舞陽的結(jié)局早已注定現(xiàn)在只不過是走個過程罷了。
幾位將軍見我在眾人的逼視下還能淡定自若,眼中露出了幾分贊許之色。
等待是漫長的,無聊的,乏味的。
對于秦舞陽來說,更是折磨的。
不知過了多久,好像是一個時辰,又好像是兩個時辰,我們終于聽到了,秦王召燕國使者上殿的聲音。
穿過一道長長的走廊,我們步入了內(nèi)殿。
鮮紅的地毯兩邊站著兩派文臣。
最深處的黑暗中,一個王朝的縮影靜靜端坐在那里——秦王嬴政。
“跪!”
一個尖銳的聲音傳來,我知道,這是太監(jiān)的聲音。因為它不陰不陽。
我和秦舞陽按照昨天禮官教的,跪在地上拜見秦王。
“燕國使者來秦所為何事?”
還是那太監(jiān)的聲音。
我看了一眼秦舞陽,此時他已經(jīng)抖得跟篩糠一樣,嘆了口氣,我開口答道:
“燕國使者,荊軻、秦舞陽,奉燕王之命送來秦國判將樊於期人頭一枚,燕國亢麗地圖一副,我主愿將此地贈與秦王,祝秦燕兩國重修與好?!?p> 有一名文官上前打開了我身旁的盒子。確認(rèn)了里面的確是樊於期的人頭。
隨后他便想去拿秦舞陽背上的亢麗地圖。
我心中一緊,他如果拿在手中,那地圖中藏有匕首的事就敗露了。
好在這時又有聲音從上面?zhèn)鱽怼?p> “宣燕國使者上殿獻圖?!?p> 文官收回手恭敬的退了回去。
秦舞陽伸出顫抖的手取下亢麗地圖。誰知手中拿不穩(wěn)掉在了地上,剛好滾到我的腳邊,而他自己則徹底奔潰,癱在地上。
“荊使者,秦使者怎么了?”
那太監(jiān)問道。
“鄉(xiāng)野村夫,難登大雅之堂,且容在下為秦王獻上亢麗地圖?!?p> “準(zhǔn)。”
得到回復(fù)后,我彎腰撿起地上的地圖,按照原本的歷史軌跡,一步一步的走向死亡。
文臣們用陰暗的目光窺探著我的每一步動作,平時他們也是這樣,窺探著六國,發(fā)現(xiàn)它們的弱點,然后讓秦國的鐵蹄將它們踏碎。
低頭不斷地前行,數(shù)著自己的步子,在老太監(jiān)提醒之前,我停了下來。
秦王和老太監(jiān)低語了幾句,我依舊淡定自若的站著。
過了一會,老太監(jiān)走下臺來,我這才看清他的模樣,唇紅齒白,十分俊朗看起來不過三十多歲的模樣。
這么帥去當(dāng)太監(jiān),太可惜了吧。
“荊使者,請上去為我王獻圖吧?!?p> 我點頭應(yīng)諾一聲,手捧著地圖走上鋪著地毯的臺階。
走了十步,來到秦王的身前。
秦王的樣貌非常奇怪,按理說他的老爸老媽長得都很好看,可他卻長得十分普通,甚至有點偏丑,難不成他真的是呂不韋的兒子?
我在心里歪歪了一下,不過不得不承認(rèn),此時的贏政已經(jīng)頗具王霸之氣,僅僅一個眼神,就讓我渾身汗毛豎立。仿佛能洞穿我的思想。
我趕緊低下頭,以免被他看到我眼中的慌亂。
“秦王,請讓我為你展示燕國最肥沃的土地。”
“嗯……”
秦王輕點了一下頭。
我左手拿住畫軸,右手慢慢展開畫卷。
秦王的眼睛一直看著地圖上的各處地名,仿佛他無敵的秦國鐵騎正奔騰而過,插上一支支秦字王旗。
終于,地圖展開到了亢麗,一抹寒光閃過。
我拿起藏在畫卷里的匕首,刺向了秦王。
后面的記憶有些模糊了,我似乎在經(jīng)歷另一個人的人生。
“王負(fù)劍,王負(fù)劍?!?p> “來人啊,有刺客?!?p> “殺了他,殺了他?!?p> 和上一段歷史中并無二致。
我又失敗了,不過這次秦舞陽沒有慫,在我被秦王刺傷之后,他從地上爬了起來,以一己之力,阻擋了衛(wèi)兵兩分鐘。
至死他都在高喊著:
“荊軻,殺?。?!”
我想笑,可是一張嘴,滿口的鮮血就噴涌出來。
秦舞陽已經(jīng)被剁成了肉醬。
無數(shù)的衛(wèi)兵圍住了我,放眼望去都是閃著寒光的長槍,有幾只槍尖上還滴著秦舞陽的血。
“降者不殺?!?p> 贏政一把推開想攙扶起他的趙高,自己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俯視著我。
他的眼中沒有半點恨意,只有無盡的深邃,猶如一口深泉。
“王,刺客如果不誅,日后恐他人效仿!”
一位大臣勸道,我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剛剛就是他跑的最快。
贏政沒有理會他,只是盯著我的眼睛。
像他這樣的人,只要說出去的話就不會食言,只要我點頭,他真的可以放了我,至于為什么,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為,我不會降。
最后看了一眼秦舞陽的尸體,我學(xué)著他的語氣大喊道。
“可別小瞧了我,我也是很厲害的,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