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憐月的故事講完了,一些細節(jié)她沒有說,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也沒有說,還刻意隱瞞了幾件事情,想要給自己多留幾分尊嚴。
柳云沒有追問,他現(xiàn)在百感交集,又覺得狐女可憐,又覺得她的行為可恨;又覺得自己倒霉,又覺得自己是真的倒霉,啥都還沒撈到,就只剩下五年壽命。
美婦取出一塊麒麟玉佩鄭重地交給柳云,“這是那位北海魔道交給我的信物。我想,她肯定是知道解藥的。”
玉佩做工精美,栩栩如生,更詭異的是,當柳云的視線移到麒麟頭部時,明顯看到獸頭在沖著自己嘶吼。
驚慌之下,他喊出一句,“活的!”
可當雙手顫抖著接過玉佩后,麒麟生機不再,陷入了沉寂。
莊憐月解釋道:“這是靈器。弟弟待到修為高了,將自身靈力注入,激活靈器,便能引出器中麒麟,借助它的威力對敵。”
“這么說來,那人身份不簡單,送給姐姐的全是珍貴物件?!?p> 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柳云帶著幾分怒意繼續(xù)說道:“哼,他日我遇上此人,肯定要替姐姐討個公道?!?p> “得了吧,真見到北海圣女,你跑的比誰都快?!?p> 黑劍的語氣里帶著幾分譏諷,這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什么樣的玩笑都敢開。
他一眼就認出玉佩來自于魔主,那女子肯定就是圣女了,“難怪她能夠帶著腐骨草出門,整個北海,除了魔主,誰能攔得住她。”
她膽子可真大,獨自一人跑到妖族領地不說,還做下這種荒唐事,若是被魔主知道,肯定又要大發(fā)雷霆。
呵,這父女倆,都不是省油的燈。
北海這個名字,柳云聽到過多次,但第一次產生了去看一看的想法。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p> 北冥指的就是北海,或許黑劍的秘密跟魔道有關,“看來,那地方不去不行了?!?p> 僅聽名頭也知道北海有多危險,所謂的圣女自然也不好惹,但柳云還是冷笑著回應道:“多謝前輩告知她的身份,總有一天我會去找她的麻煩。”
“好小子,有勇氣?!?p> 少年的脾氣很對黑劍的胃口,他相信這小子有了這番機遇,日后成就不會低,可惜自己沒辦法得見他證道的那天咯。
莊憐月將玉佩交給柳云,不是希望他給自己出氣,而是希望他去北海找到它的主人,詢問解毒之法。
柳云的態(tài)度讓她心中歡喜,但還是柔聲叮囑道:“你性子要收斂一些,太剛毅了別人不會喜歡的?!?p> 說夠了,也哭夠了,當年的事也該忘記了。
自打那天見到柳云重傷未死,她終于醒悟過來,即使要報仇,也不能走上極端。
她又取出幾塊玉簡,交到柳云手上,“你現(xiàn)在修為太低,去哪里都危險。好在毒草的藥性暫時不會發(fā)作,有一些時間做準備。短時間內,你的修為不會有太大提升。不如先將這些道術學會,日后肯定用得上?!?p> “姐姐只能帶你去到人族邊境,北海之路,獨自前行吧?!?p> 交待完一切事情,莊憐月如釋重負。
她不指望柳云能夠原諒自己的所作所為,只希望這孩子真能逢兇化吉,好好地活下去。
來日一別,可能就沒有再見的機會了。
想到這里,美婦的心又開始絞痛起來,要是自己沒做出這些事情,將他就留在身邊,該有多好。
再呆下去,又得抱著他哭上一場。
莊憐月站起身來,將幻境放大了無數倍,然后又遞給柳云許多畫著咒印的符篆,“這些日子里,你就留下來領悟道術。待到你全都學會了,姐姐來帶你離開?!?p> “不行,你暫時還不能走。”黑劍急切地說道。
狐女轉身要走,卻被柳云緊緊拉住,“額,姐姐,我不想離開青丘?!?p> “不走,可你身上的劇毒怎么辦。”
按照黑劍的吩咐,柳云解釋道:“北海那么大,我怎么可能找得到解藥。死之前,還不如就陪在姐姐身邊。”
“你,難道不恨我么?”
說實話,恨。
可他沒有說實話,“我這條命本來是姐姐救的,有什么好恨不恨的。”
黑劍笑道:“你該感謝她才是。”
“你要留下來,也不是不行?!?p> 莊憐月沉吟道:“但不能再出門了,如果文心遠對你出手,我是沒有辦法阻攔的?!?p> 黑劍擔心的正是此事。
文心遠肯定在四周布滿了眼線,日夜盯著柳云的動向。在青丘他還有所忌憚,不敢直接出手,一旦出去,柳云必死無疑。
于是,少年又按著吩咐應付道:“我留在家里就好。反正有姐姐這樣的美女日夜作陪,也不會感到無聊?!?p> “該死,怎么把老家伙的話原封不動的說了出來。”
果不其然,這番略顯輕薄的話語引起了莊憐月的懷疑,“你胡說些什么?”
黑劍愕然道:“原來你們兩個不是那種關系啊?!?p> 他睡得太久,好些事沒有得見,只看見這對男女關系親密,也就自然而然地認為他倆發(fā)生過什么。
要說柳云沒有任何想法,那是自欺欺人。
但作為一個人,首先就是要控制好自己的不合理欲望。男歡女愛,也應該建立在兩情相悅的基礎上。
至少,柳云對莊憐月的感情里,是沒有喜歡的。
琢磨來,琢磨去,他也想不到該怎么辯解,于是順著狐女的話頭說道:“我腦子還沒轉過來,話就說出口了,真不是有心的?!?p> 莊憐月拖著狐尾走到柳云面前,替他平整了衣衫上的褶皺,“放心吧,姐姐不會生你氣的。”
她又踮起腳尖,輕輕地捏了一下柳云的臉蛋,隨之燦然一笑,溫柔說道:“好好修煉,我先出去了。”
紅色麗影消失,黃色沙海里就只剩下柳云一人,還有一個啰哩啰唆但外人看不見的老頭。
“哎呀,可真是急死我了。她意思都這么明顯了,你怎么一點反應都沒有?”
“難不成,你也有什么狗屁情節(jié)在?”
“遲早有一天,你會為今天沒有好好抱抱她而后悔。”
“可恨,老夫雖然生的沒你好看,可也風流瀟灑過,哪像你這樣不解風情?!?p> 本以為他惜字如金,沒想到是個話嘮。
前后反差如此之大,不僅讓柳云產生懷疑,這老家伙到底什么來歷,說的話能信嗎?
那老頭還在不停抱怨,好像是買了彩票中了大獎,卻沒有去兌獎一般,他懊惱、痛苦,只恨自己沒有了肉體,否則早就追出去撫慰美婦了。
柳云低聲提醒道:“前輩,是不是該聊下正事了?”
老頭“哼”了一聲,罵道:“聊你奶奶個腿,老子的好心情全被你給毀了?!?p> “不說就不說,生氣干什么。”
柳云嘟囔道,“反正也是要死的人了,我才懶得慣著你?!?p> 他將玉簡掏出,開始鉆研起道術來。
六塊玉簡里,他最感興趣的是《萬劍術》。
看那介紹,學會后能夠引來萬道劍影對敵,多么賞心悅目的畫面啊。
老頭冷笑道:“虧你想的出來,還賞心悅目。練習這種劍術純屬浪費時間,沒等你聚齊劍影,早被人一劍穿心了。”
柳云沒有理會,他反復背誦口訣,直到熟爛于心。現(xiàn)在修為太低,還不適合練習此術,待到來日晉升筑基再說吧。
老頭繼續(xù)嘲諷道:“想要將萬劍術發(fā)揮到極致,至少也需要金丹后期的修為。筑基期,能聚集百道劍影就算不錯了。”
“多謝前輩解惑。不過,百道劍影也夠用了。”
柳云又將三塊刻有符篆之術的玉簡握在手中。
一則是《五雷決》,可借用靈力引來五道九天神雷,施術者道行越高,神雷威力越強,可惜只是初階道術,傷害力未必有多大。
按照口訣指引,柳云取出莊憐月給他準備好的符篆。
他咬破食指,將精血涂抹紙上,又口念咒語,釋放靈力催動符篆引來神雷。
施術完畢,黃色紙張自動往前飛行,按照柳云的意念停在某處位置后,等上片刻,符篆消失,五道大拇指般粗細的雷電就劈了下來。
還好是在莊憐月的幻境之中,神雷并沒有多少威力,只是引得大地震顫,飛沙走石而已。
老頭沒好氣地說道:“而已,而已,你真是不知好歹,這丫頭下了血本,用這么好的符紙給你刻印這么低級的道術。”
剩下兩則道術,一則《炫光咒》,施術后會令得方圓百里陷入一片光亮之中,但只能維持幾秒鐘時間,可用來照明和逃跑。
柳云一時不察,差點被閃瞎了眼。
老頭哈哈大笑,“活該,讓你不問我?!?p> 最后一則名為《巨石落》,顧名思義,能喚出巨大石塊砸向敵人。
總的來說,全都是些聲勢浩大,但傷害有限的符篆,剛好契合柳云的心意。
他不想殺人,只要嚇退人就好。
莊憐月已經準備好了幾年的符篆,根本不需要柳云浪費心力去學習如何制符。
所以這三則道術,根本就不用過多研究,只要將咒語記好,就能隨意施展了。
老頭羨慕道:“想當年,我也有這么個姐姐,可她不是打我,就是罵我。臭小子,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p> “前輩,我不是傻瓜,能看得出來??尚睦镆坏┊a生隔閡,是沒有辦法抹平的。”
“就因為她給你下毒?我不是說了嗎,她那是幫了你。”
柳云取出剩下的玉簡,開始研讀學習,心中淡然道:“我在乎的是她對我下毒這件事,而不是這件事的好與壞?!?p> 老頭此刻終于了然,“你這小子,活的太自我了。”